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斕遙想那情形,不由得背心一陣發冷。顧傾城道:“如今要毀掉這陣雖然容易,而且毀掉這陣之後,對方也未必能再有什麼歷害招數可施展了,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到最後都不知對手是誰?除了那個芳華公主的身份,她還是誰?”
謝斕脣角微顫,吭哧了兩聲,有點想說其實不知對手是誰也好,總感覺若是知道了對手是誰,景樾會很難過。顧傾城顯然察覺到了,卻並未擡頭:“所以,我準備改動陣法,讓那人自投羅網,景樾,你認爲呢?”他擡頭看着他。
景樾正色道:“可以。”
“好,”顧傾城道:“那大家跟我走,進入之後,每一步都需踩在我的腳印裡。否則引動機關,很是麻煩。”他轉身向裡走,又道:“爾爾跟着我,小斕第三,景樾斷後,大家跟緊些。”
三人都應了,他們這纔開始往裡走,繞過觀星臺,後面便是閒置的觀星宮,佔地不大,看上去已經十分破敗,顧傾城擺手止住他們,又左右踏了幾步,演算了一會兒,才當先邁入,一路不住推演,走的堪比蝸牛。
景樾忍不住笑道:“既然已經看清了陣勢,直接走就成,難道我們的命還比你金貴些麼!”
顧傾城的確是因爲帶着他們三人,所以務求萬全,纔不斷演算,聞言哼了一聲,卻仍是細細推演,直到走過大殿,才道:“到這兒就好說了,我顧家的家數,豈是爾等俗人能理解的?進入的每一步都有門道,匯而成陣,懶的跟你們細說。”
早已經窺破一切的景謀師笑而不語。謝斕回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一笑,反過小手兒抓住他手,只覺得心裡熱熱的,好想撲過去親他一個。
有些人,天生就是領導者,便如海納百川,又如砥柱中流,只要有他在,就能穩穩的壓住場子,有時覺得在他面前,旁人都變成了幼稚的小孩子。
後頭果然走的快了許多,謝斕小聲道:“我能說話麼?”
景樾笑道:“儘管說,顧大師不怕打擾的。”
謝斕這才道:“傾城,我覺得這兒這麼破敗,會不會像武道盟那樣,機關年久失修,不能用了?”
顧傾城哧了一聲:“你仔細看看,真的破敗麼?”
謝斕微怔,她在進來之前,就居高臨下看過,只覺好多屋檐瓦片都碎了,心裡先入爲主,便覺得破敗不堪,進來之後更是處處蒙塵,可是被他這麼一說,細看之下,窗子,壁架之類都極整齊,除了灰塵,看不到有任何損傷。而有的地方,壁架之類歪的也有些刻意,本來以爲是附近的鄉民弄的,可是再想想,這兒可是皇家的地盤,就算不用了也是皇家的,外頭還有圍欄,又是在內城邊上,哪家的百姓敢偷皇家的東西,難道幹冒大險偷了劈柴麼!
所以,這表面的破敗也是陣勢的一部份?謝斕喃喃的道:“原來如此。”
顧傾城也不理會她,徑直向前。幾人是繞了一個大彎纔到中間,小心的推開門,便看到一個巨大的天象盤,顧傾城仰面看了一會兒,又演算了一下,才道:“帶人來了沒?”
景樾道:“沒?”
顧傾城道:“叫個人來,我需要五個人。”
景樾笑道:“那不是正好?”
顧傾城一怔回頭,四人身後,同樣一身影衛打扮的戎王向他點了點頭,然後也擡頭看着天象盤。顧傾城愕然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戎王道:“與你們一起進來的。”
顧傾城便有些皺眉:“你來幹什麼,另叫一個人來罷!我們汲汲營營爲了什麼,是爲了你,你若有閃失,我們到哪再選一個可掌天下的明主?”
戎王正色道:“打仗的時候,我不是將軍,只是一個戰士。如同此刻,我不是明主,是你們的兄弟。我不能看着我的兄弟爲我冒險,我卻坐享其成,”他頓了一頓:“這天下你們雙手奉上,卻不讓我出一點力,我受之有愧。”
顧傾城沉默了半晌:“好,那就開始罷。”
天象盤便如一個懸掛扁平的地球儀,磁石所制,上面重要的星宿便如棋子一般,都是可以移動的。顧傾城道:“景樾右手掌玉衡、左手掌開陽,爾爾左手掌天樞,右手掌天璇,我掌天權、天璣。小斕雙手掌輔。明旭雙手掌紫微。”
他頓了一頓:“景樾,左手七分力,右手一分力,全力推動,掌握全局,推向這個位置。”他用手指畫出軌跡,景樾點了點頭,他又道:“爾爾,你最難卻也最容易,你只需要記住,你是卦師,你的能力在於感知和靈悟,所以你什麼都不用想,閉上眼睛,不用使力,順應景樾掌中雙星的推動。”
常爾爾的神情正經起來,細想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我是追隨明主的,可是我又是絕對信樾哥的,我懂了。”
顧傾城點了點頭:“小斕,你掌這枚伴星,叫做‘輔’,你是改命師,你對人體內的氣息,有最清晰的感知,所以你就想像一下,你掌下伴星,便是人的眉心,你以此爲介,推動整個天象盤的氣息圓轉。”
謝斕有些緊張,咬了脣,顧傾城微微一笑:“但你也不必擔心,畢竟諸葛術藏門的命師,只消中階整骨師便可以,你怎麼說也是改命師,難道還怕這個不成?”
謝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顧傾城轉向戎王:“你的任務很簡單,你只消把住這紫微星,讓他不動,就可以了。”他定定的道:“你乃君主,我們四人乃是臣民,但天下之大,你所面對的遠不止我們四人,所以,心堅志誠,把定本心,就夠了。”
戎王點了點頭,謝斕喃喃的道:“原來如此,其實你爹爹早就準備了這條路,你說真正的機關大師都會在絕路之外,預備一條合乎天道的解決之道,而這解決之道,就是我們五人齊集。”
顧傾城點了點頭:“對。所以,就看我們能不能過了這道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