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聯絡中斷,火車無法通行,山本和松下都很快知道蘇溪火車站出事了。
天亮時分,山本帶部隊趕到蘇溪車站,車站已空空如也,不見了房子,也不見人,站臺上只孤零零地立着兩塊站牌。
有人見站牌上有佈告,就剝下來送給山本。山本懂一些中國話,但不識漢字,就讓周祖秀念。
周祖秀接過佈告念道:
佈告
餘去年接任陽嘉縣長以來,唯以抗擊倭寇保衛本縣國土爲己任。本縣保安團畈田朱一役,全殲守橋倭寇,鐵橋一炸兩斷,碉堡灰飛煙滅。今又宰殺倭寇三十餘口,將車站夷爲平地,扒去鐵軌數段。陽嘉乃我神聖國土,豈容倭寇橫行,餘但一息尚存當履行職責,教倭寇在陽嘉寸步難行。
倭寇多行不義,惡行滿貫,失道寡助,自取滅亡,目下已日薄西山。太平洋節節敗退,東南亞兵敗如山倒,在我國土之上雖張牙舞爪,亦不過困獸猶鬥而已。陽嘉素有抗倭傳統,義烏兵威震天下,面對倭寇施暴,我等鄉民當同仇敵愾,奮起抗擊,早日驅逐倭寇,還我陽嘉國土之寧靖。在此警告附敵分子,須認清形勢,幡然悔改,改惡從善,立功贖罪,倘若繼續爲虎作倀,決無善終。
本縣保安團兵強馬壯,裝備精良,今日牛刀小試,收復縣城指日可待。光復之日,當取山本首級以祭祖先。
陽嘉縣國民政府縣長王國昌
聽到周祖秀唸到“取山本首級”,山本氣得一把奪過佈告,撕得粉碎。
周祖秀木然地看着山本撕紙,心裡暗思:看來日本人真的長不了,該想辦法給自己留條後路了。山本一聲“八格”的叫罵,他才醒神過來,忙說:太君,我看這分明是八大隊乾的,他們嫁禍保安團。
山本大叫:不管是八大隊,還是保安團,都一樣,你們支那人太可惡了!
山本冷靜後,把王國昌的佈告送給松下看。他不是周祖秀,恨誰就說成是誰幹的,他們得對對手有個正確的判斷。
松下把李俊生叫來,將佈告摔給他說:你不是說炸橋是八大隊乾的嗎?你看看,王國昌自己都說了,是他乾的。
李俊生飛快地看了佈告,佈告裡的一些話觸動了他的心病。他經常收聽國民黨政府的電臺廣播,知道德國人快完蛋了,日本人連吃跟美國人的敗仗,正如佈告所說是節節敗退。莫非日本人真的“日薄西山”了?他懊惱銀山國民政府不給他面子,懊惱跟八大隊結了怨,一旦日本人完蛋,自己一頭都靠不上。如果國民政府肯收留他,他可以殺了松下邀功。他雖然心裡活動很激烈,但神情上沒有任何表露,於是裝作很認真地跟松下說:可能我的情報有誤。
松下怒氣更甚:什麼有誤,我看你是故意在欺騙!你在棗溪不賣力,聯隊長要殺你,我還保了你,龜田死得不明不白,現在發現你在欺騙我,你還想不想活了?你連師父都會殺,我看你的良心大大的壞!
李俊生最忌諱有人提他殺師父,現在沒頭沒腦地挨松下一頓斥罵,還老是翻陳年舊賬,實在難以容忍,他真想現在就把他殺了!可是殺了他,自己走得了嗎?沒辦法,自己的命還在他手裡呢,忍不了也得忍!白牡丹說得對,給日本人當差就得像條狗。他只得裝作義正詞嚴:我不管別人怎麼想,反正我對皇軍是忠心耿耿的,天地可鑑,日月可鑑!
松下冷笑道:好啊,你對皇軍忠心耿耿,你就做點事情我看看,你去把王國昌給我殺了,我聽說他是個抗日的死硬分子,必須殺了他。
李俊生大驚:什麼?殺王國昌?那不是明明得罪國民政府了嗎?於是他說:王國昌在尚陽山裡面躲着,我如何殺得了他。
你派人到尚陽去暗殺他,他是縣長,不可能不出門,出門就有機會。這事我們皇軍做不了,你們中國人做得了,我知道你有辦法。
李俊生想:現在松下對自己猜疑重重,他要你做的事,如果不肯做,會加深他的猜疑。他想了個緩兵之計,說:這次王國昌打蘇溪車站這麼順,肯定有內應,我去把他們的內應查出來。
這事不用你管,讓山本去做,他手下也有中國人幫他做事。
山本手下那個周祖秀是個笨蛋,什麼事也做不了。
周祖秀做不了,你就做得了了?
我做得了,我要把王國昌的內應查出來,讓他做我們的奸細,這樣殺王國昌就容易一些。
好吧,你就先做這件事,做完了再殺王國昌。我派一個皇軍的小隊幫你。
松下對李俊生不放心,他要派部隊看住他。因此李俊生走後,他把準備派出的小隊長特別交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