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智鐵感覺此時到申智鑑家已不合適,就回到了家裡。他剛進門,傅翠花就誇讚他:你今天打錢政加打得好,大家都在說他是個恩將仇報的小人,智鑑哥對他那麼好,他卻胡說八道,誣賴好人。
申智鐵心事重重地說:唉,給這一掌打壞了,該說的理也說不清了。
爲什麼說不清?誰不知道智鑑哥對革命有功?整個銀山都知道。
你不懂政治上的事,有時候爲了政治需要是顧不了那麼多的。你說沈錦濤是漢奸嗎?但我說他是漢奸他就是了。
沈錦濤是誰?
我不跟你說這個了。現在我們黨爲了徹底摧毀幾千年的封建統治,鞏固人民政權,吸引農民跟黨走,需要殺一批有影響的地主紳士,智鑑哥是銀山地區有影響的地主,殺他這樣的人很符合政治上的需要。智鑑哥雖然對革命有功,但只要找出他危害革命的事例,就有理由殺他。錢政加在這種時候說智鑑哥是刺殺江帆的主謀,是很惡毒的,他這一指證,正好適合政治需要。如果沒有足夠有力的證明洗清這事,智鑑哥就死定了。
那怎麼辦?難道他說是就是了?
這件事真正瞭解內情的只有當時的縣委同志,其他同志都犧牲了,只剩我和老江了。我這一巴掌打了後,有理變沒理,我已經沒法證明這件事了。所以我現在後悔打人,把大事耽誤了。
別後悔,不是還有老江嗎?讓他證明就是了。老江總不會像錢政加這樣忘恩負義吧。
是啊,我得趕緊到武臨一趟。
申智鐵夫妻正說着話,鄉長陳小春進來了。陳小春說:申隊長,你單位打電話來叫你立即回去。
申智鐵似乎明白了什麼,但還是下意識地問:爲什麼?我請過假回家探親的,怎麼會這麼急叫我回去?
這……是這樣的,張部長將你打人的事報告地委了,可能是地委領導下令公安處叫你回去。申隊長,張部長叫我不告訴你,但我敬重你是個英雄,告訴你是讓你有個思想準備。
陳鄉長,謝謝你!我這就回去。
陳小春走後,申智鐵跟妻子說:糟了,事情鬧大了,這次我可能要受處分。
會是什麼處分?
破壞土改的罪名可不輕,可能被開除,開除黨籍,開除革命隊伍。
別擔心,智鐵,如果你開除回家,我們開個酥餅店過日子。
哈哈,還是我老婆好啊。
那有什麼呀,你以前不是說革命不是爲了當官嗎?現在土匪打光了,也該回家了。你現在也沒工資,拿點津貼哪夠用啊,不是我們有點積蓄,孩子早餓肚子了。當官有什麼好?整天提心吊膽的,咱們不當官。
翠花,我原來想到武臨去找老江,看來不可能了,我回去可能會關禁閉。這次回來想給智鑑哥說說話,結果反而被我把事情弄壞了。智鑑哥的命,我們還得保,於私,他帶過青,於公,他對八大隊有功。青到朝鮮打仗了,如果我們不保智鑑哥的命,他回來會責怪我們。這樣,明天你去銀山一趟,如果找不到我,就說明我被關了,你就去軍分區找樊小剛,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去找江帆。
好吧,如果他們關你,你別難過,你沒做錯,不用後悔,我和孩子們等你回來。
申智鐵走後,傅翠花到了申智鑑家。申智鑑家籠罩着悽切的氣氛,朱麗萍、沈氏和楊金芳都在哭泣,申廉平扯着朱麗萍的褲子跟着哭,傻子申廉興見別人哭他也哭,申智鑑滿面愁容一言不發坐在太師椅上發呆。朱麗萍見了傅翠花,“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說:翠花,這可如何是好啊?
傅翠花見了這情景,也忍不住落淚,她勸道:麗萍,你們別太傷心,該來的總要來的,傷心也沒用,還是想想辦法吧。
朱麗萍止住哭,問道:智鐵叔呢?他有什麼辦法嗎?
傅翠花說:他被他單位叫回去了,據說張部長告到地委去了,是地委下令叫他回去的。
朱麗萍已聽說申智鐵打錢政加的事,但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她失聲叫道:哎呀,果然連累了智鐵叔,我怕他性子急,還說過叫他不要吵起來,他還是沒忍住。
忍什麼,錢政加就是該打,這種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不打,這口氣咽不下去,就算給他們開除了也得打。
什麼?智鐵叔會被開除嗎?糟了!真把事情鬧大了。
有什麼了不起,開除就開除唄,開除了照樣過日子。智鐵擔心的是智鑑哥,他怕……
他怕什麼?
他怕錢政加這條毒蛇咬了智鑑哥一口會要命,如果被賴上刺殺老江的罪名,就……就完了。
這時,申智鑑拍了一掌八仙桌說:他們把我拉去槍斃好了!士可殺不可辱,受這種侮辱,還不如死了乾淨!
朱麗萍忙說:幹嘛要死啊?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想你死,你偏不死,偏要活給他看看。翠花,智鐵叔怎麼說?
他原來想去找老江,可是被叫走了,他說回去可能會被關起來,去不了武臨。他叫我明天到銀山看看,如果他被關起來,讓我去找樊小剛,叫樊小剛去找老江。如果老江來證明智鑑哥跟刺殺老江無關,智鑑哥就沒事了。智鐵說,無論如何也要保下智鑑哥的命。
對,這事必須要小江來證明,智鐵叔到了這個地步,他的證明都沒用了。我現在被民兵看住走不出,不然我會去找小江,智鑑曾經爲共產黨做了那麼多,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明天讓金芳也跟你去,她服侍過小江,應該也有點面子。我去不了,只能辛苦你們了,只要保得住智鑑的命,一切都好說話。
第二天,朱麗萍給了楊金芳許多錢,叫她帶上自己夜裡寫的給江帆的信,讓她一早就去找傅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