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金樓別苑之中,聽到這一幕的謝斕表情迷惘,好久才道:“薛涯這個人,還真是……不知要如何形容。”
顧傾城淡淡的道:“有幾分小聰明,只可惜沒用到正道上。這一對母子,一樣的狠毒,一樣的無情無義,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常爾爾道:“不管怎麼說,薛雲娘死的這是罪有應得!”
“是啊!”顧傾城道:“這嶽二皇子,也是個精明人,他的手下冒充薛涯回到北嶽,擺明是要刺殺薛太后,薛太后一死,薛家再無成器之人,將不堪一擊。”
三人正在議論,賞金樓從人從窗子上掛下來:“樓主請三位過去。”
謝斕應了,三人便起身去了正廳。他們三個躲起來聽彙報,以景樓主的聰明,怎會不知是怎麼回事,只不過他們既然好意瞞着他,他便裝做不知道。
到了廳裡,戎王也在,坐在主位上的景樓主笑的眉眼彎彎,顯然心情極好。戎王笑道:“小斕,你倒說說,今天有什麼高興事兒?”
謝斕還沉浸在剛纔的故事裡,瞥了景樾一眼,隨口道:“揀錢了?”
景樾:“……”
她覺得不大對,又努力的想了一下:“吃笑藥了?”
景樾:“……”
戎王笑道:“還好沒跟皇叔打賭,不然他就輸了,他可是說了,小斕一猜就能猜着的。”
“嗯?”謝斕轉着眼睛,有點兒不能確定,景樾瞪了她一眼,擺了擺手,從人捧上了一個嵌金鑲玉的盒子,他便遙遙擲到她手裡,沒好氣的:“看看這是什麼?”
謝斕道:“是什麼?”一邊就打開來,然後大大一怔。滿眼紅光,光華璀璨,盒中竟是一件嫁衣,謝斕喃喃的道:“這是什麼?”
景樓主挑眉:“你說呢?”眼神觸到那嫁衣,他眉眼間又溢了笑:“這叫鳳凰于飛,以金爲鳳,以玉爲凰……”他在謝斕驚訝的目光裡停下來,簡直無奈:“謝大人,謝相爺,這是好事兒,能給我個笑臉麼?”
謝斕啊了一聲,伸手摸了摸那衣服,那耀眼的紅光將她的指尖都染紅了,謝斕喃喃的道:“我是覺得,現在好像不是時候?”
“爲何不是時候?”景樓主皺眉:“我已經等了很久很久!我覺得每一刻都很!是!時!候!”
他瞪着她,謝斕無奈的與他對視了片刻,忍不住笑出聲來:“幹嘛弄的像逼婚一樣,我又沒說不嫁。我是覺得,這會兒大錦要打仗,我們成親,這好像有點不太好!對吧?”
景樓主猶瞪了她半天,才無奈的垂了眼,媳婦兒太愛國怎麼辦?這種時候難道不是應該驚喜交集喜出望外立刻就給他十個八個的親親抱抱?枉他三年之前就請了繡娘做這件嫁衣,每一粒金玉都是精雕細琢……
景樓主覺得受到了打擊。
擡頭時,自家免子仍舊眼巴巴的看着他,小手兒還抱着那嫁衣不撒手,那種“這個胡羅卜我想吃可是到底能不能吃嘛”的可愛小表情,讓他瞬間就被萌到了,然後火氣頓消,認命的解釋。
“誠然,我們用的是哀兵之計,可是,未來國母被滅門,這種事對於大軍來說是總是不吉利的,所以就要有一件吉利的事情來推動。你可還記得當年你所說的,地殼變動影響武道資質的話?”
“如今我們所在的地方,就是當下最該出極佳資質的所在。一來你我成婚,二來這前所未有的理論,都足夠白師父跑這一趟,所以近日,白師父和師兄們,都會到大錦來。”
“你我成婚,本就轟動天下,而衆整骨師齊集,更是轟動。我們的人早就在這左近招納,到時,我們爲他們檢測資質,我認爲你的理論是對的,所以應該會有很多人資質頗佳,這便是‘天時’,亦是“地利”。就算沒有也沒關係,有你們在,可以爲他們整骨,這對於士氣,是最好的推動,這就是‘人和’。”
謝斕道:“哦!”
連戎王都忍不住笑出聲來:“我頭一次見這樣大仁大義的新娘子,成親還要顧及國事。”
景樓主惱了,直接擺手:“送客!”
戎王坐着不動,景樾向前輕輕一縱,早把小兔子抱進懷裡,袍袖一拂就沒影了。常爾爾看的很樂,哈哈笑了一聲,轉頭問戎王:“你要給樾哥小斕哥賜婚?”
戎王點了點頭,常爾爾立刻猴過去:“你也給我賜一個唄?”
戎王倒有點驚訝,放下茶杯:“你也有心上人?我倒不知?”
“現在還沒有,”常爾爾道:“將來總會有的!趁現在你還好說話些,先求一個唄!”
戎王:“……”
他本還有些好笑,隔了片刻,卻正色道:“對你們,不論什麼時候,我都好說話。”
身在空中,謝斕緊緊的摟着自家仙兒的脖子,整個人八爪魚一樣死巴着他,後知後覺的覺得歡喜,好歡喜。她心裡一遍一遍的回放相識的每一幀,他廣袖青衫自涼亭中徐徐走下…他含笑將桃枝射到她的發上…隔水對視時他清冷瑰麗的桃花眼……
初相逢,漸相知,他調戲她,反被她調戲,他幫她醫腿,他從鞦韆架上把她抱下……然後就這麼一天天陪着她走出府門,走入朝堂,進武道盟,進而天下。
她至今都記得他捏着她的髮圈兒叫她小兔子,記得他在亂葬嵐繪聲繪色講鬼故事,記得他在京郊別苑之中,含笑側頭,脣碰到了她的頰,記得他抱着她跳下斷龍澗,記得他在被水浸沒的地宮之中,猝然抱緊了她。
好多好多,太多太多,與他相識的這幾年,宛似走過了好幾輩子,就連那些誤會,那些爭吵,此時想來,都覺得異常甜蜜。
她忽然就覺得有些恍惚,真的要成親了嗎?真的嗎?這個人真的要昭告天下,是她的了?
景樾早已經停下來,想把她擲到榻上,她卻死巴着不動,小臉兒埋在他懷裡,景樾有些無奈,又覺得甜蜜,抱緊了她不動。好一會兒,她忽然哽咽起來,景樾微怔,伸手輕撫她的頭髮,誰知她哭起來竟是無休無止,他心疼起來,伸手想把她從懷裡扯開:“寶貝兒?”
“不要,”她聲音微啞,哭的抽抽嗒嗒的:“讓我多抱一會兒。我覺得好不真實,我覺得好怕,我現在這麼開心,萬一一張眼睛,發現這是一場夢……怎麼辦,我好怕啊,這麼好的事情怎麼可能落到我身上,我一定要抱久一些……”
景樾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伸手攬着她,搖小娃娃似的搖了搖:“傻兔子,怎麼這麼傻。我有什麼好了?你這隻小兔子,才真的是我這麼多年,最大的幸運。我也覺得挺怕的,挺怕你不知哪會兒就給我亂跑……不然我們抱頭痛哭一下?”
謝斕被他逗笑,仰起小臉兒,眼睛哭的紅紅的,小臉也湮的紅紅的,卻笑的一口小白牙,那樣子說有多麼可愛,就有多麼可愛。
他含笑低頭,蹭了蹭她的鼻尖,又低頭輕吻她的眉眼脣頰,她整個人甜甜香香,溫柔婉鸞,他只覺心頭又是火熱,又是柔軟,滿懷溫柔,此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