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兩個字卻讓蘇婕突然渾身一顫,只覺似有一陣寒風從身上吹過,冷的剔骨。
誰敢?
怕是沒人敢。
至少她知道,就算有人要說,也絕對只敢自己獨自一人在心裡悄悄地跟自己說,珏王非君,然珏王之威卻足以讓所有人震懾。
蘇婕扭捏了一下,動了動嘴脣,“王爺有沒有想過,若是王爺將所有夫人侍妾全都遣散出府,別人會怎麼看我,怎麼想我?是要別人說我剛入王府,就逼得王爺趕走所有人,獨寵一人,是要別人說我善妒成性,有失風儀、有失珏王府之顏面嗎?”
蕭珏淡然一笑,緩緩走過來,負手立於窗前,“這些事情自有本王處理。”
“可是……”
“秦素。”
秦素上前垂首:“王爺。”
“蘇王妃入府不久,很多事宜和規矩都不甚瞭解,今後就由你從旁協理,幫助蘇王妃一起治理這珏王府後院,本王希望來年開春之後,蘇王妃能對該掌握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秦素點頭道:“王爺放心,秦素定當竭盡全力,協助蘇王妃做事。”
蘇婕不由得瞪大眼睛,伸手直指秦素,“這個人是誰?”
蕭珏緩緩回過身來,面無表情道:“本王已經吩咐了下去,從今往後,秦素就是王府後院的總管事,協助你管理府中大小事宜。她在府中待的時間比較久,你有什麼不懂、不明白、不知道該怎麼做的地方,都可以問她。”
蘇婕怔怔地看着一臉素淡的秦素和麪無表情的蕭珏,只覺自己無處容身一般尷尬,緊緊咬了咬嘴脣,終是在眼淚掉下來之前,轉過身快步跑出了書房。
秦素站在窗前,看着她離去的背影,不由輕輕一嘆,“你這又是何必?”
蕭珏臉色微凝,“我只是想讓她明白,只是我蕭珏的珏王府,而不是她耍陰謀詭計的地方,她任性胡鬧或是驕縱蠻橫耍脾氣,都無所謂,卻獨獨不可妄動心思攪亂珏王府。”
秦素緊緊抿了抿脣,“真是這樣嗎?還是……”說着擡頭,緊盯着那一雙冷厲俊眸,“因爲昨天晚上她惹了傅姑娘?”
蕭珏折身走到桌案前坐下,“秦素,你是聰明人。”
秦素臉色頓然一變,只是很快便又恢復,淺淺一笑,欠身道:“秦素明白,若沒有什麼事,秦素先行退下了。”
蕭珏只微微點頭,沒有應聲,秦素不由輕嘆一聲,轉身出了門去。
不想,剛剛回到後院,就聽到蘇婕的院子裡傳出一陣下人的哭泣聲,走過去一看,只見兩個小丫頭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外,哽咽道:“蘇王妃,使不得……”
秦素上前問道:“出什麼事了?”
下人一見她,頓如見到救星:“秦姑娘你可算來了,蘇王妃要收拾東西回蘇府……”
秦素一聽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對着二人道:“爲何不去通知王爺?”
“這……”
“快去!”秦素一聲厲喝,“蘇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這種時候不去稟告王爺,卻在這裡哭哭啼啼,有用嗎?”
聞言,其中一人連忙朝着蕭珏的書房跑去。
蘇婕冷哼一聲,回身瞪了秦素一眼,“何故假仁假義?依我看,你巴不得我離開王府吧。”
“沒錯。”秦素乾脆地應了聲,蘇婕頓然愣住,只聽秦素輕笑一聲,繼續道:“可是王爺的脾氣我比你清楚,若是現在你走了,我的處境會是最糟糕的,而不是最好的,我是後院總管事,若是連王妃回府這麼大的事都處理不好,所有的罪責都是我一人的。”
蘇婕沒想到秦素這麼直接了當,咬了咬牙冷笑道:“你還真是誠實。”
秦素依舊淡笑着道:“王爺最容不得欺瞞。”
一句話猶如一柄利刃,硬生生地插入蘇婕心裡,悲憤之餘更多的是驚慌,畢竟她欺瞞了蕭珏,而且是代嫁!
抱着包袱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正不知該做什麼時,前去稟告蕭珏的下人回來了,站在門外吞吞吐吐了好半晌,才道:“王爺說……說王妃已許久沒有回蘇府,便允她回府探親,讓……讓秦姑娘看着辦就好……”
秦素聞言,面上拂過一抹了然神色,點點頭道:“去,傳薛峰和陶鵬二人。”
蘇婕滿含敵意地瞪着她道:“你想做什麼?”
秦素道:“王爺剛剛從北疆回府,手中堆積了很多政務要處理,無暇陪同蘇王妃一同回府探親,又擔憂蘇王妃安危,着薛峰、陶鵬二位將軍護送同行,蘇王妃儘管放心,他二人定會將你安然送回蘇府。”
說着俯身對着蘇婕微微行禮。
“你……”蘇婕只覺心頭憋着怒氣,卻偏又無從發火,這個秦素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她所有的招兒打在她身上,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根本使不上力氣。
看着薛峰和陶鵬二人護送着馬車緩緩離去,秦素原本強撐起的淡然笑意漸漸散去,只餘一抹無奈。
“看夠了嗎?”她沒有回身,只輕輕道了一聲,身後便走出好幾人,個個面露驚歎之色,朝着秦素連連豎起大拇指。 ωwш● тt kдn● ¢ ○
宋盈和常林皆是一臉崇拜地看着她,伸頭看了看漸漸消失的馬車,宋盈眨眨眼睛道:“秦姑娘,你可真厲害,除了你之外,我還真沒見有誰能把蘇王妃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哎——”韓奇拉着問兒走上前來道:“這叫世間有萬物,一物降一物,可能咱們秦姑娘就是蘇王妃的剋星。”
秦素頓然冷睇了他一眼,嚇得他連忙把頭縮回去,不等秦素開口說什麼,問兒就狠狠敲了敲他的腦袋,“剋星二字豈能亂說?若是傳了出去,讓秦姑娘怎麼立足王府?”
聞言,韓奇連忙堆出笑臉去哄問兒。
秦素無奈一笑,轉向宋盈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傅姑娘不是回宮了嗎?”
宋盈點點頭道:“姑娘今日一早被清蕪公主派人接走了,我有些東西落下了,便跟着出宮來取走。”
秦素挑眉看了看常林,話卻是對宋盈說的:“是什麼重要東西,非得要親自走一趟不可?託人捎個話,讓常林給你送進宮去不就好了。”
宋盈頰上頓然一紅,看得韓奇二人心情大好,連連仰頭朗聲大笑。
這近兩個月的時間裡,宋盈一直與問兒住在一起,是以問兒對宋盈頗爲親近些,道:“既然來都已經來了,就不用再急着回去了,公主那邊也不會那麼快就結束,我等會兒下廚做些小菜,你們一起去吃些吧。”
秦素點頭道:“倒也是,這次來去匆忙,你弗如便趁着今日有空閒,與大家好生聚一聚,宮牆深高,今後不定什麼時候纔能有空與他們見面。”
宋盈不由感激地看了幾人一眼,連連點頭。
韓奇道:“我家問兒的手藝自是沒的說,只是這好菜是有了,好酒卻沒有,聽聞千釀坊這兩日新釀了一批好酒,這……”
宋盈會意,笑盈盈道:“我這就去打些酒來。”
常林跟上道:“我隨你一起去。”
身後幾人看着二人並肩離去的身影,都忍不住低頭偷笑。誰都看得出來這個常林對宋盈有意,並未介意宋盈長他兩歲,每天只要有空,定會跟在宋盈身邊忙前忙後,被大家揶揄也不在乎。
街上熱鬧非凡,處處可見喜氣一片,買各種年貨的攤鋪擺得到處都是,琳琅滿目。
常林提着幾壇梅花酒在手,隨着宋盈穿梭在各個商鋪,只聽宋盈嘴裡唸唸有詞,指着前面的糕點房道:“我去買些花粉膏,問兒最愛吃那個……哎,看那個水晶糕,我記得姑娘最愛吃,有好幾次出宮都不忘帶了些回去……對了,前日我看到秦姑娘的腰佩流蘇受損了,你等我,我去……”
“唉——”常林幾乎是無可奈何地長長一嘆,伸手把她抓住,“你怎麼老是想着別人需要什麼,那你自己呢?你需要什麼?”
“我……”宋盈愣了一下,瞪了瞪眼,繼而笑道:“我沒什麼需要的……”
她越是這麼說,常林的嘆息聲就越重,聽到身邊的吆喝聲便隨意看了一眼,突然他眼睛一亮,打量了宋盈一番,走到身邊的首飾攤鋪上挑了好大一會兒挑出一隻髮簪。
“喲,這位公子真有眼光,夫人戴了這隻髮簪,定會好看。”
常林頓然心情大好,付了錢,不由分說就給宋盈戴上,惹得宋盈一陣陣臉紅,眼看着常林還要再買幾隻,連忙拉着他就走,“別鬧了。”
不遠處的環城河內,船隻來往不絕,一艘看似不大、卻精緻優雅的船隻緩緩而來,兩旁的船隻見了,紛紛讓行。
清蕪公主蕭玥素來喜歡與駙馬同遊河,久而久之,這附近的人便也都認出了他們。
船頭,一襲淺白色身影迎風而立,將岸上方纔的一切盡收眼底,這會兒不由挑眉微微凝笑,內藏深意。
蕭玥走上前來,朝着岸上瞥了一眼,淡笑道:“聽珏王說,這兩人早在北疆的時候就一起負責打理你的生活起居,如今不辭辛苦,隨你一道而來,也算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二人看起來也挺登對的。”
楚傾回笑,點頭道:“當初我隨王爺離京,便是怕她獨自一人居於宮中遭人欺負,也是爲了給她一個習武的機會,便讓她出宮,跟着常林一起,隨二位將軍日常練兵,只是萬萬沒料到,竟會在無意之中促成一段好姻緣。”
下人輕聲道:“公主,傅姑娘,酒已經煮好了。”
蕭玥頷首以應,示意她退下,而後轉向楚傾道:“緣分這個東西就是這麼奇妙難測,來了,你擋都擋不住,不來,求也求不得。”
楚傾微微一愣,轉而會意,垂首道:“公主所言極是。”
說罷,看了看蕭玥做了個“請”的動作,正要轉身回船艙,突然只聽得一聲淒厲急促的馬鳴聲,便循聲望去,只見兩匹快馬衝到人前,卻因爲馬速太快,來勢洶洶,已然根本來不及收住,馬蹄高擡,隨時可能會踏下。
其中一匹馬前的人是一名稚齡幼童,而另一匹馬前的人正是宋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