全場靜默,天帝滿意的看着衆人,他既是要留住挽姜威脅魔界,又怎會真的這樣摔死她。
只是這一摔的效果的確不錯,他看着面色灰敗的帝無湮,說道:“無湮可滿意了?”
不顧後果的與仙界對抗,這樣的結局可滿意了?
帝無湮手撐着膝蓋緩緩站起來,他眼眸血紅,那一灘血跡扎的他眼底血意蔓延。
他握緊拳頭,逼着自己不去看挽姜,擡起眼眸,那雙噬人的眼睛,尋不到以往半分的清潤溫和。
“如果不能活着帶她離開這吃人的地方,那我陪她一起死。”
天帝色變,怒不可遏的罵道:“執迷不悟!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好,朕便送你一程。”
“陛下不可,帝君一時糊塗說錯了話,還望陛下三思。”折瀾星君趕忙勸道。
“星君不必多說,我意已決。”帝無湮冷冷的看着天帝,聲音冰寒。
“好,好,好。”天帝一連說了三聲,顯然是怒極了。
不過他並不打算與帝無湮直接動手,他的軟肋是挽姜,只有讓他心裡痛了才知道他自己做錯了。
他冷冷的注視着帝無湮,眼底是冷寒的笑意。
手掌一握,裹住挽姜的大球再一次破裂,她如同飛絮般的直直朝下墜落。
帝無湮這一次速度極快的到了南天門下,那些仙兵都忘了阻攔,他朝着空中掉落的挽姜慢慢伸出手,看着她緊閉着眼毫無知覺的落下來,眼角的淚終是忍不住滑落。
小挽,師父錯了,師父不該帶你來仙界。
那一頭銀髮,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帝君!”站在後面的織幻天女看着天帝手中的光芒朝着帝無湮打去,急忙大聲喊道。
帝無湮知道身後之人的動作,他沒有動,也不想管,他只是靜靜的看着挽姜,目光溫柔而堅定。
師父不會把你交給這些人,師父保證。
“砰...”
帝無湮悶聲痛哼一聲,天帝那掌直接打在了他那條殘廢的腿上,那樣劇烈的痛楚,但他站的筆直,雙手伸的筆直,還剩一點,只剩一點點他就可以接住她了。
然天帝早已算計好,又怎會讓他如願。
他從懷裡掏出一件物什,那是他從玉方上神那裡借來的。
目光只有一瞬的猶豫,然後他緩緩堅定了神色,凝聚仙力,神器在他手上嗚嗚鳴響,仙家們目瞪口呆的看着天帝,見他猛的將神器打向帝無湮,山河俱顫。
“那是...”折瀾星君抖着蒼白的嘴脣,不可置信的說道:“那是玉方上神的閻羅傘!”
“陛下!”文書仙君目瞪口呆的看着天帝,俊秀的面目驚恐到扭曲。
天帝他,對屢屢不聽勸誡的帝無湮,竟是生了摧毀之意。
天帝看了眼呆如木雞的衆仙家,嚴厲的目光沒有絲毫鬆懈,他猛地鬆開手,閻羅傘拔地旋起,而後霸道的在帝無湮的身後張開,如同一張巨大的網,一點點的朝帝無湮靠近。
“帝君!”身後是兮草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以及文書等人的驚吼。
帝無湮笑了,目光平靜的看着離他越來越近的挽姜,那張小臉失了血色,那樣孱弱,明明從不傷人,卻被人一次次傷的體無完膚。
他這一世,爲八荒而活,爲仙界而活,爲六界而活,從來沒有爲自己好好活一次,這一次,他只想順從自己的心意,只想爲自己活一次。
嘴角緩緩的淌出血跡,那條瘸腿始終沒有跪倒下去,就這樣傲然直立着,那是多麼可怕的信念,叫所有人驚恐。
突然,從一旁竄出一道身影,在帝無湮接住挽姜的那一刻,他眼疾手快的推開了兩個人,自己卻被閻羅傘吞掉。
一切都是剎那間發生,仙界所有人都震在了當場,天帝怒喝一聲,氣極的看着那把閻羅傘,而後黑着臉再次打開了傘,堇宋跌了出來,跪倒在地,面容蒼白。
天帝冷眼看着堇宋,“不自量力,自取滅亡。”
堇宋看着抱着血肉模糊的挽姜坐在地上的帝無湮,這一刻,他是那麼的痛恨自己高高在上的父君。
“父君!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要毀了仙界嗎!!?”
誰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堇宋,曾經風流倜儻瀟灑不羈的仙界四殿下,如今憤怒的站在天帝面前,用着幾近咆哮的聲音將滿腔的恨意吼了出來。
“帝無湮走火入魔,爲了一個魔後公然違抗仙界,他早已不配爲仙。”天帝冷酷的說道。
堇宋笑,笑容苦澀,“父君,饒了帝君吧,算兒臣求你。”
“朕帝無湮可以饒了他,但挽姜這個孽障,朕絕不輕饒,文書,將挽姜帶過來。”
堇宋猛地站起來看着天帝,眼睛燒紅,雙拳緊捏,那模樣,像是忍受了極大的怒意,又像是飽嘗了萬般的委屈。
當初,天帝爲了讓他不惹是生非,親手將他的記憶篡改,將關於挽姜的記憶抹殺殆盡,將他心愛的妹妹徹底的從心底抹去,不留絲毫的餘地。
他今年十萬歲有餘,他只有十萬多歲,往昔那歡聲笑語的日子,想起來卻恍若隔世,往昔最疼愛的妹妹,也被他不小心的丟在了洪荒歲月裡,從此相見陌路,惡言相向。
然獲知真相的那一刻,得知是自己父君所作所爲的那一刻,沒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正如沒人可以分擔那時他心裡的絕望和憂傷。
堇宋看着地上的挽姜,緩緩伸出手指着她,“父君,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是我的五妹。她喊了你十萬年的父君,做了你十萬年的女兒,她敬重了你十萬年...父君,她是你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你怎麼能下得了手?”
天帝皺眉,心裡的火氣終是被堇宋挑了起來。
他無情的回道:“那是朕從崑崙丘撿回來的野種,她之前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之事,六界因她死傷無數,朕身爲仙界之首,有責任維護仙界和六界的安危。堇宋,朕警告你,你若是再感情用事,朕亦不會輕饒。”
“怎麼?父君也打算像對待小五那樣對我?”
堇宋無所謂的笑起來,“也罷,無論是親生的還是野種,在父君你眼裡都是多餘礙事的存在,這樣也好,今日我一定要帶小五和無湮離開這裡,父君若是阻攔,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天帝氣的臉色發黑,胸口劇烈的起伏,看着轉身要走的帝無湮和堇宋,以及昏迷的挽姜,衣袍下的大手緩緩握緊。
天后娘娘到底是知曉天帝性子的人,她連忙撲過去死死抱住天帝的胳膊,哭的悽慘,連聲哀求道:“陛下不要啊,那是我們的孩子啊,陛下你不能這樣做。”
天帝甩開天后,怒罵,“你的眼裡只有你的孩子,朕是仙界的天帝,朕還要替蒼生做主,眼下渡魂簫在魔尊手裡,只有拿挽姜同魔尊談判,我們纔有奪回渡魂簫的勝算,你這個無知的婦人,給朕滾開。”
“我不管什麼渡魂簫什麼魔尊,本宮只要本宮的孩子好好活着!”
天后見天帝如此的心腸冷硬,終是徹底的對這個男人心灰意冷,站起身毫不相讓的說道。
在蒼生和血親面前,他的眼裡從來沒有後者。
“陛下快看,那是什麼?”一羣人正鬧得不可開交,此時文書仙君忽地大喊一聲,驚了所有人。
那是璀璨的歲月盡數綻放的瑰麗,那是日月無雙的奇景。
包括堇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同一個地方。
有震驚,有驚懼,有疑惑,有好奇。
挽姜之前掉落在血跡裡的那塊珂因玉,已經碎成了兩半,而此刻讓所有人震驚的,正是這兩塊碎玉。
兩塊碎玉從血裡緩緩升空,光芒萬丈的停在了半空中。
然後,“小五!”
堇宋一聲驚呼,帝無湮懷裡的挽姜已經被一股吸力帶出,直直的飛起,橫空停在了兩塊碎玉面前。
帝無湮眸色裡也出現了緊張,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挽姜,對眼前出現的狀況亦是茫然。
那塊刻着‘挽’字的碎玉打着轉的繞着挽姜上上下下飛了好幾圈,然後停在了挽姜面容上方,似是在打量着挽姜,緊接着發出來一聲清鳴。
似愉悅似歡喜。
衆人也聽見了,但紛紛不敢相信,這只是碎玉,怎會通了靈性?
然而下一刻,那碎玉在衆人的眼皮下,一直歡快的繞着挽姜旋轉,不一會兒,挽姜身上的傷全部癒合,面容安詳,眉眼溫靜。
而後,一個人影在挽姜身旁逐漸清晰,從虛無到真實。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到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文書仙君嚇了一跳,趕忙躥到了折瀾星君身邊去了。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着那個越來越清晰的人影,南天門陷入的詭異的寂靜中。
最終,人影完整的出現在了衆人眼前,天帝看着那個人,緩緩的皺起了眉頭,似是在想什麼,然後腦海中靈光劃過,天帝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道:“這是上古戰神千代雲天!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