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珏皺眉,“東朝大軍已經逼近容城門下。”
聞言,兩人皆是沒由來地皺了皺眉,看着蕭珏冷麪揮手屏退左右,堯冽沉聲道:“不能再耽擱了,王爺,就讓我和父親領一隊輕騎先行,待王拿定了主意,你再領大軍趕來。”
說着看了韓奇一眼,“你跟在王爺身邊,保證好王爺的安危。”
韓奇撇嘴道:“這麼來也不是不可,只是王那邊……”
話未說完,便聽得侍衛來報:王傳王爺和二位將軍進宮。
待得三人匆匆而至,堯仇已經立在殿內,與蕭珏微微點頭致意之後,繼續道:“回稟王,臣以爲這個時候決計不能再拖延再等下去,爲了不延誤軍情,又不妨礙王挑選將帥,最好的辦法便是由老臣領一隊人馬先行,先解了容城的危及再說。”
聽得堯仇這一席話,三人便知,容城被困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蕭璉耳中。
只見蕭璉神色頗有些凝重,目光沉沉地從堯仇以及蕭珏三人緩緩掃過,最終落在蕭珏身上。
“珏兒,你可還記得你與孤王說過什麼?”
蕭珏穩穩道:“李越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
蕭璉濃眉一擰,“那是爲何,纔剛剛開戰,就已經讓容城陷入危急之態?”
蕭珏垂首道:“回稟父王,父王以爲東朝大軍能力如何?”
“連你都險敗他手,自是不容小覷。”
蕭珏便勾勾嘴角,“那便是了,連我數十萬璃軍都難以抵擋的東朝大軍,讓區區一城總兵,如何以一城兵力相抗?況且,如果兒臣沒有猜錯的話,東朝大軍已盡數開至容城,他們的動機很明顯,便是要拿下容城和歷城這塊硬骨頭,只要這邊拿下了,那北疆淪落他手便是遲早的事。”
聽到這裡,所有人心裡都暗暗一驚,就連蕭璉也下意識地皺眉沉思,許久方纔輕輕點頭,“你說的不無道理,孤王早該想到這一點。如此說來,你也同意讓堯老將軍先行領一隊人馬趕去救援?”
蕭珏俯身行禮,淡淡道:“父王若是能早日定下將帥人選,容城便可早一日迎來救援。不過。兒臣倒是覺得,堯老將軍先行而去,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大軍行路緩慢,而輕騎則可輕裝簡行,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兒臣以爲,暗營的輕騎營可擔此重任。”
“唔……”蕭璉微微點頭,若有所思,許久,他才擡頭看向衆人道:“好,就這麼辦。堯仇,孤王命你領一千輕騎,明日一早便動身,速速趕往容城!”
堯冽一愣,忍不住上前問道:“王,臣願隨堯老將軍一同前往。”
蕭璉臉色一凝,堯冽正要再多說什麼,就被韓奇一把抓住。
堯仇笑道:“無需,千人之隊,爲父一人足矣,你便留下等着,到時候隨着王爺同去容城不遲。”
堯冽無奈,只得垂首應下。
出了大明殿,只覺外面一陣沉悶壓抑,韓奇拍着堯冽的肩道:“放心吧,堯老將軍久經沙場,他打過的仗比你尿過的牀都要多。”
堯冽頓時一個冷眼掃過去,堯仇則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大笑,“韓奇這話話糙理不糙,爲父這些年在外拼殺,身經沒有百戰也有數十戰了,你還在擔心爲父不成?”
堯冽臉色深沉,略有些擔憂道:“孩兒只是覺得,東朝大軍此番來者不善,父親須得多加小心纔是。這次領兵的是赫連盛,這個赫連盛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父親不得不防他。”
堯仇連連點頭笑道:“你儘管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再說了,我還要回來喝你和蘇家丫頭的喜酒,看你們生兒育女呢。”
聞言,堯冽方纔的擔憂之色頓然不見,竟有些赧然,皺眉輕喝一聲:“父親!”
堯仇便揮揮手道:“罷了……隨口說說而已,只是不知王將王爺一人留下,是何用意?”
說着,三人一起回身看了一眼大明殿,再轉過身時都稍稍愣了愣,韓奇小聲道:“看來不是王爺一個人。”
迎面走來的那人,紫袍附蟒,卻正是這南璃的儲君,太子蕭珩。
“參見太子殿下。”
“三位將軍免禮。”蕭珩緩緩擡手,“看來三位將軍都已經知道了北疆的事。”
堯仇垂首道:“王召臣等正是爲了此事。臣聽聞殿下亦向王請戰,不知……”
蕭珩微微彎起嘴角,此般看去,儼然一位玉立樓人,翩翩公子,偏得那一雙眼中滿是凜凜氣勢,不似他面上看起來的這般溫潤柔和。
“本宮確有此心,屆時若父王當真允了本宮前去,還望三位將軍不吝賜教,多多幫助本宮。”
三人連連躬身行禮:“臣等不敢。”
蕭珩也不計較,只是輕笑了兩聲,揮揮手道:“父王找本宮還有事要商議,便不與三位將軍多聊了,輕便。”
“是。”三人低着頭,直到確認他已經走遠,進了大明殿,三人這才直起身,相視一眼,雖不多言,心裡卻明白,這一次北疆之行怕是沒那麼簡單。
軍情緊急,刻不容緩,第二日一大早,堯仇便領着一千輕騎朝着容城而去,而其他軍將亦是時刻整裝待發。
陸文欽策馬跟在蕭珏身邊,沉默許久之後,終於忍不住出聲道:“王爺,末將……”
蕭珏側身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本王已經與父王說過了,此番出兵父王定主帥,主帥定將軍,本王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聞言,陸文欽不由低頭淡淡一笑,“王爺睿智,是末將魯莽。”
蕭珏卻連連搖頭,“本王正想要問你,以前你是一國大將,調兵遣將之權皆在你手,而今卻要聽人差遣,你心中可怨?”
陸文欽愣了一下,只思索片刻便斷然搖頭,“這些年來,北洵雖是安居樂業,卻也是安於現狀,無論是兵力還是勢力都是三朝中之最弱,末將雖曾有志改變這一狀況,可是畢竟憑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良禽擇木而棲,良將擇帥而行,文欽自認是三生有幸,能得王爺器重,事事提攜。”
短短一番話,蕭珏卻已然明白他的心思,沉沉點頭,“得將如此,乃我蕭珏之幸。”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策馬朝着城內而去。
宮外安寧,宮內卻已是鬧得炸開了鍋。
魯明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外,看着那兩名盛裝女子先後點了殿內,沒多會兒便聽到殿內傳出女子傷痛欲絕的哭聲和聲聲哀求,他只能連連搖頭哀嘆。
這個時候,他倒是有些慶幸,多虧珏王殿下的生母宸妃已不再,否則,若是珏王每次出兵,生母都要來這麼鬧一回,可有得蕭璉受。
“王,您……您怎麼能讓珝兒去上戰場?”程貴妃兩眼通紅,滿臉是淚,一副楚楚可憐之模樣,蕭璉見了也暗暗心疼,然,行軍打仗、保衛疆土乃是國之大事,豈是能容她一婦人決斷?
當即,揮了揮袍袖,喝道:“來人,先把貴妃扶起來,地上涼,別弄壞了身子。”
聞聲,立刻有人上前將程貴妃扶到一旁的座上坐下,還不忘給加了兩個軟墊子。
雲皇后瞥了程貴妃一眼,繼而一臉心事重重,擔憂道:“王,妹妹所言不無道理,珩兒和珝兒與珏兒不同,珏兒自幼跟隨堯老將軍征戰沙場,遇到任何事他自是都能應對自如,可是珩兒他們……”
“哼!”蕭璉突然冷哼一聲,睨了雲皇后一眼道:“我南璃的男兒,不管是王公貴胄,還是走夫販卒,都該是上了戰場便能上陣殺敵的好男兒!你道珏王能在戰場上應對自如,又可知珏王這些曾經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傷,可知蕭珏之名何以能領敵軍聞風喪膽?孤王可是見過的,那身上滿是傷痕,有的甚至可能致命。沒有哪一個將帥是坐在馬背上、坐在營帳裡、甚至是坐在宮裡高呼兩聲,便能成爲千古名將的!”
聞言,原本還哭泣不已的程貴妃沒由來的漸漸收音,到最後只剩下輕輕的抽泣,偷偷朝着雲皇后瞥了一眼。
“可是王,將帥並非一朝一夕而成,日後多的是機會。聽聞這一次東朝來的是赫連盛,這個人陰險狡詐,愛耍陰謀,萬一……萬一他們……”程貴妃只說了兩句便說不下去了,越想越擔憂。
蕭璉眼底原本對她的一絲疼惜頓然消失不見,沉聲道:“若是如此懼怕生死,那我南璃乾脆直接降了東朝罷了,倒也省了這麼多的無謂犧牲!”
程貴妃和雲皇后頓然一驚,低下頭去不敢出聲。
蕭璉站起身來,冷眼看着二人,“既有戰爭,就必有犧牲,你們以爲你們腳下的土地、身上的綾羅、口中的米糧都是從何而來?那都是我蕭氏子民辛辛苦苦拼殺而來!你們若是還有一點兒心,就不要再爲這種事來煩擾孤王。孩兒出戰固然有危險,然保家衛國、建功立業本就是每個男兒該做的事!孤王心意已決,你們都回去吧!”
兩人滿心驚慌地相視一眼,齊齊起身告退,連多一句話也不敢說,直到出了大明殿,程貴妃這才氣惱地將手中的帕子丟在地上。
“姐姐,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雲皇后沉沉吸了口氣,想了想,擡腳朝着雍華宮的方向走去,“去找母后,本宮就不信她能親眼看着自己三個孫兒一起去送死!”
魯明目送着二人遠去了,這才折身回到殿內,蕭璉正立在案前,手中筆走游龍,見魯明略有惶恐地上前來替他換走杯盞裡的涼茶,不由出聲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孤王這麼做,有些不近人情了?”
魯明一驚,退至一旁,低頭想了想,“奴才不敢,奴才不懂軍戰之事,王既是這麼做了,必定有自己的打算和理由。”
“呵!”蕭璉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圓滑,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魯明訕訕一笑,想了想道:“不過奴才覺得,讓太子殿下和十王爺隨同珏王一起出戰,倒也不算壞事,這些年太子殿下和十王爺也未曾丟下兵書,出戰雖少,卻也是有的,此番有珏王在,定能保兩位兄弟安妥,也正好可以讓他二人熟悉一下戰場,這日後,總不可能只靠着珏王一人,少不了他們要親自上陣迎敵。”
“唔……”蕭璉連連點頭,“看來,還是你最懂孤王心思。”
魯明低頭輕輕笑了笑,不敢居功,剛剛轉過身,便聽一名內侍悄悄來報:“傅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