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斕所想的,是最簡單的無動力三角翼。對古人來說,其實就是一個大風箏。
海盜島的東南方向是天柱島,最高處怕不有二三百丈高,海面上無遮無攔,海風強勁,再加上一小段兒助跑,飛到海盜島一點問題都不會有!那纔是真正的飛將軍從天而降啊!
陶潛雖然是擅作機駑的匠師,但連如此精秘的機駑都能操作,更何況相對簡單的三角翼,於是謝斕叫了幾個影衛過來,先試做了一次,然後不斷調整改換材料,反覆試驗,最終用蕉麻做面,塗了黑膠,既防水又便於夜裡掩飾,用四方竹做架,既輕便又堅韌,海上遇風也不會折斷。陶家父子還加了幾道牽引繩,便於在空中控制方向。
戎王先命人改造了兩艘樓船,便於停泊三角翼,然後便選了一夥步兵和數個影衛特訓如何在空中控制三角翼。同時挑出一夥水兵特訓,其實這一戰真正打起來,水兵的作用不大,可是水兵纔是將來守衛這一方的中堅力量,所以他們的參與必須有,這大概屬於景謀師心理攻堅的一部份。
丙申月辛未日,中元節。
申時,兩輛樓船緩緩離開了臨海港。半個時辰之後,數艘鐵壁海鶻艦也靜靜駛離。
海盜島上諸人早已經習慣了外頭調兵遣將,反正他們只管閉門不出。所以根本不知這樓船什麼時候到了天柱島,又有什麼催命符無聲無息攀到了頂峰。
亥時初,風向轉東南,然後越來越大,海面上波涌洶涌,捲起的浪頭足有屋子高。
亥時中,景樾一聲清嘯,聲音清越悠揚,隨即,巨大的黑影從遮蔽的礁石後依次走出,夜色中便如一隻只大鳥,幾個提縱之間,便輕飄飄滑向了海盜島,當先一個是顧傾城和常爾爾,第二隻是陶家父子,然後陸續是戎王的影衛和賞金樓的人,每人帶了一個水兵。
顧傾城精通風水堪輿,對自然天成的景緻亦有極精妙的感知,而陶家父子已經通過謝斕,向艾伯特學會了安全導火索的運用,他們來此,是爲了使用島上的炸藥。
這是一支奇兵,只有不足百人,等到所有人都已經平穩飛出,景樾才帶着謝斕一起躍起,然後輕飄飄的飛入了夜空。
雖然在岸上試驗了很多次,可是真的到了此時,俯瞰夜色下的大海,身體被颶風推動,輕飄飄滑翔而去,整個人都似乎要踏雲步月一般,謝斕閉了一下眼睛,喃喃的想說句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景樾一手牽繩,一手挽着她的腰,目光四顧,亦覺震憾,而這個手創神蹟的小女人此時正乖順的依偎在他懷裡,兩人身體貼緊,似乎連心跳,都跳在同一頻率。
直到腳下一黑,已經進入了海盜島,景樾急定了定神,找到約定好的下落地點,牽出繩子,兩人便無聲無息的徐徐下落。堪堪着地的瞬間,他忽然道:“小斕。”
“嗯?”
“永遠陪着我。”
她看看他,點點頭,夜色中大眼睛瑰麗閃動:“嗯!”
腳尖着地,收了三角翼,顧傾城上前低聲稟報:“所有人都平安到達。”
“很好,”景樾亦低聲道:“按計劃行動。”
顧傾城帶着陶家父子和四十個人,是第一隊,主要任務是找到炸藥,炸掉守門巨石,配合衆人攻入。
而謝敏之和常爾爾,另有十個人,是第二隊,則帶人摸去赫連勃的地盤找火銃,他們手頭除了亞爾林還有數個海盜,口供多的是,島上地形早已經門兒清。這些海盜都不是武師,只要沒有火銃,簡直就是個箭靶子,想怎麼虐就怎麼虐,所以倒不忙殺,留着振奮軍心更好。
龍午和謝斕是第三隊,負責周邊策應,到時炸石爲號,水兵攻入,他們舉火接應,算是最不危險的一隊。
景樾做爲指揮官留在原地預備各種突發情況。
親自參與戰爭,親手絞殺惡魔,謝大人胸中簡直豪氣干雲,可以直接站在大地之巔呼風喚雨那種。可眼看龍午等人紛紛提縱而起,最高將領還拉着她的小手死都不肯鬆開,謝斕抽了兩次抽不動,簡直都無語了,在這麼嚴肅的場合,能不能爲國爲國表現的像個大將軍?
她瞪了他一眼,景樓主也不看她,狠狠一握她手兒,這才鬆開,彆着臉,謝斕又不由得心軟,小聲道:“你放心!”一邊輕輕躍起。
托賴於這些日子的影衛特訓,謝斕即使揹着沉重的桐油火種,仍如狸貓般輕巧無聲,正是十五,月圓如鏡,站在礁石上,還能偶爾看到腳下自己人正穿棱來去。
不一會兒,就見數個黑影提着成桶的炸藥向島南掠去,顯然顧公子已經找到了藏炸藥的地方,任務成功了一半。
再等了一會兒,便見另外的黑影紛紛掠向了島北,顯然是謝敏之一夥也已經完成了找火銃的任務,向景樾稟報。其實他們這一隊,不影響此戰進度,卻直接影響傷亡人數,這麼快這麼順,簡直叫人驚喜,看來這夥海盜終於要玩兒完了。
謝斕捏着拳,心裡實在有些緊張,死死的盯着島南的方向,等了半天都不見有動靜,忍不住擔心,心想陶家父子畢竟是紙上談兵,萬一不成功怎麼辦?萬一炸傷自己怎麼辦?
忽有一人向她掠了過來,謝斕轉頭盯了一眼,卻是常爾爾,無聲無息的落在她身邊,小聲道:“樾哥不放心,讓我過來看着你。”
謝斕道:“你還不如到那邊看看,要不要幫忙?”
“早呢!”常爾爾道:“估摸着總得一柱香,這纔多大會兒,急什麼。”
於是兩人一起坐在屋檐上等着,常爾爾還一直打哈欠!弄的一點緊張氣氛都沒有了!謝斕掐了他兩把,他還委屈,振振有辭:“樾哥說了,愈是緊張的時候愈要把心情放輕鬆,纔不會出錯!”
謝斕:“……”
說完了,他又嘿嘿一笑:“我昨天緊張的一宿沒睡,結果真到了這兒,反而不緊張了,就困了。”
謝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