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和常爾爾幫忙處理善後事宜,謝斕悄悄回到了平臺上,景樾正雙手扶着欄杆,背對她站着,一動不動,夜風拂動他髮絲衣衫,莫名便顯得蕭瑟悽清。
謝斕心頭一疼,毫不猶豫的撲上去,從身後抱住了他腰,景樾微微一震,隨即回手把住她小手,把她拖到身前,皺眉道:“只要她今日不死,世事總有萬一!她畢竟是北嶽公主,你惹她做甚!”
謝斕答的十分理所當然:“就是因爲怕有萬一……所以才惹她的啊!”
就是怕她這次不死,怕兩邊還會見面,所以纔要費力氣跟她吵,把仇恨拉的足足的,那樣如果她再有機會罵人,就罵她好了,她完全不疼不癢,若是罵景樾,景樾縱是再怎麼不在乎,卻會爲他的師父不值,還是會難過。
景樾一怔,低頭看着她清皎皎的大眼睛,瞬間明白了她的心情,一時心頭痠軟不堪,擡手將她擁入懷中,低喃道:“傻兔子。”
她乖乖的巴着不動,小臉蹭在他懷裡,那樣軟軟糯糯的感覺,真的像一隻雪雪的小兔子,他不住低頭,去蹭她髮絲,臉頰,肌膚,好像不親近再親近,她就會跑掉一樣。
良久,他才道:“其實我已經不難過了,我只是在想,師父那般的情癡,到底是經過了怎樣的傷心,怎樣艱難的抉擇,纔會決定親手把這個女人送上絕路。”
謝斕一本正經的道:“所以找對人很重要。”她伸小爪子摸摸他臉:“你看你選的人不就很好?”
景樾愣了愣,那種感慨傷懷噗的一下就全沒了,她還特別認真的對他點頭,大眼睛眨呀眨的賣萌,小嘴巴圓嘟嘟的,他幾乎要被她萌化,毫不猶豫的低頭,狠狠的吻住她……真的等不及了,真的好想把這隻兔子連皮帶骨的吞下去,現在!立刻!馬上!
下面仍在忙忙碌碌,戎王轉了一圈回來,顧傾城居然在幫王相演示佛光普照的天象!老頭子驚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戎王回頭看時,天空中星光閃爍,幾乎掩去了月華光芒,只怕幾裡外也看的到,謝敏之也在一旁,他跟他們混的很熟,道:“顧公子,聽說有很多天象,比如什麼五星會聚,隕星如雨,都能做麼?”
顧傾城一笑:“這個鏡陣能做不少天象,你說的這兩種都能做,可是我現在就得把這個鏡陣毀去,所以不能做了。”
謝敏之道:“爲什麼?”
“因爲這天象,包括之前的熒惑守心,都不會只有我們看到,我們總不能一個一個去解釋,這是奸人弄出的假天象……所以我纔要做出佛光普照來掩飾,到時怎麼說,你們家王相爺自然會。”
他眼神向王相一瞥,王相這纔回過味來,連連點頭,徑去思忖。戎王也走了進來,道:“令尊着實是奇才,這才叫巧奪天工。”
顧傾城正色道:“他不如我。”
戎王一怔,顧傾城道:“這世上有些事,並不是我做不了,是我不能做,我比我爹強的地方,就在於,我知道什麼事情不能做,我就不做,而他卻明知不能做,只因爲技癢,就去做了。”
諸國無不重孝道,不言父過,不言父非,所以即使錦皇當年做下如此喪心病狂之事,也只能由他自己下罪已詔,戎王卻不能說。顧傾城這番話着實爲世俗所不容,可是細想之下,其中大節大義,竟讓人不由得驚佩。
戎王拍了拍他的肩:“我也不如你。明旭慚愧。”
當晚熒惑守心天象與佛光普照天象先後出現,的確有不少人看到,前者大凶,後者大吉,更是叫人費解。
但王相不愧是老狐狸,親歷其事,又早跟景樾商量好了說詞,駢四儷六一番陳情,簡直出奇的順理成章,人人信了那熒惑守心是因爲錦皇的罪過,而佛光普照則是新皇的福祉。末了王相奏請了三樁事,“敵邦挑釁恐有戰亂”,請修城池安邊境,“天象警示恐有天災”奏請富國安民之策,“後宮無主家亂之源”奏請大婚。
這三條俱都有理有據,戎王俱都允了。此時長寧關乃錦、嶽邊境,起復周大將軍鎮守,北安關乃錦、邊境,加派人手。另開恩科,招納賢才,同時擢選秀女,擇日大婚。
而同時,闖入別苑的大嶽影衛,被景樾全部送入了天牢,坐實了北嶽芳華公主欲加害戎王的罪名,也等於是錦、嶽之間的戰書,所以不管是南嶽、北嶽,即使想以觀禮的理由進錦都,也不成了。
而大楚與錦國表面仍是盟友,所以在得知錦皇駕崩之後,便已經派人趕來,但兩國之間千里迢迢,所以到這兒也須兩個多月。顯然是在途中聽說了謝斕成爲大錦女相的事情。這次楚皇想必是因爲明白景樾的身份,知道無法爭取,倒聰明瞭一回,也令使臣帶了相印和聖旨過來,於是謝斕一不小心就成了佩兩國相印的女相爺,足可青史留名。
因爲錦皇新故,若不能在百日熱孝中成婚,便須等到三年之後,所以時間已經很急。幸好劉妃早已經相中了定疆王的女兒長平郡主。此時戎王尚未登基,還是住在宮外王府中,所以大婚的規矩也是按着王府的規矩來,先合了八字,然後下了小定,擇日行大婚之儀。
當晚,四人守至中夜,從人便奔了進來,低聲稟報了幾句:“……薛雲娘重金買了殺手,見人就殺,十分狠辣,但有幾個會武道的人逃了出去,咱們暗中支應了一下,他們應該抓到了幾個殺手,咱們也留了一個。”
景樾微微沉吟,低聲道:“可惜了這些枉死之人。”
定疆王父女早已經被人李代桃僵,府裡很多人也早就換成了南嶽的奸細,那一處其實就是南嶽在大錦的一個落腳點,但終究有大錦的人在。他們先引導薛雲娘留意到這位準皇后,以她的性子,絕不甘心忍氣吞氣,既然惹不起賞金樓,加上反正已經得罪了戎王,索性把她當成了出氣筒,於是一邊逃回大嶽,一邊買兇殺人。她卻根本想不到,她殺的是南嶽的人。
南嶽北嶽,本就內亂不斷,這樣一來,更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