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搏(三十一)

三十一 惡霸逼婚

二姑媽的三孫子莫金平結婚,特地送信到豆腐坊。表哥莫正丹說:“媽媽今年八十六,聽傳聞外甥媳婦秀英是個女能人,在世很想見見。我家曉得豆腐坊到觀賢臺路途遙遠,邀請你家兩個人到我家玩半個月。”佘連九說:“我有個店走不開。”“你家旁邊有個剃頭的,他可以幫你照看雜貨店。實在不放心,再找個人幫你賣東西。再說呢,你家姑媽已經是個高齡的人,她的願望我們做下人的總不能讓她成了遺憾呀。”

胡秀英說:“連九呀,正丹這麼說了,你就答應下來。至於連三、連五,還有連英、連珍,他們去不去,聽隨他們。初四,連英的親家家裡出了大禍,這回也讓我前去看看,那紅花草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連九終於同意上姑媽家做親戚。

老大不去,老二是二嫂子去,連英、連珍姊妹倆也去,男人就連九一個。早上出發,到了晚上纔到達。姑媽見了孃家人來的禮品多,激動地說:“我是想孃家人來玩玩,就趁二孫子結婚這個事兒,平時一年到頭見不到孃家人上門。這回你們可要在觀賢臺玩他十幾天,回家過年。”

姑父說:“我是八十五歲的人,姑媽八十六。見到豆腐坊、紅巖寨的親戚來,我們兩個老的都高興不得了。……哪個叫秀英啊?”白遵級說:“這個抱孩子的就是秀英。”胡秀英喊道:“姑爺爺,姑奶奶,你們好!恭喜你們過到一百二十三。”姑媽曉得合不攏嘴,說道:“我家兩人哪過到這麼長的壽限,最主要的是在世能夠看見你這麼個女能人呀。”說着就拿出一個封兒要給孩子,胡秀英推讓道:“唉,不要不要,我怎麼能要你們年紀大的錢呢。”姑媽說:“我這是給孩子的百歲錢,要拿了去。”

胡秀英說:“真不好意思,姑奶奶呀,我就接下來了。”

第二天,胡秀英說要望一下紅花草,表嫂說:“不要望,望了晦氣。”她這麼一說,胡秀英不好執拗,只得作罷。

大表侄莫金標說:“湯百德是個掃帚星,到了哪裡,哪裡就有禍。他要打獵,野狼谷不敢進,就在亂草地打了一匹狼。狼的報復心特別重,老在我們觀賢臺北邊出沒。”連九問有多少個狼,莫桂章說有七個,晚上有人看到狼的眼睛放出綠光,嚇殺了。

胡秀英說:“你家有獵槍嗎?”“有啊,你想到亂草地打獵,遇到七匹狼怎麼辦?”“只要有三把獵槍,我就能把七匹狼放倒。”莫金海一聽,驚得說不出話來。

表兄莫正剛說:“我家有一把獵槍,我跟正元、正兵弟兄兩個借兩把獵槍。但是,秀英你去打到狼的話,千萬要小心。”莫金海說:“沒事,我和三叔陪她去。這次打獵,家裡做事,也弄點野味吃吃。”

佘連珍見胡秀英跟兩個男人一起到亂草地打獵,而且還要打狼,驚訝不已。“秀英她簡直瘋了的,專門打獵的人還怕遇到狼羣。狼貪婪兇狠成性,怎能去惹它呢?”白遵級說:“連珍喲,秀英她要打狼,你是勸阻不了的。你實在要關顧她,不如帶個人悄悄地跟她後面,站在遠處看住就是了。”莫正榮的婆娘符玉鳳和小妹子莫愛琴兩人要陪同佘連珍。

三個女人貓着腰在草叢裡跑,隨後上了山崗。雜樹高高低低的,凡空隙的地方都長滿了野草。鳥兒在裡面自由自在的飛翔,野兔、松鼠竄竄的。她們看到莫金海提起獵槍“砰”的一聲,槍管上冒起了一陣青煙。原來是他打死了一隻大野雞,上去拎起來跑着。

胡秀英忽然提起獵槍緊緊地跟着上了高坡,只見她的槍管也冒起了一股青煙。“正剛呀,你跟金海兩人到這邊來,我打了個大傢伙,你們上去擡過來看看是什麼東西。”聽說大傢伙,叔侄兩個奔跑過來,原來是一隻狍子。他們擡到山崗上,放了下來。

胡秀英給槍膛裡上了子彈,下了高坡跑了一段路,望見奔跑的野兔,提槍想開火。她放下了槍管,往回跑。忽然她發現野豬慢哼哼的跑了過來,莫正剛也發現了野豬,叫道:“秀英呀,這野豬你不能打啊,打得不好它要人的命呢。”胡秀英說:“你別要叫嚷!”

她這麼大聲回覆,野豬跑動起來。胡秀英提起槍管瞄了又瞄,野豬終於她最佳的射擊角度。“砰”的一聲,野豬栽翻了身,再也動彈不起來。

正當兩個男人跑來準備擡走獵物,胡秀英發現左前方出現了幾匹狼,成扇形包抄上來。她迴轉身跑上高坡,對着莫正剛叫道:“把你的獵槍給我!”隨手拋過來她手裡的空槍,另一隻手則接過莫正剛拋過來的獵槍。

她提起獵槍選擇一隻狼射擊,而這第一槍特別重要,角度既要刁鑽,又要迅速反應,更要準備接住莫正剛拋來裝好子彈的獵槍,以便出手打第二槍。正面的幾匹狼忽然停了下來,跟胡秀英對峙着。莫正剛鼓勵道:“秀英呀,槍管裡已經又上好了子彈。”

胡秀英忽然倒地,“砰”的一聲,最靠近的一匹狼的頭開了花。後面的狼奔跑過來,胡秀英一反身,順手一個槍桿子,正好砸在狼的腦袋瓜。狼翻飛了出去,倒在地上,挺了一下,便不動了。又一匹狼兇猛的撲了過來,胡秀英敏捷地避開了身子。提起空的槍管,後面的狼居然被嚇住了。

莫正剛把槍拋了過來,胡秀英騰出一隻手接了過來。她將空槍拋了過去,幾匹狼以爲可以鑽這個空子襲擊,便一齊撲了過來。胡秀英不敢大意,飛身一個旋轉,“叭叭叭”的碰擊聲。幾匹狼在地上滾動,胡秀英迅速提起槍管打死了一匹狼。莫金海捉住了機會,也開槍打死了一匹狼。

胡秀英發現身邊出現一匹狼,她猛地一扭身,隨手一個槍桿子,再次擊中了狼頭。她大聲喊道:“莫正剛,將上了子彈的獵槍撂過來!”剩下的兩隻狼膽怯了,不敢進攻,站在遠處發出絕望的哀嚎。

一支槍拋了過來,胡秀英高聲喊道:“再撂一支槍過來,快點!”胡秀英拋過去空槍,又接過第二支裝上子彈的槍。她拿着兩支槍下了高坡,慢慢往前逼過去。到了一定的距離,只見她丟下一支槍,提起一支槍管就是一下。她顧不得停步,迅速換了第二支槍,衝上去追擊剩下的最後一匹狼。這匹狼大約知道遇到強勁的對手,自己的大限快要來到,便迴轉身逃命。

胡秀英提起了槍管,接連跑了幾步,最後按下了機關,子彈擊中了狼的頸項,飛奔的狼像落葉一樣飄在地上。

胡秀英上去將這死狼拖來了一段路,喘了氣。她抹了頭,卻是一把粘汗。她跑上了高坡,又跑下來,再到高處。莫正剛喜滋滋地叫道:“七匹狼都打殺了!”莫金海大聲說道:“不得了,七匹狼就有六匹狼是表嬸媽打殺的。哎呀,看到表嬸媽的打獵真夠刺激的呢。”

胡秀英說:“我沒勁了,你們幾個人上去擡呀。”佘連珍跑過來,說道:“秀英呀,你打狼簡直不要命了。”胡秀英瀟灑地說:“我這不是好好的嘛。”“表嫂,真是個女中豪傑!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旁邊人說的我還不相信的。”符玉鳳稱讚不已。莫愛琴也驚呼道:“表嬸媽,你是穆桂英在世,巾幗大英雄。”

胡秀英說:“你們別要這麼說,說得我不好意思。這麼着,你們也上去擡呀。我要歇會兒,剛纔用的勁太大,要喘喘氣。”

莫家來了莫正榮、佘連九、莫金標、莫金平四個男人,加入了擡獵物的隊伍裡。

莫家大院裡忙開了,五六個男人不停地揮刀剝下獵物的皮。鄰居走進大院裡,驚呼道:“這麼多的獵物呀。”另一個鄰居說:“正雲呀,我數了一下,他家打了一隻狍子,一隻野雞,一頭野豬,七匹狼。”

鄰居莫正雲說:“正榮呀,你今日怎打了這麼多的獵物啊?”莫正榮拿着刮刀站起身說:“我打呀,頂多打兩隻野兔子,這些大的獵物也不敢打啊,打得不好,命都要送掉。這些大的傢伙我只打殺一匹狼,其他的都是是我家表兒婆娘秀英打的。”兩個鄰居都搖了搖頭,不相信。

符玉鳳說:“正雲、正春,你們兩個還不相信的,這些獵物中她一個人打了一隻袍子、一頭野豬和六匹狼。我跟愛琴站在山崗上望的,她打獵的時候,身子飛轉了起來。正剛、金海叔侄兩個給空槍上子彈,三支槍輪換着打。有兩匹狼撲過來,表嫂手上拿的是空槍,就用槍桿子打,都打到狼的頭上,打得個稀爛的。”

莫愛琴說:“最危險的時候是四匹狼一齊撲到秀英表嬸媽的跟前,只見她的身子旋轉了起來,‘叭叭叭’的幾下,狼都翻倒在地下直滾。唉,要不是親眼見到,別人說了,我也會不相信啊。”

鄰居莫正春說:“秀英她人呢?”符玉鳳說:“她在後邊的屋子裡洗澡。她熱煞啦,額頭上都是粘乎乎的汗呀。”

吃飯的時候,女眷們全坐在後屋裡。兩桌做得滿滿的,胡秀英堅決不肯坐在首席上,一再要姑奶奶坐,白遵級作陪。她自己則坐在姑奶奶的對面,跟她同板凳的是佘連珍。左邊是佘連英、郝巧鳳,右邊是鄭菊花、陶冬香。西桌全坐的莫家兩代的姐妹。

姑奶奶說:“今兒我這個位子應該由秀英來坐,她是打獵的功臣。”胡秀英摸着披髮說:“不談這話。尊老愛幼,這是傳統美德。您八十六的人不坐,還有哪個比你高壽的呢?所以說,今兒無論如何都只能是你坐呀。”老人說:“我佘雲巧活到這麼大,原來世上的穆桂英還是我孃家的侄媳婦。我早就耳聞你秀英不簡單。我這個想呀,趁我還在世的時候看看孃家侄媳婦長的到底什麼樣子,是我要正丹去豆腐坊帶你們的。”

郝巧鳳說:“秀英呀,你身手功夫了得,肯定拜過名師學了好幾招的。”胡秀英笑着說:“這自然呢。你們說那個孫悟空騰挪架雲,七十二變,起先也是他飄雲過海跟師傅學的呀。這之後再不停的實踐,本事也就有了。”

陶冬香說:“秀英呀,你人好,還又謙虛,跟人說話和氣。”胡秀英說:“人與人沒有什麼不同,都是爹媽生的。壞人喜歡說話昂巴,盛氣凌人;事情做絕了,也就成了人世間的大壞蛋,橫行之處全是怨恨的呀。所以說,孔孟之道其中的一個核心就是叫人好好修養,不能頤指氣使,隨心所欲。嗨嗨。”

鄭菊花說:“我家正丹說你通情達理,說個事情能夠交涉得通。今兒,我敬你一杯。”胡秀英說:“嫂子客氣了。我們女人喝酒表示一個意思,不乾杯爲好,因爲女人喝酒對身體不怎麼好。就是一個男人呀,也不要喝酒喝醉了。熱潮熱潮,表示意思也就行了。否則,樂極生悲。”

老奶奶高興地說:“秀英說的好,我們一齊喝酒,喝多喝少,各人自己把準。”

西桌上的莫愛琴說:“秀英表嬸媽呀,你說猜火柴棒喝酒是怎麼個猜法,說給我們聽聽喲。”胡秀英站起身說:“拿八根火柴棒,抓火柴棒的人隨便放幾根在巴掌心裡。隨後各人報數字,不允許報相同的。”跑忙的人拿來了八個火柴棒,胡秀英說:“愛琴,你拿了去,聽隨你怎麼放。”

莫儉猜中了,她端起酒杯說:“秀英呀,你陪我這個表姐一起喝吧,你隨意我幹掉。”胡秀英笑了笑,轉身取來自己喝的酒杯,抿了一口酒,歉意地點了點頭。莫儉大聲地說道:“胡秀英,你做事是有分寸的,我佩服。……你曉得嗎?今兒我們這個西邊桌子坐的是清一色的莫家姑娘。我同板凳的叫莫麗,跟我對面的是莫文珍。我們這三個姐妹跟你是平輩。她們五個在我們下一輩。東邊兩個是莫秋芳、莫春霞;西邊兩個,這個打辮子的你認得,是莫愛琴,那個是莫金芳。她呢,是莫龍英。”

胡秀英笑着說:“兩代的莫家姐妹,你們猜火柴棒喝酒,不喝的人要唱歌,或者表演一個節目,總之,不能學狗子在地下爬。”女人們聽了,全都樂呵呵的笑了。

佘連珍說:“秀英她在我家吃酒,猜火柴棒中彩,你們說她出的一個節目。她叫人拿個空碗給她,她抓着空碗來個底朝天,將一個銀元放到碗裡面,上下顛了幾下,放到桌子上。她吹了個仙氣,喝了聲‘變’,問桌上的人說碗裡罩着的是個什麼東西。哪個說得出來呀,她把個碗一拿,你們說那碗裡罩着的是什麼?……一隻麻雀兒,騰地飛掉了。”

佘連英說:“哪是的嗎?”白遵級說:“是的,我親眼所見。”莫春霞說:“表嫂呀,你今兒也給我們表演一個節目啊,好讓我們開開眼界。”衆人都要求她表演一個魔術,胡秀英說:“大家一致要求我做個魔術,看來不做的話,大家都會不高興的。這樣吧,我到廚房裡望一下就來,你們喝兩口酒。”

時間不長,胡秀英手拿兩個長紙條走進來。她喊道:“你們看了,這是兩個紙條。你們看住我跑一下。”她跑到老人跟前喊道:“姑奶奶,你看好了,這兩個紙條上面都沒有寫字。”她放到背後,跑到西桌,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將紙條連接起來,拉直,只見她的手一抖動,卻是一根魚竿抓在她手上。她提起魚竿,嚷道:“大家注意了,釣魚竿是用來釣魚的,看我今日運氣好不好,就在這堂屋心裡釣魚。”她將魚鉤拋到西桌上空隨後蕩了回來,又拋了走,說道:“我今兒也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來呀,來!”

魚竿子盪到老人跟前,忽聽到胡秀英嚷道:“來了!”魚竿子高高舉起,分明是一條活蹦活跳的大鰱子魚。女人們拍着巴掌喊奇妙。老人說:“這也就奇怪了,她就往我跟前跑了一下,大鰱子魚就在我跟前被她釣了起來。”莫儉說:“我看她將紙條連接起來,拉直起來,怎麼一抖動就成了魚竿子。這個手腳也太快了。”莫麗說:“哎呀,今日這頓酒真的開了眼界,神人!”

胡秀英將魚竿和魚交給跑忙的拿走,她順了順長髮,向衆人鞠了一躬,說道:“大家喝酒,我的孩子醒了,……”她上了房間抱了孩子,回到座位,解開衣釦,給孩子餵奶。郝巧鳳站起身說道:“今日莫家擺的家宴,男爺們喝酒喜樂,我們女人家今日中午喝酒比他們喜樂。下面大家一齊喝酒,能乾杯的乾杯!”

吃過飯後,五六個人在客廳裡喝茶。老頭子莫汝霖跑進來說:“正榮、正平、正剛,你們弟兄三個都在這裡,明日臘月初六,日子是個好日子,可是到觀音堂提親,就怕遇到強人,那怎麼辦呢?”巢帥說:“我家丈人呀,我們坐在一起商議的就是這個事情。”

莫正平說:“初二經考如家二小經柱達結婚,花轎到了紅花草遭到強人頭子湯百德的劫持。喪天害理的湯三小,竟然將經考如父子三人全打殺了,還把人家房子推倒掉。”壽以誠說:“湯三小他人到了我們西渡村,個個都怕殺了。不怕他對你狠,就怕他對你壞笑,這一笑你就大禍臨頭了。我們整個臥龍地就是他湯家的天下,湯丙奎就是個土皇帝,上天封下來的,哪個有辦法他家啊!”

巢帥說:“湯家手上的嘍囉多得很的,恐怕有頭二百。都是些流氓地痞二流子。這些蟲,湯家人叫他們吃屎,他們就吃屎,不曉得怎那麼聽話的。我說呀,明日初六去提親,多燒燒香求菩薩唄。”

莫正剛說:“你這是說笑的,求菩薩有什麼用啊?我倒了一個辦法,就怕胡秀英不答應。”莫正平說:“我家老三呀,你是什麼主意,說出來吧,不要賣關子。”“胡秀英武功卓絕,十來個強人不是她的對手。依我看喲,明日叫她扮個陪轎的丫鬟,到場不起眼。胡秀英在場,就是那個湯百德自己來了,也管叫他落荒而逃。”

莫正平跟胡秀英商議,很好說話。第二天一早,胡秀英梳妝打扮,頭頂上紮上紅頭繩,腦勺後頭扎三寸長的紅頭繩圈兒,長辮子垂在背後。額頭上長髮兩面分,彎彎的形成劉海模樣,再收起來放到兩邊的耳朵裡用髮夾固定起來。穿的藍底起花的衣裳,青色褲子。敬過菩薩,放了一陣的爆竹小鞭,胡秀英便跟隨着花轎出發了。

這次莫家到觀音堂娶親順風順水,安然無事。

胡秀英跟着丈夫十四回到了豆腐坊,西渡村卻來了表兒,說二舅舅巢作民的三兒子巢朋讓十六結婚。這回是連五夫妻兩個、連九夫妻兩個帶着孩子成行,乘船西去,一路順風。

船停泊在西渡村的東溝河,上岸步行六裡多路。到了莊橋口,突然有人喊秀英,胡秀英朝喊的方向一看,原來莫麗。胡秀英喊道:“莫麗表姐,你好!”莫麗接過胡秀英懷裡的孩子,吻了嘴,說:“萬準呀,認得我姐姐嗎?”胡秀英詫異道:“他怎麼喊你姐姐呢?”莫麗笑着解釋說:“我在觀賢臺跟你平輩,到了西渡村我比你小了一個輩份啦。今兒朋讓結婚,他是連九的表弟。我男人叫巢帥,歲數雖大,但要喊朋讓叔子。另外,連三的大姑娘佘鳳英嫁給了巢朋玖,她的兒子巢帆,比我小一歲,整三十歲。你說,萬準喊我姐姐夠錯?”兩人寒暄了一番,胡秀英便和自己的男人一起往西跑。

胡秀英進了巢作民的家,喊道:“二舅爺爺,你好!”主婦跑出來招呼道:“秀英呀,到裡面坐。”“二舅奶奶,你好。”胡秀英走進屋裡,賬房先生巢帥向她鞠躬道:“秀英表嬸媽,請坐下來喝茶。”胡秀英調侃道:“賬房先生你忙呀,要不也坐下來喝茶啊。”巢帥高興地說:“好呀,我陪你們喝茶,但秀英你也爲表兒結婚寫副喜聯,好讓我們瞻仰瞻仰你的墨寶。”“巢帥呀,你要我胡秀英獻醜可以,但談不上什麼墨寶不墨寶。”

巢帥讚歎說:“爽氣,巢帥佩服。”胡秀英對佘連九說:“連九,你抱一下萬準。巢帥賬房先生向我撂下了挑戰書,我不能不接下來,否則,可就駁了他面子啦。”巢帥說:“唉,你這忙的,過會兒寫,我們談談家常。”“不啦,我這人做事雷厲風行,不喜歡拖拖拉拉的。答應你給寫副喜聯,儘快寫好,安逸。”

巢帥起身站立,隨後彎腰,指着西桌做了個請的動作。胡秀英理了理裙子,跑上去,提起毛筆,蘸了蘸墨汁。她瀟灑地寫了起來,行書對聯,寫的是:彩筆題鸚鵡,嘉樹引鳳凰。擱下筆,抱拳對巢帥說:“獻醜啦。”巢帥走上前品賞道:“寫得太好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料到這幅喜聯出自巾幗英雄之手。唉,真的是墨寶,一點也不誇張。唉,先把它貼到大門上。”

莫麗來了,笑哈哈地挽着胡秀英的手,說:“茶你喝過了,到我家玩一下,以後才認得我家。走呀!”巢作民說:“秀英呀,你不曾到過西渡村,現在莫麗喊你,你就出去走走。”巢作民的老伴也說道:“吃夜飯還早得很,莫麗喊你上她家玩,就不要讓人家一再拖你呀。”胡秀英點着頭說:“好吧,就跟你到那東橋口,你家就在那裡的吧?”莫麗說就在橋北東邊第一家。

胡秀英在莫麗家談興正濃的時候,巢帥帶了一個陌生的人走了進來。莫麗問道:“你不在二爺爺家裡,回來做什麼?”巢帥說:“敬管家要找秀英談個交易,秀英跟你回來了,我也就領了敬管家回家。……秀英呀,他是臥龍鎮湯丙奎家的管家敬春載。敬管家,她就是胡秀英女士。”

敬春載上前鞠躬,說道:“胡秀英女士,你好,敬春載今日冒昧找你,想談個交易,談得成的話,我們可以成爲朋友。”胡秀英說:“敬管家,是個什麼交易?請講。”敬春載坐到大桌跟前,跟胡秀英面對面,點了頭說:“胡秀英女士,是這樣的,湯老闆在臥龍鎮上開辦了儒教館,想找幾個滿腹經綸的人去做先生。女先生就想找你。包吃包住,月賞十五銀元。”

胡秀英說:“我家在豆腐坊,家裡開店,不想到外面教書。再說,我肚子裡的貨色少。敬管家,你告訴你家湯老闆,小女子胡秀英不堪重託,只願意在家過日子終身到老。”敬春載說:“胡女士,你別要一口回絕,聽我把話說完。你如若答應下來,你男人也到臥龍鎮上來。鎮上有個茂源祥店,是個大店,光站櫃檯的就有七八個人。你家丈夫來做襄理。做了襄理,一年下來,光銀元這一項就不得少於五百。”

胡秀英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和我的男人哪有這麼大的能耐?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俗話說得好,狗骨頭不能葬龍地。我個鄉下婆娘只是小時候跟在哥哥後面識了幾個字,手巧我倒是真的,但畢竟登不得大雅之堂啊。我說呀,敬管家,你還是去找個真正肚子裡有大貨色的女人爲好。”

敬春載攤着兩手說:“胡女士,我這是聽主人吩咐的,主人說的話從來都不錯的。你拒絕,我回去怎麼好跟主人交差呢?”莫麗說:“敬管家,我說句話,其實我並不認得你。你跟人談交易,也不能一說就叫人一口答應下來,應該等幾天我家表嬸媽跟家裡人商議商議。她家不同意,你也只能作罷,怎能強人所難的呢?”敬春載做作地又鞠了一躬,說:“那就這麼個說法。不過,三天一過,我還來找你胡女士。”說着便走了出去。

莫麗一把抓住巢帥的衣裳說:“這個敬管家來找秀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巢帥苦着臉說:“敬春載他已經找過我一次,今日早上又來找我。”“他給了什麼好處?”“不是的。敬春載他說胡秀英叫的是個假名,真名字叫勞梅霜。他說文武雙全的女人怎能流落在小莊子呢?還說湯丙奎也很器重胡秀英。談好處,我連兩文錢都不曾得到。”

胡秀英搖了搖頭,說道:“螞蟻上樹,預示着風雨的到來;滿天風雲,註定了糟糕的天氣。你家夫妻兩個幫不了我的忙,凡事都得自己靠自己。話說回來,如若有人幫忙倒也可以減輕點壓力。”

隔了一天,巢家婚禮舉行完畢。巢帥悄悄地對胡秀英說:“敬管家在苗洪道家裡等你回話,這就去。”胡秀英跟了巢帥走進門口有一對石獅子的苗府。敬春載忙不迭地獻殷勤,“胡女士,請坐下來喝茶。”他指着坐在太師椅上的人說:“他就是我家的湯老闆,今日特地趕到西渡村跟你商量事情。”

這個湯老闆拿起紙扇對着廳堂裡五六個人揮了揮手,敬春載等人隨即走了出去。最後一個走到門口,湯老闆說了句:“嗯,門帶起來。”那人跨出門外,小心翼翼地將門關好。

“胡秀英,人都走了。我湯丙奎今兒找你,是看中了你的才華。”湯丙奎拿起茶杯說道,“你也喝茶吧。”見胡秀英沒反應,便直奔主題說道:“胡秀英呀,我把我的老底告訴你,我有三個兒子,一個都不成器,兩個姑娘是人家的人,這就不說了。我的女人一年到頭病怏怏的,家業大,可得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料理啊,你說是不是?”

胡秀英見他狐狸尾巴已經露了出來,吐露的意思雖然隱晦,說的叫個她女人到他家裡料理家務,分明是叫自己做他的主持家務的小老婆。但她不動聲色,只是說:“我個女人只會給家裡縫縫補補做點針線,說做大的交易,還真的不是打冰的榔頭。湯老闆,你家要找人料理家務,最好找個真正有能耐的人。我走了,要給孩子餵奶。”

“哎哎,別走哇,我跟你還不曾把話說掉呢。坐下,坐下。……勞女士,你不肯到我家料理家務,那就到我的儒教館做先生,包吃包住,月工資二十個銀元。教得好的話,工資上漲。說不定就請你當主事。怎麼樣?”胡秀英笑着拒絕道:“嫩竹子做扁擔,挑不了重擔子呀!我再雄也沒得用的啊。”湯丙奎威脅道:“勞女士,你最好還是把主意拿逸當,可不能做後悔的事啊!”

胡秀英跑了出去,感覺到自己到了與此隔絕的臥龍地也不得安穩,眼見平常的家庭婦女做不了,但自己跟王玉坤生的孩子必須安置好,不能讓險惡的人弄了去做要挾的籌碼。想到這裡,決定儘快離開西渡村,等回到豆腐坊再想辦法。親骨肉說什麼也不能丟掉,既然生養他來到人世間,做母親的就必須把孩子保護好,哪怕犧牲了自己。

她邁着步伐走,到了小地主孫雲清家門口,卻被敬春載喊住。“胡秀英女士,請到孫老闆家裡,我們再談個話。”敬春載見胡秀英不動,再次催促道,“就三言兩句。在外邊說不方便,到裡邊來呀。”

胡秀英進了屋裡,敬春載說:“孫老闆,我們借了你的貴府跟胡女士談個話,你和你家裡人跑了走。”屋子裡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敬春載詭秘地說:“勞梅霜,你的能耐大得很,欣賞你的人多的去了。此次找你做湯丙奎老闆的儒教館先生,確實並不是這個意圖,這樣用你,豈不是大材小用的麼?我透個底告訴你,臥龍鎮要成立一個保安大隊,你來擔任保安大隊長。將來臥龍鎮要改成臥龍市,如果你勞梅霜幹保安大隊長幹得出色的話,就由你來擔任臥龍市市長兼臥龍地區保安司令,少將軍銜。不過嘛,這是後話。”

胡秀英閉了眼,想了一會,平靜地說:“敬管家,我就是答應你們的話,也得等我回到豆腐坊把家裡的事安排好,也得跟自家的親戚本家,還有左右四鄰打個招呼,總不能不辭而別。敬管家,你說對人要不要有個起碼的禮貌?”敬春載只得低頭說“對人,是得要有個禮貌”。

巢家感到事態真的嚴重,當晚就派家人撐船將豆腐坊佘家人送回老家。又隨夜回來,以免自家攤上麻煩。

胡秀英回到家裡,想了又想,女人遭到麻煩就是不如男人刀槍馬快那般利索,首先是自己的身體不能出現婦女病,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孩子必須安全,如此一來,不免拖拖拉拉的。有人都說女人婆婆媽媽的,可是女人因爲關鍵眼上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掉鏈子而優柔寡斷,真正的鐵石心腸的冷血女人世上畢竟太少。胡秀英思前想後,只得去找許蓮子,因爲許蓮子跟她走得最近。

許蓮子聽了胡秀英敘說自己的遭遇,又看了她的勞梅霜證件。許蓮子說:“我家父親死了,留下的家產給了我。我和我的男人牽廷才搬家到白馬洞,你的兒子我把他領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希望。”胡秀英說:“我本想在豆腐坊做一個普通的女人,可是不知誰泄了密,暴露了我的身份。湯丙奎要我做他的護家的老婆,而他的管家敬春載則要我當漢奸。我懷疑這個敬春載是個日本特務,神得很呢。我把孩子安置好,才能跟他們周旋,必要的時候我出手幹掉他們這兩個壞蛋。”

“五姐,你放心,我捨命都要把小萬准保護好。”許蓮子保證道。胡秀英說:“爲了安全起見,你到了白馬洞,先連夜把孩子送到觀賢臺的經家,讓經家婆媳倆帶上半個月,之後你再悄悄地領回家扶養。”“行,按你說的辦,我保證不透露出風聲。”胡秀英說:“那今日晚上早點動身,我化裝一個要飯花子跟在你們走,走到紅巖寨我回頭。”

第二天下午,敬春載帶了十幾人荷槍實彈,說是請胡秀英到臥龍鎮當儒教館館長。胡秀英只好上了他們的客船。

到了臥龍鎮重洋河碼頭,湯丙奎早安排了一個排的人迎接胡秀英。胡秀英被帶到了湯公館,那裡面酒席已經佈置好。湯丙奎笑嘻嘻地說:“勞梅霜女士,終於把你請來了。你坐下來,飲酒,喝茶,聽隨你。”胡秀英不卑不亢地說:“我的真名字就叫胡秀英,做了國軍團長郭一鳴的老婆,就取了個假名字叫勞梅霜。這一叫就叫了十來年。”

“你是個很有本事的女人,當真是一朵鮮花插到牛屎堆上。這豈不委屈了你自己?”“沒辦法呀,郭團長他打鬼子兵敗身亡,我逃難到了豆腐坊,佘連九對我有恩,怎能不報答他呢?天命啊!再說,我也並不是什麼鮮花,也只是個養兒婦女,不值得你這麼憐香惜玉。”

湯丙奎露出兇惡的嘴臉,說:“你武藝出衆,我聽人說了,你在觀賢臺打獵,一人打死了六匹狼,就是一個很出色的獵手也沒有這麼好的武藝呀。我看中的就是你這種本事,你做了我的賢內助,幫我收拾家裡的事務,我所有的財產都是你的。你今兒不答應下來的話,是跑不掉的。”

胡秀英平靜地說:“這麼一說,我坐定了你的家牢。好吧,現在,你就送我上你家的牢房,……手銬腳鐐也行。”湯丙奎狡黠地說:“秀英呀,我怎麼能這樣對待你呢?應該給你錦衣玉食纔是的。總之,我是不忍心叫你吃苦頭的。……等你把主意拿逸當了,一切都好說話。……唉,我們眼下只顧說話,這麼好的菜餚就是由吃的,又不是由看的。你說呢?”

見胡秀英不動筷子,湯丙奎喊道:“秀英不吃酒,帶飯吧!”

這真是:獵場出手露崢嶸,遭惹邪惡纏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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