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濮之役後,晉文公覲王朝周,定霸中原,然則其霸業新立並不穩固。鄭國天下之機樞,齊桓公當年每每定盟立霸,必爭於此。故文公聽取先軫之諫,聯秦伐鄭,欲借天地之形勝剋制強楚,以畜國力,常霸中原。文公九年,晉文公、秦穆公合並圍鄭,以正其城濮助楚之罪。鄭國不敵,遂使大夫燭武【1】說穆公曰:“亡鄭厚晉,於晉得,而秦未有利,晉之強,終成秦禍。”穆公思慮再三,私與鄭盟,背晉退兵。文公見失秦助,無奈之餘罷兵而返。後二年,文公薨。鄭有門人慾爲內應,獻城門予秦,穆公亦欲得鄭,不聽蹇叔、百里奚的諫阻,執意發兵襲鄭,並以孟明視【2】、西乞術【3】及白乙丙【4】爲將。秦師一行向東,經晉地,過周疆,兵至滑地,正遇鄭賈人弦高,其以十二牛勞秦師爲緩兵之計,秦將驚而以爲鄭已有備,故回兵滅滑而去。晉將先軫見時機成熟,率軍截擊秦師於崤地,得全勝,虜秦之三將,史稱“崤之戰”。
崤之戰中,秦軍的慘敗並不僅僅是晉軍偷襲造成的,相反其內因更爲主要。首先,起兵原因荒謬,兵將思想懈怠。秦軍襲鄭的直接原因緊緊是因爲鄭國一門人向穆公表示原爲內應,往往敵國有重臣作爲內應千里襲人都未必能夠成功,何況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吏。以此荒謬的理由,就使衆多兵將冒如此之大的風險,孤軍深入,可謂是穆公的一大敗筆。且秦軍上下對戰爭前景過於樂觀,對所遇困難準備明顯不足,甚至連一個備用方案都沒有,更別說勝算於廟堂了。其次,外交失當。秦國攜私利跨晉用兵,並未通知晉國,如此大的軍事行動都未通知友邦,加重了晉國的不安;襲鄭不成,竟滅晉之附庸滑,加之前次對鄭用兵中兩國積下的舊怨,致使晉國更加憤怒,故發動了此次偷襲。再次,秦軍在此次突襲戰中犯下的軍事指揮失誤是導致其全軍覆沒的主要原因。突襲是一種常用且行之有效的作戰方式,應用範圍十分廣泛,如運用得當可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明初靖難之役,燕王朱棣【5】不與建文軍過於糾纏,而率朵顏三衛千里奔襲,直導南京,一劍封喉,堪稱此類戰法之典範。翻閱典籍,奔襲戰的成功戰例比比皆是,但概括起來均具有三大特點。其一,“快”,即運動迅捷,兵貴神速是用兵征戰的通則,尤其是在軍隊去國遠鬥,奔襲他國之時顯得尤爲重要;其二,“狠”,攻敵要害,突襲戰往往不宜與敵人全線交戰,更不可形成拼實力、拼消耗的局面,應儘量減少與對手不必要的接觸,速戰速決,攻擊對手的要害之處,諸如指揮所、屯糧處等,此類地方敵方雖是防守嚴密,但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旦打擊成功,便可動搖敵人的整個部署和軍隊的信心,進而左右這個戰局。其三,“秘”,即隱秘突然,隱秘和突然這兩個命題實際上是一體的,二者相得益彰,指揮者如利用好這對辯證關係,便可對敵產生巨大的心理壓力,致使其心生恐慌,鬥志瓦解。爲了增強突襲的突然性,孫子主張在發起突襲前,封鎖消息,取消一切通行符節,斷絕各國使者往來,以期達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目的。軍事指揮上,古今沒有一成不變的計策,但有些用兵的要領則是必須遵從的。反觀秦國襲鄭之戰,秦軍跨強晉長線出擊,行軍過於拖沓,竟大張旗鼓地通過周境,軍士言行相當懈怠,屢犯兵家大忌,與突襲戰“快”、“狠”、“秘”的三大要領背道而馳,以至於釀成崤山之敗,不可不引以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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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燭武,春秋時鄭國大夫。
【2~4】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均爲秦穆公時名將,世稱“三帥”。
【5】明成祖朱棣(1360年~1424年),明朝第三代皇帝,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子,生於應天(今江蘇南京),時事征伐,並受封爲燕王,後發動靖難之變,起事攻打侄兒建文帝,奪位登基。死後原廟號爲“太宗”,百多年後由明世宗朱厚熜改爲“成祖”,明成祖的統治時期被稱爲“永樂盛世”。
作者題外話:該文章於2010年2月27日,被放至【新浪文史頻道浪首推薦位置】,飛刀在此感謝版主和【憑欄觀史】論壇的指點與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