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嬋擔憂地看着她,“你還在調查什麼?”
楚傾搖頭,“不要問,你現在什麼都不要過問,答應我,不管這件事結果如何,到時候我都會給你一個交代。”
看着她認真嚴肅的表情,月寒嬋終於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自己,我不能……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還有沒有別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珏王……知道嗎?”
楚傾突然沉了臉色,沒有說話,只是垂首將頭枕在月寒嬋的肩上,似是疲憊至極,需要休息。
月寒嬋會意,用力點點頭,笑得欣慰,同時眼底也緩緩升起一絲凌厲狠色。
我明白了,珺兒你放心,只這一次我斷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拆散你,以前一直都是你和宛珂在保護我,而今,也到了該換做我保護你的時候了!
想到此,她低垂的雙手驟然握緊。
紓和郡主與月妃感情素來很好,是以此番紓和郡主留住璠王府,與月妃秉燭夜談,倒也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聽着下人來報,倒是兩人已經睡下了,鄧竹音的嘴角不由掠過一抹冷厲的笑意,看了看身邊的人。
蘇婕亦神色冰冷,咬牙道:“這倒是好了,若紓和郡主在月妃的院子裡出了什麼事,當真怨不着別人。”
鄧竹音點頭笑道:“你放心吧,我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這一次便讓她有命來無命回,一箭雙鵰!”
難得一夜好覺,第二天一早,楚傾和月寒嬋起身時,天已經大亮。
洗漱完畢之後,看着下人早已備好的飯菜,兩人相視一笑,坐下正要用飯,突然只見楚傾神色一凜,送到嘴邊的杯盞又被放下,輕呵一聲:“慢着!”
然爲時已晚,月寒嬋已經將茶水盡數喝了下去,“怎麼了?”
楚傾神色有些驚慌,當即對着身邊伺候的下人喝道:“速速傳太醫令!”
月寒嬋不蠢,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杯盞和桌上的飯菜,“你是擔心……飯菜有毒!”
楚傾端起杯盞仔細檢查了一番,悄悄鬆了口氣,復又檢查了一番飯菜,而後目光鎖定其中一盤菜,“這下毒之人倒是聰明,沒有將每個盤子都下了毒,而是隻有這一盤……”
話未說完,突然只見月寒嬋臉色驟變,突然俯身吐出一口黑血來,楚傾一驚,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杯盞檢查了一番,“你……”
月寒嬋沒有理會她,而是神色痛苦地看了身邊的丫頭一眼,“快……快去找王爺……”
小丫頭看着別拿一大攤血,早已嚇得六神無主,急急忙忙跑開了。
不過半個時辰,蕭璠及百里秋都已經聚在璠王府,而聽聞紓和郡主在璠王府月妃的院子裡出了事,連同蕭珩在內的蕭氏兄弟全都到了場。
“你怎麼這麼傻?”楚傾雋眉緊緊擰成一簇,看着月寒嬋煞白的臉色,只覺胸口堵得厲害,將解毒的藥丸放進她嘴裡。
月寒嬋強忍住灼心的痛,全身已動彈不得,“我只是……只是容不下她們傷害你,我早已知曉她一定……一定會在這個時候下手,索性將計就計……”
而後她歇了兩口氣,朝着嘈雜的門外看了一眼,“這下可以按你說的……我不用再瞞着了……”
楚傾只能用力搖了搖頭,卻說不出一個字。
百里秋匆忙入內,看了看幾欲昏厥的月寒嬋,又看了看兩眼微紅的楚傾,上前小心翼翼地號了脈,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的臉色也緊跟着變幻莫測。
“這……”突然他驚愕地看了楚傾一眼,“這是怎麼會是?月妃她根本就沒有……”
楚傾沉聲道:“不是以前沒有,而是現在沒有了。”
百里秋嚥了兩口唾沫,慌慌張張得走出來,一出門便迎上了蕭珩意味深長的眼神,對着他微微點了點頭,百里秋暗暗驚愕,原來蕭珩也知道這件事!
思忖了一番,百里秋心裡已經大致有了底,對着撲上來的蕭璠搖了搖頭,嘆息道:“回璠王殿下,月妃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是這一杯茶水……終是要了孩子的命,而且也會重創月妃的身體,這……”
“孩子沒了!”蕭璠驟驚,回身看了一眼月寒嬋用過的被子。
便在此時,另有兩名太醫快步走來,一臉深沉道:“已經驗出來了,這盤菜和這杯茶水之中確實被加了東西。”
蕭璠怒喝:“什麼東西?”
“紅花、莪術,還有……川烏……”
在場衆人皆大吃一驚,這幾樣藥全都是活血之藥,更是孕婦大忌,而其中的川烏,醫書中凡提起此藥,無不在旁批紅標註:大毒!
蕭璠突然對着照顧月寒嬋的一衆下人怒喝道:“說!今天早上送飯菜茶水的人是誰!究竟是誰,是誰只是你們,在飯菜和茶水中下毒!”
蕭璠怒不可遏,無人敢應。
蕭珩和蕭珏相視一眼,似是達成一致,蕭珩站起身道:“來人,將所有人都待下去,本宮與珏王今日便什麼事都不做,好好替璠王審一審這些人。”
聞言,衆人皆驚,太子殿下和珏王殿下的手段有幾何,衆人就算沒見過也聽說過,沒有人能在他二人手下過活,錚錚鐵漢都會鬆口,更勿論是些弱不禁風的小丫頭。
突然一個小丫頭撲倒在地,悽聲喊道:“饒命,殿下饒命!奴婢也是受王妃之命,不能不從,否則……否則王妃便要我全家的性命……”
衆人齊齊一驚,蕭璠則瞪大眼睛,似乎一切早已在他預料之中,驟然回過身去,看到那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怒喝道:“鄧竹音!”
大牢內,鄧竹音哭哭啼啼地抓着鄧武陽的衣袖,“大哥……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想要害月妃,我只是想要懲治傅寧,川烏……川烏根本不是我放的……”
鄧武陽緊咬着牙,“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鄧竹音卻只是拼命搖着頭,淚如雨下,“大哥,我不能呆在這裡,他們會害死我的,璠王早就有心除了我,月妃那個賤人更是詭計多端,這一次一定是她和傅寧聯手設計害我……大哥,你要救我!”
鄧武陽點頭,恨恨道:“妹妹放心,大哥一定會救你出去,我這便去召集人馬!”
不出半日,兩隊龍武衛便齊聚鄧府,趁着夜色深濃,潛入了大理寺大牢。
然而就在他們救出了鄧竹音、正要離去之時,原本安靜的夜裡突然傳來陣陣沉重的腳步聲,鄧武陽循聲望去,只見聶逸一馬當先,領着羽林衛將這裡團團圍住,冷眼瞥了鄧武陽一眼,沉喝道:“拿下——”
饒是衆人拼命隱瞞,這件事終究還是傳到了雍華宮,入夜,將近子時,雍華宮再度傳出緊急詔令。
“皇祖母!”蕭珏緊緊守在牀榻邊上,握着古太后的手,神色肅然。
“珏兒……”古太后吃力地喊了一聲,蕭珏立刻點頭應道:“孫兒在,一直都在。”
古太后便稍稍放了心,擡眼瞥見一旁哭紅了眼的海棠,便招招手讓海棠上前來,而後對蕭珏道:“珏兒,哀家走之前,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蕭珏連連搖頭,“皇祖母有事儘管吩咐,不要胡思亂想。”
古太后苦苦笑着,“你一定要答應哀家,一定要……”
蕭珏不由皺了皺眉,可是看着古太后的殷切目光,他還是點了點頭,“好。”
古太后便鬆了口氣,拉住海棠的手,“收了海棠。”
剛剛走到門外的楚傾腳步一頓,看了一眼愕然怔住的蕭珏和海棠,繼而海棠搖頭道:“太后娘娘,您說什麼呀?海棠哪裡也不去,就留在太后娘娘身邊,一輩子陪着您!”
古太后輕輕一笑,拉住蕭珏,“珏兒,答應皇祖母,一定要答應皇祖母……咳咳……除了玥兒之外,海棠便是哀家最貼心、最親近的人,哀家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你無論如何一定要答應哀家,哪怕只是收作側妃、夫人也好……咳咳……”
蕭珏定定點了點頭,“皇祖母放心,孫兒答應你,孫兒什麼都答應你。你什麼都不要說也不要想,先把病治好。”
說罷,對着身後喊了一聲“傅寧”,楚傾擡眼與他相視一眼,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應聲入內,倒是海棠驚得說不出話來,竟是不知楚傾何時到了身後。
一見到楚傾,古太后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伸了伸手,楚傾上前握住她的手,古太后一把抓住,“傅丫頭,不要再爲哀家費心思了,哀家的身體哀家清楚,油盡燈枯呵。”
楚傾心下一凜,看了蕭珏一眼,古太后嘆息着道:“傅丫頭,你不要怪哀家,哀家喜歡你,可是哀家知道有沒有哀家在,珏兒都會保護好你……海棠不一樣,她是個孤兒,她只有哀家,所以也只有哀家能護她。”
楚傾點頭,“太后娘娘放心,傅寧都明白。”
古太后便鬆了口氣,看着面前的楚傾和海棠,點頭道:“哀家就把珏兒……託付給你們了……”
蕭珏神色一凜,正要說什麼,突然聽得外面一陣嘈雜,繼而蕭璉與雲皇后領着蕭珩等人匆匆入內。
古太后看着衆人皆在,不由得欣慰地笑了笑,“好,好……你們都在,就好……”
而後她看向蕭珏,眼底竟有隱隱淚光,“珏兒,哀家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母妃……”
蕭珏心驚,卻是沒等與她多說一句話,便見古太后輕輕地笑了片刻,而後漸漸沒了聲音。
“母后!”
“皇祖母!”
殿內頓時輕泣聲一片,蕭珏滿臉愕然,海棠早已泣不成聲,回身看了蕭珏一眼,似是穿了他眼中的疑惑,不由心如刀絞。
蕭珏回身,看了蕭璉一眼,雖沒有說話,卻是用眼神再問,古太后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畢竟,很早以前,蕭珏也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蕭璉一聲哽咽,垂首扶額,“你母妃她……”
然,猶豫了半晌,卻又說不出一個字來。
海棠突然起身,以袖拭淚,而後對着蕭珏沉沉一拜,“宸妃娘娘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