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來越大,阿芳開着車。阿紅坐在副駕駛位置,兩眼盯着窗外;不敢眨一下,生怕漏過一絲信息。“慢些,聽到沒有。”“姐,不能再慢了,再慢就乾脆下車,走路算了。”“下去透透氣也好”。阿紅推開車門,剛邁出腿,雨便打了她一身花。趕忙又宿了回來。”阿紅無奈的用手捶着車窗,看着水注順勢而下。
這些天,爲了找這位好心人,阿紅姐妹,利用休息時間,在浥城的大街小巷四處打聽,哪怕有一點兒線索,也跑去問半天。在林警官的幫助下,倆人打聽到了他大概的情況;又冒充他朋友,到他的原工作單位,瞭解到了一些模糊的資訊。好幾天,姐妹倆在服裝廠的附近閒逛,以期碰到本人。一天下午,一位大媽,自稱是社區主任,把倆人請到社區辦公處,要社區民警來詢問情況;倆人,說了好長一通話,才說清楚。通過社區主任郝阿姨的介紹,姐妹倆終於比較清晰的知道了好心人的情況。雖說心裡稍微踏實些,可,依舊沒有法子,能迅速找到本人。姐妹倆本還想通過媒體,把這件事放大,當成見義勇爲的事例來報道,讓衆人一起來尋找。可林警官,在聽完她們的想法後,認爲不妥,斷然否決了這種方案。於是乎,幾人只好一起分析…爲了生存,就必須要出來找事做…做什麼事,就成爲尋找好心人的最後途徑。白領的辦公室…怕是進不去了;要靠勞力來拚的…只怕他也扛不住,只有介於這中間的帶點文字性質的藍領,目前,最適合他…還有他會不會出去找事…
“去哪兒。”阿芳啞着嗓子問。“我也不知道。”阿紅說。“不知道,就回去。”阿芳說。“還早,再轉一轉。”阿紅不甘心。“十二點都過了,還早。再說,下暴雨了,那邊肯定已淹了,再不走,等會,車都開不動。這麼大的雨,什麼也看不清,咋找呀。”阿芳握着方向盤說,“那,就回吧。”阿紅說。
雨真是太大了,阿萬拖着清潔車,在路上艱難的挪動。郝阿姨說,明天有上級領導來檢查,要來早一些,掃的徹底一些。沒想到,纔出來不久,便遇着暴雨。雖然自己穿了雨衣,仍已渾身透溼。這雨真是太大了,動都動不了,還怎麼清掃。阿萬站在路邊,望着暴雨罩住的路面,看着泛光的流水,乾着急。過了一會,又覺得有些收穫;藉着路燈,看看路面,雨水已把路面衝得乾淨如洗,不用掃了。阿萬突然覺得好笑:“乾淨如洗”,真是被洗淨了,只是這水太大了,讓人感到有些危險了。既然路面已被洗淨,自己就暫時找個地方躲一躲雨,等雨小些時,再出來看一看,清一清,便好完了。望着四周,搜尋着,這長長的路旁,哪兒最適合避雨。推着清潔車邊看,邊走。
“咣”的一聲,車子碰到了障礙。阿萬擡頭一看,一根粗粗的圓圓的水泥柱橫在眼前;阿萬放下車,退了幾步,把雨衣的頭部,往後拉了下,仰起頭,掃了掃;噢,高架橋。這橋下面,不是最好的避雨亭嗎。阿萬將清潔車推入橋下,身子斜靠在車子的推手位。雨水已漫過路基了,卻還沒有停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大,越來越黑。阿萬站在橋下,數着數,打發時間。數着數着,阿萬發現,橋下邊,也溼了,水漲高了,順着流向,不停的流,水漸漸地蓋住了腳掌,慢慢地浸溼了腳後跟,藉着燈光,阿萬沉得這一塊,都有水了。
糟了!那輛大貨車好象失控了,在着橋的另一邊,沿着水流滑動。阿萬嚇得快速地從橋下竄出。腳下一滑,差點倒地,來不及細想,雙手扶地,使勁一推,人直了;又往前衝了幾步,身體被硬物擠了下。阿萬定了定神,原來是防護欄…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身,雙手背在後面,倚着護欄。
“砰”的一聲巨響,一陣塵埃向上揚起,四處飛奔,雖有暴雨壓頂,仍是飄散開來,阿萬本能的用手掩住了鼻子,可塵埃仍嗆入了心肺,逼得阿萬蹲下了身,一氣咳嗽。“譁…譁…”阿萬擡頭一看,驚得眼都直了,雙手抓緊護欄,一用力,翻了過去。又跑了幾步,到了路邊的商場處;望着橋,橋面先是傾斜,然後與圓柱拉開,出現了裂口;再接着柱子也斜了,上半截竟垂了下來。“橋垮了,橋…垮了;不可能,這麼好的高架橋,怎麼會垮呢,這座橋才修幾年,應當說,還是新建的…怎麼會”。“譁…譁…”聲音越來越響,口子越來越寬;“譁…譁…”不知是橋斷裂的聲音,還是暴雨的聲音,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只是,這橋…這橋…真的斷了…真的…斷了…這橋…就這麼斷了…也太不經碰了,太不經碰了…水從斷橋的斷裂處,如瀑布似的直往下瀉,高架橋周圍形成了一灣圓形狀的水面,水勢上漲,水面也在擴散,阿萬所站的商場的臺階,也被水浸住了,腳底不停的有涼水衝壓,在雨水的衝擊下,阿萬昏昏的腦子,也被催醒了。眼睛朝四周掃着,眼神沿着橋柱往下移。
大貨車怎樣了,大貨車裡的司機怎樣了…阿萬慢慢地回過神來,踏着水,一步、一步往前走…好象,還不太糟,車頭雖扁了,但不是駕駛室這邊。“司機…司機”,阿萬敲着車門,貨車司機應了句。阿萬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點,還行…還行,還會應。“你怎麼樣了,傷了嗎?”“有點傷,你先幫我把門弄開,讓我出去。”貨車司機緩緩的說着。阿萬靠住車箱,使勁的拉着門,車門的下部已開了些,上部還卡在箱體裡。阿萬,彎腰,鑽進車門,藉着昏黃的燈光,覺得,司機的胸前在流血,玻璃窗的邊沿,還滲着水。要快些了,阿萬跑到清潔車前,拖出鐵鍬…鐵鍬**車門的槽子…倆手,緊緊握住木柄,用足全身力氣,往外一搬…人倒在水中,滑出好遠,阿萬從水裡爬起,手上只有半截木柄了,再看看…鐵鍬還嵌在車上,阿萬不甘心的過去,再次握住木柄,使勁壓…人再次倒在水中…什麼東西,響了一下。阿萬…心裡一下樂了,車門開了。不錯,車門,總算沒有卡的太死,已斜斜的開了。
“你有手機嗎?”阿萬問;貨車司機疑惑的看着阿萬。“我的意思是用手機聯繫120。”怕引起誤會,阿萬慌忙向司機解釋。“在車的儀表旁,插起。”貨車司機艱難的移了移身體,阿萬伸出手,把手機從車上拿下。這手機,有些味道,像原來的大哥大。“這東西,怎麼用法。”阿萬按了按,打不出去。貨車司機詳細的說了說…阿萬還是沒打通。沒辦法,走到貨車司機面前,在貨車司機的眼睛底下,又按了次,在得到肯定後…還是打不通。“這手機,震了下,又被水淋了下,怕是壞了,用不起了”。貨車司機嘆了口氣“你先把我扶下去,我坐在這裡,胸部好痛。”貨車司機喘着粗氣說。阿萬伸出手去託貨車司機的背,手指才碰到一點點,貨車司機卻縮了腰。阿萬不敢再動了,生怕出更大的意外。“你還是再忍一忍,我再另外想想辦法。”阿萬從駕駛室跳下來,站在雨中發木。
身後,一陣響聲,一排水浪,從後面推來。阿萬扭頭一看,一輛轎車已遠去。“貨車…轎車…”阿萬突然想起…如果…車輛從橋面通過…阿萬頓時驚出一身汗來,轉身便跑。“兄弟,你去哪?”貨車司機嘶叫着。“我到橋上去攔車,不然的話,要是有車上了橋面,就慘了。”阿萬邊說,邊跑…突然停住步,跑了回來。“你車上有緊急避險牌嗎。”阿萬扒住駕駛室的窗框問。貨車司機搖了搖頭。“那就算了。”阿萬鬆了手,捋了捋臉上的水。“兄弟,要小心啦!”貨車司機關切的說。“好!”阿萬邊答,邊跑。
阿萬一腳深,一腳淺的爬上了橋面,一步一探的往前挪。好象快到裂口了…好象還差一些,阿萬一點、一點移到了斷口處;站了站,又往前移了好幾步。橋面的水,似乎小一些,燈光也好象亮一些。阿萬站在暴雨中,兩眼盯着前方…前面有燈亮了,穿透雨幕,阿萬曉得這是一輛轎車,從亮點移動的速率來看,也曉得此車速度不慢。阿萬走上前,揮動着雙手,嘴裡不停的叫着:“停車,停車!”。然而,駕駛員並沒有理他,速度依然不減。阿萬急了,往前跑了幾步,心一橫,滾倒在橋面。
一串刺耳的聲音,迴盪在夜空。車往側面滑動,差點撞上高架橋的邊框。車輪剎住了,車廂定住了。從車上下來一人:“想找死啊!”聽得出,是一女聲。“這橋,斷了。再往前,不是我找死,而是你必死。”阿萬爬起來,淡淡地說。“阿芳,怎麼回事。”阿紅從車上下來。“姐,你說好笑不,這個人說,橋斷了。”阿芳笑着對阿紅說。“你這人可真逗,拿這麼嚇人的事來說。”阿萬,搖着頭說:“可真不是逗你們,這橋,真的斷了。不信,你們,往前再走幾步,就知道了。”阿芳半信半疑的往前走着,突然,蹲了下來。“下面黑黑的。”阿紅過去,牽起阿芳,蹲在橋上,兩手壓在橋面,一點、一點地退了回來。“怎麼回事。”阿紅問。“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阿萬喘着氣說:“麻煩…你們,打電話報110。”“你爲什麼不報。”阿芳看着阿萬說。“我沒有手機。”阿萬避開阿芳的目光。阿芳將手機遞給阿萬,“這下有了”。阿萬動了動右手,又縮了回來。“我不會用手機。”阿芳詫異的看着阿萬。“是真的。”阿萬重復了一遍。阿芳撥好鍵,在耳邊聽了聽,塞進阿萬的右掌“現在可以了。”
這種語調,好象在哪聽到過。阿紅站在旁邊,一邊聽阿芳與攔車人的對話,一邊絞盡腦汁的想,真的聽見過。“你們車上有緊急避險牌嗎?”阿萬想起了一事,問站在對面的阿紅。“噢,有。”阿紅,移了移身,站在一光線較亮處。“那,就拿出來,擺一擺,如何。”藉着光亮,阿萬也覺得,面前這人與自己有些兒關係…不會這麼巧吧。阿紅與阿芳,一人拿着一個牌子,擺在車子的前面。雨還在下,姐妹倆,身上的衣服有些溼了。“姐,我們走吧。”阿芳將阿紅拉到車前,又把阿紅推進車。“再等等吧。”阿紅打開車內的燈,向外看着。“真的好像…如果脫了雨衣,就更清楚了。”阿芳打開車中的空調,調到熱風,衣服一會兒,就發出了噝噝的響聲,身體的異味也消失了。
阿紅搖下窗,對着雨中叫道:“你也到車裡來坐一坐,好歹先避避雨。”阿萬瞧了瞧阿紅說:“謝謝了,我還是盯住車先,這樣會比較好。再說了,我這樣,坐車裡,會弄髒車。”
一串長長的燈光射過來,讓人睜不開眼,一排鳴着笛,閃着燈的警車轉着彎,橫着停在橋面,將上橋面的車,全攔住。車上下來一位,身材嬌小,警銜卻不低的女警官。女警官徑直走到阿萬面前,將證件往阿萬的眼前一推說:“我是浥城110警察大隊的隊長,林夢蝶”。“是林警官”,阿紅認了出來,本想下車來打聲招呼,望了望窗外,還是沒下車。
“是你報的警嗎?”站在林隊長旁的一位男警察,邊問邊記。
“是。”阿萬立正,挺直了腰答道。
“你叫什麼名字。”男警察,頭都沒擡。
“我叫鍾萬誠。”“鍾…萬誠”,林隊長逼了句。“是,警察,有什麼不妥嗎。”阿萬面向林警官問。“噢,沒有。只是,等會,還得煩勞你跟我們去做個記錄。”“記錄…”阿萬心裡直打鼓。林隊長似乎感到了阿萬的疑惑,放緩了口氣,說:“沒什麼,只是一般的諮詢記錄。”
“噢,是你,真巧。”林警官望着走過來的阿紅伸出右手說。“案子的事,有眉目了嗎。”阿紅並沒有跟林隊長握手,而是盯着林夢蝶問。“如果是找人的話,很快就清楚了;如果說,案子,則無可奉告。”“我是受害者,關心,關心案情,都不行嗎。”阿紅衝着林夢蝶叫到。旁邊的幹警聽見聲音,都往這邊看着。“沒事,繼續。”林隊長對幹警說。面對阿紅,退了一步,不緊不慢地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有我們的紀律。也請你理解。”
“報告,肇事現場已保護。”一位幹警道。“好,勘查現場。”林隊簡捷的答道。“是,但是…”這位幹警還站在原地報告。“有什麼情況嗎。”林隊長問。“是這樣,肇事貨車司機受傷了。”幹警報告完畢。林隊長想了想,對報告的幹警說:“先送醫院”,“是”報告的幹警立正,敬禮。“派人保護。”林隊長叮囑道。“是!”幹警跑步離開。
雨還在下,阿萬站在雨中,望着這緊張的現場,想着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麼。阿紅走了過來,“把雨衣脫下,到車裡,吹乾裡面的衣服,會好些。”阿萬望着阿紅純淨的眼神,側過臉說:“謝謝,這兒還有些事,等等看…”。
“林隊長,我們是浥城電視臺綜合頻道的。請你說一說現場的情況。”一位拿着話筒的女記者問,離她幾米處,一個扛着攝像機的男記者,正在拍攝現場。“是這樣,我們接到報警後,迅速組織隊伍,以最短的時間…組織搶險…”
“報警者,你們找到了沒有…”女記者問。“報警者,就在現場。”林隊長將阿萬拉到面前,向記者介紹。
“請您,談一談報警前的一些基本情況。”女記者將話筒舉到阿萬前面。扛攝像機的記者,不時的移動着。阿萬,隨着他們調度,弄了好一陣,纔算成。
又有車過來了,從前排下來一人,撐開傘。女記者立即跑了過去,其他的人,稍等了一會,也跟了過去。“洪書記”,阿萬聽人叫道。洪書記一人、一人的握手。林隊長,跟在旁邊,介紹。洪書記邊聽邊說“辛苦了,辛苦了。”
來到阿萬面前,聽完林隊長的介紹,洪書記伸出雙手,用力握住阿萬的雙手,頗有些感動的說:“謝謝你了,真是太謝謝你了。”
雨還在下,從各處趕赴現場的隊伍,越聚越多。天也漸漸亮了,阿萬發現,高架橋四周,已被警戒線圍了起來,警察沿線站崗。危險正在遠離人們…阿萬走過去,找到林隊長。“林隊,已沒什麼事了,我可以先走了嗎。”林隊長看着疲憊不堪的阿萬,想了想,對旁邊的一位幹警說:“你帶鍾先生,先回隊裡,做些筆錄。”幹警過來,客氣地對阿萬說:“辛苦您了,請上車。”車發動了,“做細些。”林隊長特地對幹警強調了句。
雨停了,清晨的空氣是如此的清爽;天邊的山嵐上,泛出一線紅色的霞光,慢慢地上升,慢慢地放大,慢慢地照亮了早行的人們。太陽在霞光的襯托下,緩緩的擴展,擴大。穿透雨幕,與霞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絢麗的彩虹,這彩虹直垂天跡,將天上與人間連成一體。真是難得的好天氣,阿萬沿着街道走着。雨後的景色真清爽,再配上彩虹,真是難得,真是難得。這麼好的景色,已好久,沒見到過了;真好,真好!
阿萬還沒睡醒,猛聽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着叫喊。阿萬急速地從牀上跳起來,“誰呀。”阿萬眯着眼問:“是我,郝阿姨。”郝阿姨的嗓門可真大。“噢,是郝阿姨,請等一等。”阿萬剛打開門,郝阿姨便擠了進來;“郝阿姨,這麼早。”阿萬側着身,讓開郝阿姨。“還早啊,都九點多了。”一進門,郝阿姨便用眼光直掃。“您找啥。”郝阿姨,在房間瞄了一圈,“你這屋裡,沒電視。”郝阿姨盯着阿萬的眼睛問。“是啊,除了這個DVD算個電器外,其他什麼都還沒有。”阿萬覺得郝阿姨,今兒個,有些興奮。“有什麼,不妥嗎。”阿萬有些膽怯的問。“噢,沒有,沒有。看你緊張的。現在電視裡,正在播你的答記者問,你小子,成英雄了。”郝阿姨語速挺快的說着。“你還在這睡覺,我們社區的電話,都快被打暴了,還有人直接找到社區辦公室來了。我原想,你小子,經過這幾年的磨礪,真沉的住氣了。沒想,是你這沒有電視,消息閉塞。”郝阿姨,邊說邊拖阿萬。“您拖我去哪裡,”阿萬懸着的心,算放了下來,“去辦公室”郝阿姨鬆了手說。“您總得讓我洗洗臉吧,就這樣去,不怕丟您的份。”阿萬總算弄明白了,話也放鬆了。郝阿姨笑了,“也是,不過,你快些,好多人在等你呢。”
阿萬一來到社區辦公室,早已等在那裡的記者,就圍了過來。一陣閃光燈耀得阿萬幾乎睜不開眼。“大家,讓一讓,還是讓阿萬座下來,同大家談談爲好。”郝阿姨,拉着阿萬從人羣中擠過。見阿萬他們朝會議室的裡面走去,有經驗的記者,***佔了郝阿姨與阿萬對面的位置,現場一片熱騰。阿萬與郝阿姨坐在一起,回答着記者所提出的各種問題。
“請問,昨天夜裡,你發現橋面斷裂;是什麼時候,當時你在做什麼。”一位女記者,看着本子問。“應該是一點三十分左右,當時我正在高架橋附近進行清掃。”阿萬漸漸放開了。
“請問,郝主任。你們當時錄用阿萬時,所考慮的主要原因是什麼。”也有記者抓住了郝阿姨。“我們是按正常的招聘手續,通過考察,經研究決定的。”郝主任鎮靜自若地回答。
“你是怎麼搶救肇事的貨車司機的。”戴眼鏡的瘦高男記者問。“我當時只是撬開了駕駛室,幫他止了止血,搶救的應該是110的警察。”阿萬並不貪功。“對了,貨車司機,現在的情況怎樣。”阿萬反問記者。人羣中有人答到“已脫離危險了,現在已聯繫上他的家人了。”阿萬聽了心情也好了些“那就好。”
阿萬與郝阿姨,反覆回答着一些相似的問題。也有一些問到社區建設的,郝阿姨對此頗爲熟悉,回答起來,也是相映成趣。也有人問到阿萬的個體私事,阿萬直好顧左右而言他。好在這些記者都沒有惡意,見阿萬爲難,就沒再提這類問題。兩人直弄得口乾舌燥,腰痠背痛。待記者離開,阿萬差點兒站不起來了。郝阿姨還好,阿萬是渾身溼透了。
阿萬飢腸轆轆的出了社區辦公室,一道明亮的陽光,讓他閉上了眼。一陣花香從鼻孔沁入心脾。“是你,真巧,這世界真巧。”阿萬望着阿紅。阿紅把花替到阿萬手裡。“謝謝你,我們的英雄。”笑容可掬的說。“不用,您太客氣了。”阿萬,摟着花,快速往前走。阿紅緊追了幾步,“你去哪個,”阿紅有些跟不上了。“回家。”阿萬稍微停了停,“我用車送你。”阿紅喘看氣追了上來。“不用,我家離這很近。”阿萬等阿紅氣息平靜了才說。“那我到您家去看看,”阿紅看出了阿萬的猶豫,接着說,“我只想去看看,沒其他意思。”阿萬覺得,再不答應,就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直好說:“好吧。”阿紅跑到一輛豪華轎車前,向車裡的人說了說,回到阿萬身邊。“我們走吧。”阿萬回頭望了望“還是讓車停到停車場去,您這車,太打眼,跟着我,不合適。”阿紅笑了;對着車輛的方向叫了句大的。
阿紅與阿芳跟着阿萬進了屋,無所適從的站在房中間。阿萬找了兩張報紙鋪在牀上,對倆人說:“坐吧。”倆人一坐,牀便吱吱的響了。阿紅迅速站起,在房屋裡看了看。走到DVD處,按了下,沒響,正想再按下。不用按了,這DVD,時靈時不靈。”阿萬爲緩和氣氛,故作輕鬆地說。“真是蠻好玩的。”阿紅停住了手,僵在那裡。手機響了,阿芳先聽了下,然後將手機遞給阿紅,阿紅聽完,對阿萬說:“我們有些急事,先走了,下次再來拜訪。”阿紅急促的跨出了門。“那,就不送了。”阿萬隻是站了站,也沒出門。待倆人走遠,雙手將頭上汗摔了摔,真是慚愧,讓兩位大小姐爲難了。
阿紅與阿芳回到酒店,進入自己的套間。將包往牀上一扔,象散了架似的,癱在牀上,倆人誰都不吭聲的悶坐着。阿芳順手用搖控器打開液晶電視,電視裡又出現了昨晚斷橋處的場景。阿紅,俯在牀上,用枕頭墊在下巴處,一邊看着電視畫面,一邊流着淚。雖然對簡陋二字,心理上早有準備,也早有體驗;自己家也曾如此,也曾貧困,可那種情境,自己並沒覺得心慌……可進了阿萬家,自己卻被驚的頭腦發麻…這已不能用簡陋來形容了,真是家徒四壁啊…更讓人心寒的是,沒有生氣…對…對,沒有生氣…所以才讓人感到心慌……可…阿萬…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呀,人常說,禍不單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不錯;可,福無雙至呢…兩次都是…特別是昨晚…更是救了我們倆姐妹…可是…我們自己又該怎麼辦…也許,過了今天,一切都會有所不同,那麼多記者,一陣採訪,一定會有許多內容見於報紙、媒體,會有許多人通過媒體認識阿萬,讓他的人生,從此與衆不同…
“姐,在想什麼呢。”阿芳玩着手機問。“你呢,有什麼想法。”阿紅轉過臉問。“我想, 我們給他買個實用些的手機;一來,表示感謝,二來,有什麼事,也可聯繫的上;我想多少有些幫助。”阿芳的手指沒有離開手機。“好主意!”阿紅心裡一振,頓時來了精神,拉起阿芳。“去哪?”阿芳從牀上爬起。“去買手機。”阿紅往外走。“這麼急,我還沒吃飯呢。”阿芳不情願地說。“這麼餓。”阿紅並沒停步。“我連早餐都沒吃呢。”阿芳邁了幾步。“我也一樣,你想,這幾天有人找他,他纔會呆在家裡;過幾天,怕是我們想找都找不到了。”阿紅解釋道。“就算是這樣,也不必急這個把小時,再說,不吃點東西,怎麼跑得動。”阿芳有些鬆勁了。有了主意,阿紅心情好了不少。“好吧,我們就去餐廳,隨便找些東西填填肚子。”
姐妹倆在街上轉悠,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高架橋附近。暴雨已過去兩天了,高架橋附近仍是泥濘不堪,防護攔上的泥漿、斑點,依舊醒目。姐妹倆走到引橋處,便被攔了下來,阿芳同當班的警察說了半天,才獲得有條件的上橋看看的機會。姐妹倆在施工人員的陪同下,走到斷口處,往下看了看,“從橋面,到路面,有十米。”阿芳猜着。“再翻一倍,你們是運氣好,不光是你們,還有其他人,如果不被攔住,後果不堪設想,真應該給那人記大功。”戴着安全帽的工作人員說。倆人心有餘悸地從高架橋上下了來,直呼‘幸運’。
街道兩旁門面的業主,用各式各樣的工具,清洗着門面。“唉,一場暴雨,貨全被淹了,等於這兩年都沒做事了。”一位建材批發商抱怨道。阿芳往兩邊瞧了瞧,“建材一條街,這回真夠受了。”這建材街,可是近兩年才興起的,隨着城市的擴大,城區商鋪的價格越來越高,佔地面積大,環境要求相對小的建材業,紛紛往外移,而高架橋附近,因爲交通順暢,方便停車,受到有車一族的追捧,市場很快被帶動起來。各種木質建材公司,都將此處做爲搶佔市場的橋頭堡,不惜重金在此安營紮寨。也讓這塊昔日荒蕪的土地,身價百倍。而現在,各種被水泡壞了木板堆滿了街面,污泥穢物鋪蓋着地面,倆人小心的走着,生怕弄壞了名貴的衣服,弄溼了時髦的鞋襪。
幾塊落地的木板濺起了一片水花,沾污了阿芳的褲子。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急忙跑了出來,“不好意思,也沒看路,就扔出來了。”阿芳不經意地應道“不要緊,我這是皮褲,找塊布,擦一擦就行了。”店老闆將姐妹倆請進店裡,“你這店檔次不低,好象才裝修不久。”阿紅同店老闆說,“可不是嗎,我接這店,已花了不少錢,就指望這批高檔木板來掙錢,這倒好,剛進了貨,就被淹了,讓我是血本無歸。”阿芳一邊抹着褲子,一邊搭着話,“把它洗乾淨不就行了。”店老闆苦笑着說“就算洗乾淨,吹乾,也不可能和沒被水淹的絲絲和扣了。”姐妹倆從店子出來,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出現在眼前。
阿萬,身體前傾,很費力的推動翻斗車。滿滿的垃圾,幾乎把阿萬的頭都遮住了。店老闆不無感慨地說,“這個人,真是太負責了。還沒到中午,就過來了,來來回回好多趟了,毎車都是滿滿的。”阿萬把翻斗車停下,從頂上取下一把鐵杴,用端部着地,雙手縮在胸口,雙腳蹬直,從路的一端往另一端,吃力的往前推,到邊了。阿萬把鐵杴抽出,路面的積水立即流動了,厚厚的淤泥顯了出來;阿萬先用下巴卡住木柄,雙手合掌,用嘴吹了吹氣,再把鐵杴放平,半蹲着身,熟練地把地上的泥渣拋到車上,一會兒,這段街道便乾淨了不少。“真不容易。”阿芳看着店老闆,“你跟他認識。”店老闆笑了,“這不就是這兩天在電視出現的那個高架橋的攔車人嗎。”阿紅接着話,“那你們怎不幫幫手。”店老闆說“是有人想幫忙。可這人硬得很,不願人幫,還說,誰幫他,便跟誰急。”阿芳也不答話,待阿萬空車回來,便迎了過去。“我能幫點忙嗎,這麼多髒物,一個人清,太費勁了,多個人,至少會快些。”阿萬還在猶豫,阿芳已從車上拖了把竹掃帚下來,沿着路面開始清掃。店老闆見阿芳沒有被罵,也從店裡找出一把生了鏽的鋤頭,跟在後面,鉤着雜物。兩邊的店主,見狀也加入清潔隊伍。有用水龍頭接管子,沖洗街道的,也有用廢纖維袋裝垃圾的,更有店主,把着貨車當垃圾車用。“沒什麼,不都是裝東西嗎,用完了,沖洗乾淨就行了。”不多一會,整條街道就恢復了乾淨與喧譁。阿萬站在翻斗車旁,灰濛濛的臉,被淚水衝出了兩條印痕。
阿芳拖着阿萬,出了建材街。“你們,有什麼事嗎。”阿萬放下翻斗車問。“你救了我們,總該給機會讓我們報答一下吧。”阿紅跟了上來。“去留無意,生死由命。二位何必放在心上。”阿萬冷冷地說。阿芳笑了“世上有緣,理應珍惜。”阿萬拖着車快速往前走,來到一條掛着牌子的路口,把翻斗車套在圍攔上。“謝謝二位了,後會有期。”阿萬脫了馬甲,搭在肩上。“吃餐飯,總可以吧。”阿芳微笑着說。阿萬心裡一震,“好吧,隨便找個檔口,吃點就行了。”仨人在小攤點了仨碗米粉,很快吃完了。阿芳正在包裡翻零錢,阿萬已付了款。
仨人正沿着街道走着,阿芳拉着阿萬走進了一家手機店。“手機暫時對我來說,是用不上的,你就別費心了。”阿萬對正在櫃檯旁挑樣式的阿芳說。“那就買款便宜些的。”服務員看着阿萬說。阿萬擺了擺手,往外走。阿芳斜跨了幾步,擋住了阿萬,惹得店子裡其他的顧客,都朝這看。阿萬隻好隨着阿芳回到了櫃檯,“就拿款價格最平的。”阿萬對服務員說,服務員剛拿出來,阿萬就接了過來,走到收銀臺把錢交了。又挑了個不太有人願要的號碼,作了登記。“好了,二位告辭了。有事,再聯繫。”阿萬,也沒等姐妹倆的反映,就快步走遠。
“真有個性。”阿芳望着遠去的身影說。“走吧,反正記住了號碼,以後再聯繫吧。”倆人在高架橋周圍,慢慢地轉着。被水泡壞了的雜物,不停的被車輛運走,路面上的垃圾也有人在不斷地清掃。兩邊的門面,也在營業了。除了紅色的警示牌,溼溼的地面在告戒人們,記住所發生的事情外,一切都正常了。一個報攤邊,圍滿了人。一位五十左右的男士,站在已經分好的報紙邊叫道。“最新新聞,最新新聞!豪雨淹城,民衆財產,損失慘重。浥城高架橋斷裂,清潔工英雄救美。”旁邊的看報人,路上的行人,聽了攤主的介紹,從四周,一擁而上。阿芳見狀,丟下阿紅,擠進人羣,幾步跑到攤前,抓住一疊報紙。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見有人說“靚妹,你也不能拿這麼多份。”阿芳笑了笑,退了份出來給說話的男士。阿紅趕過來,付了款,收了報,一人一份;找了個商場的櫈子,坐着細細看了看。阿萬的相片有好幾張,有和領導握手的,也有答記者問的,讓倆人看得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