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王爺進裡屋休息。”楚傾嘴角略過一抹冷笑,冷冷說罷,緩步走上前去。
韓奇正欲扶着蕭珏離開,卻被蕭珏一把按住胳膊,搖搖頭,而後看向楚傾。
清泠瞪大眼睛惶恐地看着她,一邊後退一邊拼命地張着嘴,卻發不出一個聲音,只能看着楚傾一步步靠近。
眼看楚傾已至身前,無奈之下,清泠突然揮手一撒,一把暗器朝着楚傾打來,卻見楚傾輕揮袍袖,所有暗器都被捲入袖子裡,而後再一把揮灑下,暗器便失了原本的形狀,冷清清地掉落一地。
“想說話?”楚傾輕聲問着,卻讓所有人聞之一怔。
清泠說不出話來,竟是因爲楚傾!如此說來,是中了毒?
清泠惡狠狠地等着楚傾,卻又不可否認,只能點點頭,楚傾淡淡一笑,道:“想要說話很簡單,老實回答幾個問題。你和漠得是一夥的?”
清泠先是訥訥地點點頭,突然又拼命地搖了搖頭,似乎有話要說,楚傾卻無動於衷,眉眼漸冷,“如此說來,你是東朝的細作?”
聞言,清泠與在場衆人皆大吃一驚,清泠四下裡看了看,猶豫着不答。楚傾道:“你想好了再回答,答得好與不好,干係着我會不會給你解藥。”
清泠無奈,用力咬了咬牙,而後點點頭。
見之,李越不由怔住,倒是蕭珏嘴角略過一抹清淺笑意。
原來,這個人就是東朝暗查在容城的細作,難怪之前一直沒有找出來,誰也不曾去懷疑一個小丫頭。
楚傾抿脣微微笑了笑,點頭道:“既然漠得能有時間趕到這裡,又佈下如此陷阱,需要耗費不少的時日,換句話說,我們從大月城出發之後不久,這個消息便已經送到你們手中,你是東朝細作,漠得是赫連盛趕出來的死士,你們都想除了珏王,這就是你們合作的理由。既如此……”她話音突然一頓,陡然回身,目光凌厲地看着清泠,“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你們傳遞的消息,藏身在大月城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清泠臉色已煞白,氣息凌亂,失了分寸。
身爲東朝細作,她本不該如此膽小,怪只怪這個人給她的壓迫感太強,與之前是傅寧全然不是一類人,她應付起來,太有困難。
到了此時,李越早已識趣地將周圍所有的閒雜人等和下人全都屏退,院內只有自己人。
楚傾回望了一眼,與李越四目相對時,微微頷首以示謝意,迎上蕭珏帶着淺笑的目光,她先是與他對視片刻,而後兩人齊齊點了點頭。
回過身來,取出一顆藥塞進清泠嘴裡,楚傾輕拂袍袖,冷冷地看着她,“說吧,我相信該說什麼、該怎麼說,你心裡最清楚不過。”
清泠緊緊咬着嘴脣,眼中隱隱有淚光,沉默了半晌緩了口氣,這才用力搖了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大月城的人是誰,這個人直接聽命於殿下,他是殿下身邊最得力的細作,身份向來隱秘,莫說他是誰,就連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矮也沒有別人知曉。”
說到這裡,清泠眼底劃過一抹絕望,悽悽地看了楚傾一眼,“既然你們活着逃了出來,那漠得是不是已經死了?”
見楚傾點了點頭,她便長嘆一聲,“也罷,從他決定刺殺珏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是一個死人,能苟且偷活了這麼多年,也算是老天的厚待。”
說罷,她輕笑一聲,搖搖頭道:“是我命不好,會遇上你,被你抓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在臨死之前我想知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又怎知我給你下了藥?”
楚傾淡淡道:“漱口水。”
清泠一愣,楚傾繼續道:“漱口水中的酒泉子無毒,後來你來接我的時候用的海棠春也無毒,然二者合一就是大毒。這種用毒手法並非人人都會,是誰教你如此用毒?”
清泠低下頭去,咬了咬嘴脣,不願說。
見狀,楚傾擰了擰眉,輕聲道:“是赫連昱。”
清泠豁然擡頭,驚惶地看了楚傾一眼,雖然沒有說話,然她那眼神和表情已然泄露了她的心思。怔愕片刻,她面如土灰地低下頭去,已然認命。
出自東朝,她自然是知道此番任務失敗意味着什麼,就算殿下願意放過她,這些人……
“你走吧。”就在她絕望之時,楚傾突然淡淡說道。
聞言,清泠不可置信地擡頭看着楚傾,以爲自己聽錯了,“你……”
“姑娘!”韓奇和李越齊齊一驚,她竟然要放清泠走!
李越臉色嚴肅道:“這個人既然是東朝的細作,就極有可能是去年害死小姐的兇手,姑娘此時放她離開,豈不是縱容兇手逍遙法外?”
清泠的臉色沉了一下,沉聲道:“當初小姐確實並非死於抑鬱病症,可是害死小姐的人真的不是我,小姐待我如親姐妹,我怎麼忍心害死她?那個時候,小姐已經很虛弱,正逢兵戰,老爺沒法在家照顧小姐,府中的護衛也少了大半,有人潛進府中給小姐下了毒,我也是在小姐中毒之後才發現的,可惜……可惜我根本解不了她的毒……”
李越皺眉問道:“下毒的人是誰?你一定認識他,對不對?”
清泠猶豫了一下,道:“他就是藏在大月城的細作。”
韓奇不由得“咦”了一聲,“他既是在大月城,又怎麼會到容城來殺人?”
清泠神色悽然,“原本,他是想讓我動手殺人,是我遲遲不動,他纔會親自前來,殺了小姐,是爲了讓老爺分神,無暇顧及戰事……”
衆人神色皆憤憤然,面對這個東朝的細作,無一不想殺之而後快,然楚傾方纔卻說要放了她,倒是讓衆人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不由得把目光移向蕭珏。
蕭珏神色清淡,看了楚傾一眼,而後衝衆人點點頭,見之,所有人便又放下了緊握的刀刃。
“你可以走了。”楚傾面色冷絕,清眸疏離,似有可能隨時會改變主意,別人根本拿捏不住她的心思。“一刻鐘之內消失在總兵府,半個時辰之後消失在容城。你若做的到,便是你命不該絕。”
聞言,清泠用力地咬了咬嘴脣,卻不作多停留,小心翼翼地繞過衆人,連連幾個躍身離去。
一切歸於寧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傾身上。
蕭珏上前一步道:“韓奇,立刻修書回京,讓陶鵬和薛峰注意大月城的動向,通知秦素,準備封鎖消息。”
韓奇臉色一凝,當即垂首道:“是。”
頓了頓,又猶豫了一下,不敢就此放開蕭珏,直到有一雙手身上前來扶住蕭珏,他才低頭偷偷一笑,大步離去。
靜靜地靠着身後的軟墊半躺着,蕭珏的臉色蒼白如紙,卻強撐着不讓自己皺眉,時不時地睜開眼睛看一看,昏黃的燈光下,那人凝眉給自己把完脈之後便走到一旁開方抓藥,並讓人把抓好的藥送進屋來容她一一檢查完畢,這才叫給韓奇親自去熬藥。
這會兒她正坐在案前,不緊不慢地翻着手中的醫書,神色寧靜,不驕不躁,只偶爾向他看來時,帶着一抹不可掩藏的擔憂。
蕭珏動了動胳膊,想要起身,卻被她敏銳地察覺,一記冷光落在身上:“別動。”
蕭珏果真乖乖躺着不同,嘴角略過一抹淺笑道:“你不用這麼緊張,我沒事。”
楚傾冷睇了他一眼,“有沒有事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之前你被石塊撞擊,雖然沒有傷到骨頭,然那撞擊卻震到了內臟,你現在覺得無事,待今夜過後,怕是有你的罪受。”
蕭珏挑了挑眉,卻並不反駁,“便權當做是偷個懶,也好休息一段時間。”頓了頓,看着楚傾微冷的臉色,淡笑道:“你也不必急着替我治傷,如此,你我便可在容城多待一段時間。”
楚傾合上手中的書,走到他旁邊坐下道:“大月城有事未明,你當真放心得下?還有堯冽,他與蘇姌一起在東朝生死未卜,你當真不擔心?”
聞言,蕭珏稍稍擰了眉。
楚傾便輕嘆一聲,道:“擔心就直說,我自有辦法儘快治好你的傷,不過,這也需要你這個病人的配合。”
蕭珏不由挑眉看她,隱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繼而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韓奇用帕子遮了口鼻,將藥丸送了進來,剛一擱下便像躲瘟疫一樣逃開,而後衝着楚傾撇撇嘴道:“姑娘,這藥……嘖嘖……”
楚傾瞪了他一眼,不讓他說,繼而端過藥碗退到蕭珏面前,“喝了。”
蕭珏蹙眉,瞥了韓奇一眼,韓奇一臉可憐的表情,衝他連連搖頭,被楚傾一眼瞪過去,又連忙站着不動。
即使還沒有喝到嘴裡,只是聞着這味道,蕭珏便知這藥苦澀不堪,看來這就是楚傾所說的“配合”。
無奈一笑,他端起藥碗,眉頭皺都沒皺一下,便仰頭一飲而盡。苦味在口中和喉間劃開,帶着濃重的藥味灌進去,激得他忍不住想要把藥全都吐出來,然他卻是咬牙忍了忍,終是將所有藥都嚥了下去。
剛剛放下碗,便又見一直杯盞清茶被推到自己面前,他擡眼看了看楚傾,只聽楚傾緩緩道:“杞子茶味甘性平,百益無害,解解味吧。”
見狀,韓奇原本還很幸災樂禍的表情又成了羨慕,看了看蕭珏手中的杞子茶,苦苦一嘆道:“問兒什麼時候也能變得這麼體貼入微該多好。”
話音剛落,便聽得門外一聲輕呼:“王爺,東朝來信了。”
蕭珏放下手中杯盞,擡眼見李越匆匆而來,便問道:“怎麼樣?”
李越道:“他們離開了臨水鎮,去了……去了東朝京都茲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