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斕並不重視朱氏的性命,所以守着朱氏的都是寧遠侯府的人,這會兒家中兵荒馬亂,守着的下人也是心思惶惶,塞了幾個錢,史婷便順利的見到了朱氏。
下人並沒磋磨她,可是她本是享慣了富貴的人,這大熱的天,待在柴房裡,早已經全身溼嗒嗒的,連頭髮都粘在了額上,狼狽不堪。一見史婷進來,朱氏登時就是一喜,哭着撲抱上來:“婷兒!你來了!娘真是……”
史婷一聞到她這一身臭汗,登時就是一皺眉,躲了一躲,一邊就道:“母親,你說你是傻了麼?老都老了,居然還偷人!害了自己也就罷了,現在害的我都擡不起頭來!你倒說說,現在怎麼辦纔好!”
朱氏一見她這架勢,神情登時冷了下來,慢慢的坐回去,道:“你哥哥怎麼樣了?”
“還說呢!”史婷嫌棄的道:“野種就是野種,我還真當他有本事越階挑戰呢,結果你猜怎麼着,他居然用毒針算計人!結果被人家找上門來了,謝闌珊問也沒問,就把他交給對方帶走了。”
朱氏大吃一驚,嘴脣都在發抖:“什麼?遠兒被人帶走了?後來呢!後來呢?”
“什麼後來不後來的!我哪有精神管這個!”史婷越說越是煩心:“總之他是指望不上了!你倒是好生想想,我要怎麼脫身!我還沒嫁人呢!就這麼被你們一對母子帶累了!我多虧啊!”
朱氏急了,死死抓住她手:“你怎麼能不管!你快……快點去求求你爹!讓他把遠兒救回來啊!”
“你是不是傻啊?”史婷不耐煩的拍開她手:“還是你當謝恆是個傻的?當了半輩子烏龜了,還幫你救兒子?再說你氣死了他老孃,他不找你算帳就不錯了!有的活就活幾天吧!別掛着這個,掛着那個的了!”
朱氏驚的滿眼是淚:“他是你親哥哥啊!他不回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怎麼能不問問啊!”
史婷怒道:“我自己還泥菩薩過河,哪有精神管他!聽說他害的人家命根都壞了,不死也要脫層皮!好了,不說他了,”她轉頭問:“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啊?沒有我可走了!真是臭死了!”
朱氏瞪了她許久,慢慢的收回了手,眼中狠厲之光一閃:“好,到了這一步,只有一個辦法。”
史婷精神一振:“什麼辦法?”
朱氏慢慢的道:“去敲登聞鼓。”
史婷瞪大眼晴:“登聞鼓?”
朱氏眼神十分奇異,卻娓娓道:“這登聞鼓,是京城官宦人家,遇到有什麼大事纔會敲的。你不是知道謝闌珊的秘密麼,不如你就去敲敲這登聞鼓好了,這一敲之下,滿京城就都知道了。能告倒謝闌珊當然好,縱是告不倒,你怎麼說也成了京城的奇女子,不管怎樣,都沒人敢再害你性命。”
她看着她,微微一笑:“而且敲了這登聞鼓,可是要由聖上親自裁決的,你不如就好生打扮打扮,以你的美貌,若是能入了聖上的眼,豈不是一步登天?母親和哥哥,都能跟着你沾光。”
這話着實說到史婷心裡去了。她唯一的指望是男人,唯一擅長的也只有勾搭男人,雖然希望不大,但她對自己的美貌,還是有信心的,登時興奮起來,想了想:“好!我去敲!”
得了法子,她一分鐘也不願意多待,轉身就走,啪嗒一下合住了門。
朱氏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咧開嘴笑出來,喃喃的道:“兒女都是來討債的……都是來討債的,沒有一個好東西……”說着說着,又想起謝修遠,頓時滿眼是淚,嘶聲道:“孃的遠兒啊!遠兒啊!”
這母女倆的對話,外頭守着的下人句句聽在耳中,見史婷興沖沖走了,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一個下人低聲道:“竟有這樣的孃親,教唆着親閨女去敲登聞鼓!誰不知這登聞鼓一敲,二十板子是免不了的。大小姐這身量哪裡抗的住,豈不是等於是送死。”
“你還瞧不明白麼?”另一人不屑道:“有了這樣的閨女,便有這樣的娘!你不見大小姐自從進去,哪有一句問到大太太的身體,也壓根兒沒打算救她親孃出去,只擔心着自己!擔心着嫁不着好人家!這樣一對母女,無情無義到一處,也真是絕了!”
史婷細細想了一夜,終於還是選了一身男裝,打扮的清清爽爽的,獨自一人,悄悄出了後門。幾乎是在同時,景樾得到了屬下的稟報,不由得一皺眉:“敲登聞鼓?”
黑衣人點頭:“是啊,那謝娉婷換了男裝,悄悄溜出府,不管要說的是什麼,定是要對謝三小姐不利,可要阻止她?”
景樾猶豫了許久,然後擺擺手:“不必理她,由她去罷。”
黑衣人愣了一愣,見他神情不容置疑,只得躬身退下了。
翌日午時,宮中傳來口諭,急召謝斕進宮。
謝斕不知出了什麼事,急匆匆回去換了官袍,一出了侯府,黑衣人便跟了上來,稟道:“據說貴府大小姐今天早上敲了登聞鼓,捱了二十板子,後來皇上聽說是洗冤使的家人,這才召見了,誰知道一見之下,立刻便傳了御醫,然後便擡進宮裡去了,只聽說皇上十分在意,但詳細情形,還不知。”
謝斕愕然,然後便覺得心頭一沉……不是吧,她真的有這麼倒黴?那狐狸精已經都走投無路了,隨便敲個登聞鼓也能翻身?狐狸精的美色真的有這麼大的力度?可是楚皇明明不是好色的人啊!
如果要她相信,狐狸精抱上的下一根大腿是皇上,她是怎麼也不願相信的……以楚皇的心性,當不會爲了一個女人影響國事,怎麼說她身後也還站着個賞金樓呢!所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時推敲不透,卻是沒來由的不安。
楚皇在承乾宮召見,謝斕還未進去,廊下伺候的小太監許是得了武和的囑咐,遙遙對她比了個不妙的手勢,謝斕更是震驚,心說難道狐狸精把穿越之事說出來了?可就算說了出來,情形也未必就不可收拾,爲何他的神情如此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