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會知道她就是改命師?
謝斕微一凝眉,談十一輕聲道:“不要騙我,我知道是你。”謝斕沒有否認,他便微笑出來,慢慢傾近些,一瞬不瞬的看她,“小斕,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們是朋友對不對,你救了我,我會一輩子都感激你的。”
謝斕薄怒道:“我從未說過不救你,你又何必如此設計?”
談十一頓了一頓,才輕聲道:“是啊!我也覺得,你這麼熱心的人,不會不管我的死活。”
他垂下眼,帶些自嘲:“可是,我不敢賭,真的不敢賭。小斕,我從小到大,每一天都活的擔驚受怕,我苦苦期盼改命師出現,卻根本不知我的命,能不能等到那時候。”
他的手就放在桌上,青中泛白,顯得異常茬弱:“你不懂的,你不懂我今天看到陶成蹊時的心情。你成了改命師,你卻沒有告訴我。我知道這一定有些緣由,我知道將來你九成會救我,可就算只有一成的可能不救,我也不敢冒險,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只是想活下來,我很怕我等不及。”
謝斕有些不忍,垂下了眼,卻一眼瞥到了他腿上的血跡,不由得心頭劇震,擡高了聲音:“就爲了設計我,你就殺了四個同門?”
談十一愣了愣,隨即柔聲道:“他們不是我殺的。”
謝斕冷笑道:“你是在質疑我的能力麼?”
“真的不是,”談十一道:“我與你相交幾年,如今又有求於你,怎會做讓你不快的事?”
“哦?”謝斕盯着他:“那你解釋一下今晚的情形?”
談十一認真道:“我不能解釋。雖然不是我殺的,但是那個人,我差不多能猜到是誰,所以我不能說。”
她一言不發的看着他,他的神情卻始終沉靜,謝斕淡淡的道:“我看不透你,我認識你五年,也未曾看透你的爲人,如今自然也看不透你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我還是相信我的判斷,我認爲你就是兇手。”
“小斕,”談十一道:“你不信我,也沒關係。可如今我們進了嶽盟主的秘道,我知道顧傾城是機關高手,所以我已經啓動了這秘室的最後一道機關,這是一種自毀型的防禦,顧傾城再是高手,也不可能從外破解。你若不幫我,我們兩人,都會死在這兒。”
謝斕冷笑道:“你這是在威脅我麼?”
“不是的,當然不是。”談十一輕笑:“小斕,我說過,我認識你太久,我瞭解你的爲人。威脅如果有用,我何必如此費盡心機?可是我們畢竟不是敵人,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幫我整骨改命,然後大家一起出去,可好?”
謝斕雙眉深皺,燈光昏暗,她看不清他面上微小的表情,也無從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他的聲音是一貫的沉靜,其實她真的想過在不耽誤景樾佈局的情形下,儘快的救下談十一,可是那四條人命,始終是梗在心裡的一根刺。
而且,有很多事情在腦海中呼之欲出,她卻始終沒能真正想通。
謝斕看了他幾眼,他亦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上去,完全沒有半點心虛。謝斕有些遲疑,站起來,在室中走了幾圈,一邊道:“你怎會知道這兒有這麼一間秘室?”
談十一不答,良久才道:“小斕,每個人都有秘密的。我也有。”
他的確極其瞭解謝斕,在謝斕面前,扯任何一種高明的謊言,都有可能被她立刻拆穿,可是隻要說實話,就算這實話很是不近情理,她都差不多能接受。
謝斕沒有再問,她的眼神被桌上的東西吸引了,桌角擺着一本書,已經蒙了厚厚一層塵土,翻開來,是一本武道盟的記事錄,某年某月發生了什麼事,寫的鉅細靡遺。謝斕隨意的翻了一翻,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正要丟開,卻忽然心頭一動。
她不擅長識別筆跡,可是卻很擅長髮現異常。記事錄上有一頁記到了李興,而這個李字……與尋常的寫法略有不同,最後一筆是直的。她肯定在什麼地方見過這種寫法,究竟是什麼地方呢?
李?李桃功?對,她見過那本邪功的手札,封面上的李字,就是這樣寫的!謝斕猛然擡頭,一時間猶如醍醐灌頂,所有的點,一下子串成了一條線。
她喃喃出聲:“你,你是嶽恬?”
連談十一都吃了一驚,轉回身來,瞪着她:“你怎會知道?”
謝斕已經整個人都凌亂了,雙眼張的大大的,喃喃的道:“原來,原來如此!原來李桃功是嶽盟主創的!李桃功,李代桃僵。他就是爲你創的!原來你就是嶽盟主的兒子!先天不足,身體贏弱,所以才扮成女兒養大。天坑的屍體,大半死於你手!”
談十一眉梢一跳,終於收了那沉靜的神情,謝斕道:“嶽盟主曾經帶你去找人算了一卦,算出將來會有改命師,而改命師跟仵作有關。所以你先是接近談忠,發現他不可能,便轉而接近我!然後一路助我進入武道盟!所以一出現改命師,你立刻就知道是我!”
連談十一都有些震驚:“這些,你竟也知道?”隔了半晌,他緩緩的笑出來:“小斕,你真的很聰明,我從未見過,比你更聰明的姑娘。”
他嘆了一聲,在她身前盤膝坐下:“其實,這也是我的顧慮。若不是爲此,我也不必非把你帶到這兒來。”他微微一笑,黑白分明的杏眼光芒流轉,帶出了三分邪異:“我身上的氣息,你若爲我整骨改命,很快就可以察覺有異,你又這麼聰明,一定會聯想到當年的李桃功。”
他伸手扶住額,好似有些苦惱:“你爲什麼要這麼聰明呢?有魏武一個頂帳,豈不是便好了?你又何必查的這麼清楚。”
他含笑仰面看着她,神情甚至有幾分天真,卻不知爲何,顯得異常殘忍:“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你就乖乖的救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