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軍從金、廈撤退三天後,清軍才登上了廈門的土地。//拜託黃梧的福,清廷把自己的造船廠和船隻都燒了,作爲重災區的福建現在連綠營水師的訓練用船都不夠了,更別說戰艦了。在鄧名的前世,由於鄭瓚緒和陳蟒等人直接投降黃梧,所以清軍纔有了登陸威脅廈門的資本,而現在黃梧手裡只有那些零星叛逃過去閩軍散兵遊勇,舢板都是才繳獲的,所以直到鄭經已經撤退得空無一人,泉州這邊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在進行了一番激烈的、關於閩軍到底是逃走了還是企圖誘敵的爭論後,黃梧和施琅派出了 第 497 章 中力量對付長江流域的鄧名了。
這些喜報都是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北京,而且還是公開的捷報而不適合秘奏,途徑南京的時候,兩江總督衙門就抄送發往江南、江西的下屬府縣,很快其中的一份就擺上了位於鎮江城外的鄧名案頭。
報告送到時,鄧名正在招待張煌言極力推薦的名士張岱吃飯,大明兵部尚書也在場作陪。匆匆看完這份公開的捷報後,鄧名就把它遞給了張煌言,見張岱臉上有好奇之色,鄧名不假思索地告訴了對方捷報的內容——雖然張岱沒有出言詢問,不過鄧名覺得這種消息完全沒有保密的必要,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江南。
“這些鼠輩,在給北京的奏本里拼命吹噓自己的功績,”鄧名冷笑連連,鄭成功去世後,黃梧、施琅、吳六奇誇耀爭功的嘴臉他也見過了:“等拿到這幾個賊後,連口供都省了,直接把他們自己寫的奏章甩他們臉上,然後宰了祭奠國姓爺。”
“提督說的好!”幾個川軍的高級將領也都在場,穆譚首先大聲叫好。
“可是,萬一他們也掏銀子買了戰爭債券怎麼辦?”任堂慢條斯理地問道,本來鄧名想把他留在四川,但他聲稱自己和兩江士人關係很好,最後說服了鄧名帶他一起來。
張岱聞言微微一愣,他剛進軍營,對鄧名和他手下只有一個大概的瞭解,也從張煌言那裡聽說了戰爭公債的事:“這是諷刺挖苦嗎?”張岱心中生出一個疑問,不過在他看來這不太可能,雖然江南士人對這位國公的印象不佳,但即使如此也不會有人在面前這樣出言不遜:“應該只是一句無心之語,”張岱迅速在心裡給任堂的發言定了性:“年輕人啊,還是不懂得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那延平世子呢?這次金、廈失守,其實對清廷功勞最大的應該是延平世子吧?”周開荒嘴裡塞滿了食物,剛纔鄧名、任堂、張煌言和張岱有說有笑,趙天霸和穆譚也禮貌性地微笑,而周開荒一直在忙着挑揀好菜。現在討論到了軍事,周開荒總算找到了他感興趣的話題,他現在心裡滿是對趙天霸和穆譚的鄙視,因爲他知道這兩個人其實也聽不懂張岱講述的那些儒學話題,當然,不懂裝懂的還有一個,周開荒想到這裡又瞄了保國公一眼——雖然咱不懂張老先生講的東西,但誰和咱一樣聽不懂,咱還是看的出來的。
“延平世子還是太年輕了啊,”鄧名雖然贊同周開荒的看法,但鄭經和黃梧、施琅、吳六奇的根本區別就是一邊是自己人、一邊不是,就好比蔣國柱再能幹,在鄧名心目中的價值也不可能與他這些年輕的同伴相比一樣:“將來他會後悔的,而延平郡王的在天之靈,等看到延平世子有出息後,也就會消氣了。”
“譚詣、譚弘叛變的時候,提督也就是延平世子這麼大吧?”穆譚說了一句。
“呵呵,情況不同的。”鄧名連忙謙虛,不過心裡頓時笑開了花。
張岱察言觀色,對鄧名的好感上了一層,顯然這個年輕人城府不深,雖說部下當面恭維有些近諛,不過哪個官員的屬下不公然阿諛上司呢?而且這麼一句恭維就能讓鄧名露出明顯的喜色,說明他還是一個對自己要求比較嚴格的人,普通官員對這種程度的馬屁早就免疫了。
“誰說的?”任堂馬上反駁道:“鄧提督當時二十了,延平世子督師金、廈的時候才十九,明明比人家大了一歲!而且帶着兩千個殘兵敗將逃命,能和統帥十萬大軍相比嗎?讓鄧提督去試試看,說不定還不如延平世子,而換延平世子來對付譚詣,也就未必比鄧提督差了。”
“嗯,嗯。”鄧名的好心情被任堂散去了一半,不過也不好意思爭辯:“任兄說的對。”
“不對,”周開荒知道任堂喜好擡槓,來到四川后因爲鄧名沒什麼規矩,這性子更是得到了自由發展,但周開荒作爲親歷者,還是忍不住替鄧名分辨道:“提督親自去誘敵,這膽色還是很了不起的。”
“咦,不是明明是趙天霸射箭斷後的嗎?”見居然有人開始和自己擡槓,任堂大喜之下立刻忘記了這是張岱的招待會:“而且我記得很清楚,你說提督當時跑了不到兩里路,就累得要昏過去了,趙天霸一邊射箭退敵,還要一邊拽着提督跑,差點就沒跑回來。”
“我沒說差點跑不回來。”周開荒臉漲得通紅,其實他說過的,當時爲了形容情況的驚險,周開荒還好一通添油加醋,不過那時雖然說得過癮,現在被任堂當着鄧名面提起就有些不舒服了。
“你說了!”任堂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比出一個手指縫來,高舉着給大夥兒看:“……你說後面的追兵距離提督就還有這麼一點,提督當時累得已經趴在地上動不了了,多虧趙天霸神勇過人,射完一箭就伸手拖一把提督,當時把你看得是急壞了,只是軍令在身,雖然焦急但就是無法出去幫趙天霸一臂之力。不過正是因爲你臨危不亂,最後才能痛殲譚弘的大軍……”
“我當時確實不夠強壯,但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鄧名有些生氣的說道,他很確信這既是周開荒說的,很多評語一樣的段子具有周開荒特有的風格特色:“而且你當時明明躲在幾裡外,怎麼看得見李星漢那邊的事?你這不都後來是聽來的嗎?”
“原來你沒看見啊?”穆譚目光炯炯地盯着周開荒,這個故事是周開荒給他和任堂一起講的:“那你和我們兩個說的那麼真。”
“提督這話欺心了啊。”周開荒感到面子被削了,大聲地反駁道:“提督你怎麼知道我沒親眼看見,我眼力好着哪,隔着幾裡算什麼?我在山上。”
“是在山上的林子裡。”剛纔周開荒形容自己的武勇時,趙天霸笑呵呵的聽得十分開心,現在他覺得有必要出來幫鄧名說句公道話了。
“那也是山上!”雖然趙天霸的口氣很婉轉,但周開荒見穆譚和任堂眼中的懷疑之色更重了,他不得不奮起保衛自己的尊嚴和名譽,嗓門也愈發地大起來:“江邊一覽無餘!”
“胡說!”鄧名無法容忍這種對自己肆無忌憚地污衊:“你要是能看的清路,從山上下來的時候還摔了好幾個跟頭——對了,我差點忘了,那是晚上!天都黑了,你能看見啥?騙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