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人追十人,而且那五十人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宛珂無法逃脫,不足爲奇。
眼看着自己被後面追上來的人團團圍住,宛珂瞥了策馬領兵的那人一眼,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你跑不了了,謙瀾。”堯冽手中長槍一揚,冷聲喝道。
宛珂不慌不忙,瞥了一眼將自己護住的那幾人,驀地眼神一冷,腰間短劍出鞘,毫不猶豫地從那些人的頸間劃過,他們甚至都沒有回過神來發生了什麼事,便已經一命嗚呼。
“你……”璃軍全都大吃一驚,愕然地看着眼前這個蒙面男子。
堯冽瞪大眼睛盯着他手中的短劍,下意識地伸手撫上自己腰間的劍柄,一瞬不瞬地看着中間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半晌,他緩緩下了馬,走了過去。有人慾阻攔,卻被他擡手攔下。
面對面站着,四目相對,堯冽的神色還有些恍然不可置信,“是你?”
宛珂沒有應聲,只是淡淡一笑,擡眼掃過衆人。
堯冽輕呵一聲:“所有人都退下!”
“將軍!”
“退下!”
衆人無奈,只能策馬齊齊後退了數十步遠,卻始終不願走遠。
宛珂垂首淡淡一笑,緩緩摘下面紗,待堯冽看到面紗下面那張熟悉的面容,驚得說不出話來,“果真是你!你果然……果然沒死,宛珂!”
最後“宛珂”兩個字喊得雖然聲音很低,卻也咬牙切齒。
宛珂笑得淺淡,“天不亡我,便是要派我回來亡了蕭氏。”
看着他眼底的殘冷笑意,堯冽不由搖了搖頭,“宛珂,你……你就是謙瀾?”
見宛珂點頭,他又怔了怔,“這麼說,殺我父之人,是……”
宛珂問道:“你相信是我嗎?”
堯冽搖了搖頭,“殺我父便如殺你父,你不會這麼做。”
聞言,宛珂終於淡淡一笑,“當初,暗營的將士被我困住,老將軍出來尋人,我本是想將他攔在外面,我只想過要除掉暗營的人,給赫連盛一個交代,卻未想老將軍誤入陣中,更是破了我的陣,對我大打出手,我只能以暗器控制住他,而後我殺了隨行的人,想要放他走,可是……”
“可是他發現你的身份。”
宛珂點頭,“我確曾想過要殺人滅口,然,那個人是待我如親父,我已經失去親人,斷不能讓你跟我一樣……”
回想那天,他手中的短劍確實對着堯仇狠狠刺下,最終卻並未落在堯仇身上,而是他身邊經過的毒蛇。
堯仇怔了怔,不解地看着宛珂,“你救我?”
宛珂收了短劍回鞘,沉沉吸了口氣,而後轉過身去,“昔日戰場上,你曾救我多次,今日便當是我還你一命。若有來日,我們戰場相見!”
說罷,大步離去……
堯冽搖了搖頭,“可是當我趕到的時候,父親他已經……”
“是莫如寂。”宛珂冷聲說着,臉色沉冷,“這件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爲是我殺了老將軍,起初我一直在想,我離開之後,害死老將軍的人到底是誰,直到後來蕭珏被困木魯峰,莫如寂出現,我才發現了端倪。至於莫如寂爲何要殺老將軍,應該不用我幫你想。”
“是皇后!”堯冽說着突然緊緊握拳,咬牙切齒道,“只可能是她!”
看着他滿臉怒意,似乎只要這個時候莫如寂和雲皇后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殺了二人,宛珂突然輕聲一笑。
堯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宛珂搖頭道:“我只是在想,這麼久不見,你一直都相信我還活着,而今見到我,對我所說的話更是深信不疑,不曾有半點懷疑,這便是我曾經視爲親兄弟的人,我心裡高興。”
堯冽笑得勉強,卻也真誠,“我並非沒有頭腦之人,對你更是瞭解甚深,而今只要你說,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只要,你願意說。”
宛珂突然沉了臉色,“殺了我。”
堯冽驟然一怔,宛珂淡笑着繼續道:“如你所言,只要我說了,你一定會信,我若說我有苦衷,讓你放我離開,你自是毫不猶豫便放我走,可你我都知道,如此一來,你就會背上私放敵軍領將的罪名,落在有心人手中,很容易變成你叛國通敵的罪證。一個宛家已經夠了,不該再多出一個堯家。”
聞言,堯冽只覺心頭驟然一凜,怔怔地看了宛珂良久,看着他坦然鎮定的神色,只覺心如刀絞。
“殺了我,你便是南璃的大功臣,堯家在南璃的地位,從此在無人能動搖。”宛珂笑了笑,上前一步,看着他腰間的短劍,“從此,這世上便真的再也沒有宛珂這個人存在了。”
堯冽搖了搖頭,後退兩步,別過頭去。
宛珂沉了臉色,“堯冽,你還是那麼善良,那麼仁慈!”
堯冽冷笑,“要我殺敵,可殺千萬,要我殺自己的兄弟,一個也做不到!”
宛珂不緊不慢道:“你不殺我,便是等於殺你自己的兄弟,殺你最親最愛之人。而今我與蕭氏勢不兩立,若我不死,必會領軍與璃軍對抗,到時候死的是誰,沒人知道!”
堯冽皺緊俊眉,“這蕭氏……包括王爺嗎?”
宛珂猶豫了一下,咬咬牙道:“包括!”
堯冽頓然沉沉閉上眼睛,下意識地伸手撫上劍柄,見狀,宛珂滿意地笑了笑,“所以,殺我是你最好的選擇,記住,宛珂早已死,你現在要殺的人,是東朝的軍師,太常卿謙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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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冽緩緩睜開眼睛,定定地看了宛珂半晌,突然一揚手,腰間短劍出鞘,直直朝着宛珂刺去。
沒有任何聲音,退在身後的衆人只看到堯冽舉劍朝着宛珂刺了過去,待他們圍上前時,宛珂已經戴上面具,定定地躺在雪地裡,一動不動,衣衫被血浸透,身下的血亦是一片猩紅。
“將軍!”衆人齊齊一驚,沒想到堯冽會親自動手。
堯冽神色冷冽,定定看了宛珂兩眼,“唰”地收了劍,翻身上馬,冷喝一聲:“回營!”
聞聲,衆人不再多言,跟着他一併策馬朝着軍營而去,雪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馬蹄印,然很快又被大雪覆蓋。
八百里加急信函送回大月城時,大雪剛剛停下。
甫一看完密函,蕭珏便驟然站起身,險些將手邊的硯臺打翻。動靜引來了楚傾的注意,她朝着蕭珏瞥了一眼,“發生了什麼事?”
蕭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沒有說話,而是走到她身邊,將密函交給了她,楚傾接過看了兩眼,臉色驟變,瞪大眼睛渾身顫抖。
“當真?”
蕭珏沉聲道:“未曾親眼見到人,一切都很難說。”
楚傾努力屏氣凝息,垂眸想了想,“我要去北疆!”
蕭珏斷然搖頭,“你去了,他也未必能認你,相反,他一心想要殺你,你去了只是自投羅網。”
楚傾搖頭,“他不會殺我……”
蕭珏道:“他不會殺宛珺,可是他會殺傅寧,會殺楚傾。”
楚傾頓然愣住,定定地看了蕭珏兩眼,而後轉過身去,凝眉沉思。
蕭珏深吸一口氣,“你放心,有堯冽在,他不會死。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守住這個秘密,不讓更多的人知道,此事若讓別人聽了去,定會給他、給堯冽惹來殺身之禍。”
楚傾心頭一凜,“你是說,會有人藉此爲由頭,陷害堯冽勾結敵軍叛國?”
蕭珏點點頭,楚傾的眉頭不由皺得更深,努力搖了搖頭,“一個宛家已經夠了,斷不能再多出一個堯家!”
聞言,蕭珏臉色一沉,終是沒有再多說什麼,與她一併走到窗前,定定地看着窗外枝頭的雪堆,靜默不語。
然樹大招風風撼樹,有些事情終不是想避免就能避免。
不出一個月,京中便傳出堯冽私放敵軍軍師的謠言,剛出了一月,二月初五,兩軍休戰之時,蕭璉一紙詔書將堯冽召回了京,而堯冽回京當天進宮面聖,卻再也沒有出來過。
“你說什麼?”蘇姌臉色驟變,緊緊抓住楚傾的衣袖,“堯冽他怎麼了?爲什麼會突然回京,爲什麼進宮到現在都沒有回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冷靜點!”楚傾抓住蘇姌顫抖的雙手,“現在尚未確定,王也只是懷疑,暫時將堯將軍收押。”
一向淡然鎮定的蘇姌此時卻像是失了理智,“怎麼冷靜?你看看這將軍府上上下下,沒有主人沒有生機,甚至沒有個將軍府的模樣!堯家世代爲蕭氏浴血奮戰,守衛疆土,他們怎麼能僅憑着一句猜測,一句莫須有,就將剛剛在戰場拼殺回來的堯冽收押?老將軍屍骨未寒呢!”
楚傾只覺心頭一酸,將蘇姌攬入懷中,輕拍着她顫抖的雙肩,“王爺和衆人已經在想辦法了,堯家爲蕭氏爲南璃做了那麼多,斷不會落得含冤莫白。”
蘇姌忍不住輕輕抽泣,“傅寧,你不是不知道,如今王已經……已經不省人事,現在掌權的那個人,不是蕭氏……”
楚傾擡手堵住她的嘴,沉聲道:“可是太子殿下和王爺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