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嘉縣土地改革運動基本完成,頒發土地證工作也已開始。縣委召開全縣幹部大會,總結表彰土改工作。
縣委書記王潔在大會上宣佈:這次土改運動,全縣共評出了地主一千七百八十三戶,佔百分之二點一,共一萬零三百六十四人,正好佔百分之三。分配土地二十七萬二千九百零七畝,貧僱農、中農佔有的土地從土改前佔有總數的百分之三十三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九,分到土地的人數佔農村總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六。土改中,全縣共槍決惡霸地主三百五十一人,判處無期徒刑一人、有期徒刑三百九十三人。大大地激發了農民們的革命熱情,鞏固了土改的成果。
開大會時,龔德興欲跟吳翠藍說話,吳翠藍搖搖手,叫他不要說話。大會結束回到辦公室,吳翠藍問:老龔,你剛纔想跟我講什麼話?
龔德興故作生氣:你不是不讓我說嗎?我就不說了,誰讓你是我的領導呢。
呵呵,還生氣了啊?我是爲你好,知道你說出來沒好話,那麼多人坐在一起,給別人聽見了不好。
你怎麼知道我說的肯定不是好話?
你整天發牢騷,我都給你弄怕了。你今天想說什麼話啊?
我是說王書記說的評地主的數字很奇怪,按戶數是百分之二點一,按人口是百分之三,他爲什麼要提兩組數字啊?
這還不明白?評出百分之三的地主是上面的要求,但是按照《土地法》,縣委認爲我們陽嘉沒這麼多地主。縣委既不能不執行上級指示,又不想將不是地主的評成地主冤枉人,怎麼辦呢?就玩了個文字遊戲,這個百分之三按人數算,這樣全縣就可以少評了三分之一的地主。聰明啊!
那上面的意思應該是按照戶數算,還是按照人數算的呢?
應該是按照戶數算的,因爲最早提出百分之十,是明確按戶數算的。但後來提出的百分之三不是很明確按什麼算,這纔給我們陽嘉鑽了空子,如果明確按戶數,縣委也是不敢的。
我們陽嘉本來就沒那麼多地主嘛,拿我們棗溪來說,別說百分之三,百分之一也不到。如果我跟申智高的田不賣,連申智鑑、程志遠和我叔叔,只有五家地主,我們兩家把田賣了後,只有三家了,還不到百分之一。棗溪村三家地主,棗溪鄉其它村其實沒地主。我看不但陽嘉,就是整個銀山地區也最多隻有百分之一的地主。
這話在外面可別亂說。可能我們陽嘉跟北方不一樣,我們這裡公田多,可能縣委也是考慮到這一層,才變通的。我非常佩服縣委實事求是的激ng神,更佩服縣委領導的勇氣。你想,相差一個百分點,會少評多少地主啊?估計是少評六百戶左右。這得冒多大風險啊!萬一追究下來,右傾的帽子是逃不了的。別的地方搞土改都是寧左勿右的。
我也奇怪了,怎麼會扣得這麼準,不多不少,正好百分之三。
我聽說上溪評多了,說明有的地方評少了,縣委在這個問題上是下了番苦功的。還有,我們縣土改中只槍斃了三百五十一人,也恰好是千分之一的比例。別的地方可都是千分之二,千分之三,甚至千分之四的啊。很多地主可能永遠不知道,正是縣委冒了風險,才救了他們許多人的命。所以,我說你也不要老是發牢騷了,我們現在這個縣委是好班子,我們的縣委領導特別是王書記是個大好人哪!
你這樣說來倒也是,我們陽嘉縣委在這個問題上真做得不錯,寧可自己冒風險,卻救下了一大批人,而且被救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救。可惜啊,銀山縣不能像我們陽嘉這樣,不然我岳父家就不會評爲地主了。
你可不要再爲你的叔叔和岳父鳴冤叫屈了,到了這份上你再多說了也沒用,反而把自己牽連進去。你要吸取智鐵的教訓,他差點連黨票也保不住,幸虧樊大隊長在李書記那裡保了他。
錢政加這狗東西,虧他想得出江帆是申智鑑刺殺的,要是我聽到,我也要打。
你不要罵他狗東西,人家紅着呢,人家能說會道啊,戰爭年代是你和智鐵這樣的人出風頭,和平年代是他這種人出風頭。你看,他以後肯定會後來居上。
我說南下幹部沒文化,他們就喜歡這屁激ng。
你又來了!只要是人,誰不喜歡聽好話呢。他們作爲外地人,新來乍到的,心裡是發虛的,不信任我們這樣的人是正常的。如果換成你,到一個新的地方,敢相信當地有根底的人嗎?中國有句古話叫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像我們這樣,本來就有一幫人,人情熟,地頭熟,社會關係盤根錯節,他們怎麼可能不忌憚?把他們架空了怎麼辦?如果換成你,你也一定會撇開這些人,另外培養新人。我們剛纔說了,我們縣委領導還是很不錯的,至少他們心地是善良的。
我看你才心地善良呢,總是幫着人家想。說真的,這兩年要不是你拉着,依我的性格早跟他們鬧翻了。從土改這事上看起來,他們雖然文化少點,水平低點,人還是不錯的,真跟他們鬧起來也不值得。還是你的水平高啊,你的思想境界政治水平比我高多了。
哈哈哈,你也學會給領導拍馬屁了?如果我比你魯莽,我在我們黨裡多吃的這十多年飯不是白吃了?
嗬,你還真擺老資格啊,你別忘了,我年紀比你大,吃飯的年份比你長。
我說的是吃黨的飯,不一樣的,你剛入黨,還不懂黨的紀律有多嚴厲,黨內鬥爭有多嚴酷。老龔,說實話,你有文化,論真正能力,你比我強許多倍,以你的能力是很有前途的,因此我實在不想看着你毀了。
哈,原來你有私心,還想以後靠着我升官哪。
老龔……
你別總是“老龔老龔”的,人家聽了還以爲我是你老公呢。
我就喜歡叫你老龔!老龔,你怎麼好心當做驢肝肺呢?人家是真心爲你好。
我知道你真心爲我好,有你這個賢內助,我以後肯定飛黃騰達當大官。
嘿,奇怪了,我怎麼成你的賢內助了?
我說翠藍,你當時真不該勸我跟美菊好回去的,我們是多好的一對啊!有你跟我在一起,我還可以爲革命多作貢獻呢,這對革命事業多有利啊。
老龔,說什麼呢?我不跟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