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盟爲示大度,當然不會禁止賞金樓主上門,但在這種事情面前,景樾身爲賞金樓主,卻理當避嫌。所以這兩天他並沒來看她,沒想到這會兒居然扮了個賞金樓的人來了,簡直一點男神包袱都沒有嘛,比那個顧傾城強多了。
謝斕不由得脣角微彎。談十一聽她聲音越來越是甜糯,不由得側頭看了她一眼,謝斕立刻看了回去,一副“有什麼不對嘛”的表情,簡直一點心虛都看不出來。
談十一愣了愣,似乎想向那個屋角看一眼,卻又忍住:“……你說眼內角的標誌是淚囊窩,是不是這兒?眼外角的標誌是顴骨結節,是這兒吧……”
謝斕定了定神:“對,顴骨結節,在眶外側壁距外緣的內方……”一直講了個差不多,趁談十一去取粘土的時候,又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那兒已經換回了龍午,景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這個工作,做起來極其繁瑣,即使到後來談十一也學的了差不多,兩人一天也就能復原兩三個。
等到上官聆完成了她交待的實驗,已經是幾天之後,上官聆進了門,也不打二話,直接把兩本冊子放到了桌上,謝斕翻開一看,第一本上面詳盡的畫了地形地貌,滑坡等有異常的地方,甚至還標註了高度、寬度和草木類型……
第二本,則圖文並茂的記了試驗數據,例如多少斤的人,從什麼地方跳下,多長時間到石洞,多長時間出來……
謝斕不由得讚歎了一聲,深深覺得自己真是慧眼識珠啊!這傢伙一看就是個處女座的,簡直就是深度強迫症,這份試驗報告,就算放在現代也絕對夠嚴謹夠科學了!謝斕險些沒張口說你跟了我吧,你這試驗態度簡直太合我心意了!話到口邊,轉爲一句:“不愧是上官大師,做的果然精準。”
他神情仍舊冷冷的,只嘴角不易察覺的翹了一翹:“過獎。”
謝斕道:“能否叫幾個人進來我問問?”上官聆一凝眉,謝斕對於通過她考驗的人還是有耐心的,於是周到的解釋:“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我在驗屍中尚有些難解之處,想請幾位來驗證一二。”
上官聆神色登時緩和下來,便叫了幾個人進來,謝斕一一細問了,見其中一個走的時候還不住活動肩背,不由得心頭一動:“這位武師,你背上的傷重嗎?”
那武師回了下頭:“哦,不重。”
謝斕道:“能否詳細說說?”
那武師道:“其實就是第一次出水的時候,撞到石頭傷到了,我入水之時,都是提着氣息,雖然掉落水面時衝擊之力極大,但體內氣息推動起來,倒也不至於傷身,就是第一次出水,沒料到會這麼快就到,只顧屏息,未來的及提氣運轉,所以纔會傷到。後來幾次留上了神,就沒事了。”
謝斕側了下頭:“敢問大師幾階了?”
那武師道:“不敢,五階了。”
謝斕又問其它人:“你們也是這樣嗎?”
那些人紛紛稱是,謝斕嗯了一聲,回頭吩咐:“請顧公子過來。”
賞金樓的人辦事效率一向高,只片刻之間,便把顧傾城請了過來,謝斕道:“傾城,你幫我看看這些人的傷,十一郎,你也跟着去,畫下這些人的傷都在什麼位置,什麼形狀,尺寸如何。”
兩人應聲去了,謝斕抽了一張紙,道:“上官大師,我上次答應你的,當面算給你看吧。”
上官聆遲疑了一下,便坐了下來,“叫我上官就可以。”他看了看她:“如果有什麼不便,就算了。”
謝斕搖頭:“沒有不便,你儘管看。”
屋角的常爾爾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他們是親眼看到過謝斕算的,那複雜的……別說看一遍,看十遍也學不會,這傢伙還以爲她要透露重大機密呢?嘖嘖。咋這麼天真吶?
果然一番算下來,上官聆努力抑住了滿眼蚊香的表情,看了謝斕兩眼,實在不好意思讓她多教幾遍,只冷冷的道:“結論?”
謝斕對他的識趣十分滿意:“結論就是,此人最可能下手的地方,就是這兒。”她在圖上勾了一下。
“朝日林?”上官聆愕然:“不會罷?那個地方叫朝日林,是一片不大的小樹林,在上面還有個觀日亭,很多武師都喜歡在那兒打坐,看日出,感悟天機……那兇手爲何會挑這麼一個人來人往的地方?豈非很容易暴露?”
謝斕道:“不,不容易。”她翻開了上官聆畫的圖冊:“你是親身去探察過的,如果身在朝日林中,那就是一個既凹下,又有樹林遮掩的地方,如果人在那兒,除非是在觀日亭下望,否則根本看不到,而且這林子又直接貼在斷龍澗的崖邊,從那兒掉下去,神不知,鬼不覺。”
上官聆想了想:“可是,這種凹地,不是唯一的,爲何要選那兒?”
謝斕道:“我猜,兇手應該也是多次試過之後,選中那一處的,所以他挑的人,都是身量略高大的,換言之,兇手的身量一定不高,也不胖,重量纔會剛剛好進入石洞。”
還是沒聽懂怎麼辦?她每一句話都明白,可是加在一起完全不懂是什麼意思,爲何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上官聆默默的看了謝斕一眼,起身:“失陪。”他略一抱拳,折身退了出去。
常爾爾笑道:“這位大師啊,要被你玩兒死了。”他做勢嘆氣:“因爲他記性很好,雖然聽不懂,卻大多都能記住,偏又很認真,不弄清楚誓不罷休,這一來,估計幾晚不得好睡了。”
謝斕道:“我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多想想,”門外,剛走出幾步的上官聆腳下一頓,微微凝眉,卻聽她續道:“能弄清楚不是壞事,就算不能全弄清楚,能明白我的意思也好。我總感覺,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這個兇手不會因爲暴露而收手,他下手的都是高階武師,這上官聆整日裡獨來獨往,連個徒弟也沒有,豈不是最好的下手對象?”
她嘆了口氣:“但這個人不像是個肯聽人勸的,讓他留心也沒用,所以我就讓他多想想,總能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