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搏(三十四)

三十四 女諜斃命

勞梅霜坐在櫃檯裡沒事,就看《三國演義》,正看到興頭上,黃炳昌跑了進來。勞梅霜合上書說:“老闆,你有什麼吩咐?”黃炳昌將一張紙條遞給她,說:“今晚有這六個人住店,你安排他們的房間。其他來住宿的一概回絕,就說房間滿員了。”勞梅霜拿過紙條說:“我知道了。”

先來了王瓊、胡彩華兩個女人,勞梅霜將他們安排在二〇二房間。這兩個女人看着勞梅霜的面容,笑着稱讚她老闆娘子漂亮。勞梅霜擺了擺身子,說:“哎呀,我還不如佘瑞芳身姿漂亮。”王瓊搖搖手說:“她呀,沒有你老闆娘子漂亮,你就別忽悠我們兩個。”“不信麼?她也梳了我這麼個髮型。今晚你們倆看看她喲。”勞梅霜打趣地說。

四個男人來了,要求住宿。勞梅霜看了四個人,原來是一個星期前在此耍酒瘋的四個酒客。她不動聲色地說:“請出示你們各人的證件,我要在登記冊註明。”第一個大胖臉叫姜生有,第二個是瘦長條臉杜六斤,勞梅霜寫了他的名字,說:“杜六斤,那天的酒醒了嗎?”杜六斤馬上求饒道:“杜翠林老闆娘子,你就別再寒磣我了。那天也該我倒黴,栽在你們兩個女人手裡,職位沒你們高,打又打不過你們倆。求求你別提了,好不好?”

勞梅霜沒接他的茬,說:“瓜子臉,你呢?”瓜子臉說:“我叫莫甲元,那天你一把抓住我的膀子一抖,當時我疼得要昏過去。之後我根本動不了,要不是你解禁,我還要成了一個廢人呢。”勞梅霜提高嗓子說:“還有一個,把證件拿得來,我要安排你們住的房間。……哦,你叫湯百鳴,哪裡的人呀?”“回曹師孃的話,我是臥龍鎮的人。”“湯百鳴呀,你跟湯丙奎是什麼關係?”“他是我的本家,我喊他八叔。”勞梅霜說:“姜生有、杜六斤,你們兩人是二〇八房間,在最西頭。莫甲元、湯百鳴。你們兩個是同鄉,就住二〇七房間。熱水我給你們送過去。房間的鑰匙你們拿了去。”

食客們來此飲酒的不少,簡信容一個跑堂的忙於接待結賬,端碗送菜,叫個應接不暇。勞梅霜當然要去安撫住宿客人。她先送了兩瓶水給二〇二房間。勞梅霜招呼道:“你們倆晚餐是送到這房間,還是雅間?”王瓊說:“曹師孃,我們倆就在這個房間吃晚餐。”勞梅霜點頭說:“那好。”她看了王瓊感到有點面熟,就是叫不出名字。

王瓊見勞梅霜對自己愣神,便笑着問道:“曹師孃,好像你有什麼事情忘記了做。唉呀,只要不怎麼重要,等事後想起來再做。想破了頭也沒用啊。”勞梅霜笑着點了點頭,說:“哦,我還要給其他房間送水呢。”

勞梅霜走後,胡彩華說:“這個婆娘對你愣神,一定是想起了什麼。”王瓊說:“這個婆娘神奇得很,對人說話笑容滿面,我看她關目山比較厲害。依我看,也是一個雌壁蛇,咬到人不得輕的。”“嗯,你看她人長得標緻,打扮也是一等一。她這個頭髮圈得好凶的,眼睛差的人還以爲她頭髮招在裡面的,實際招倒哪招得住呀,她是反紮在裡面圈的頭髮往下一放。”

王瓊突然拍着手說:“哼,我想起來了。這個曹師孃曾經跟我在存虎軍校一起集訓過的。”胡彩華說:“存虎軍校是中國國民黨軍統辦的特工學校,你怎麼進去參加集訓的呢?”王瓊說:“我是野間瑞芳介紹進去的,她是通過嚴碧才軍長的關係謀了一個名額,隨後我就打入了存虎軍校。”胡彩華側着頭問:“後來呢?”王瓊不願意將敏感的歷史全部說出,便剎住話題,“後來我們兩人就被分派執行任務,不知她到了哪裡去。”

“柳川淳子,你是幸運的,見識了很多的中國女朋友。這個曹師孃她太漂亮了,真是絕色美女。”胡彩華沉浸在女人的理想王國的美妙境界裡,王瓊挽着胡彩華的手說:“酒井敏子,我們倆如若是在和平的環境裡肯定也像杜翠林這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走在大街小巷裡招搖自在。高興起來,跟個小白臉男兒挽着臂膀,那情調夠浪漫的。可是,帝國卻將我們培養成特工,說是要我們這些女人效忠天皇,要爲在中國建立皇道樂土作出不朽的功勳。我們做女人的也就沒有選擇自己的理想生活的權力了。”胡彩華說:“唉,傷感也沒用,誰叫我們趕上這個時代的呢。”

“她是哪一個?我倒搞不清楚了,只是感覺她面熟。”王瓊這麼一說,胡彩華說:“兩三年的功夫,你就遺忘了。”“女大十八變,穿着打扮,還有髮型都變了,臉上還抹了粉,再加上我自己接觸的人多了,還就難以分辨。”胡彩華說:“那你就慢慢回憶,反正再跟她接觸有的是機會。”

“今日喝酒有機會,就早點喝吧。”王瓊提議,胡彩華點頭說:“好,我去喊招待小姐。”“你們有什麼事?我就在這。”酒家女招待跑進來說。

胡彩華說:“我們想趁早吃晚酒,可以嗎?”“可以。你們點什麼菜?”“一碗宮保雞丁,一碗刀豆炒肉片,一碗紅燒獅子頭,一碗清蒸鱖魚,吃飯時上一碗青菜大腸湯。一壺酒。三個杯子,三雙筷子。”女招待複述了一下,便下樓朝廚房間走去。

王瓊說:“彩華姐,你請老大佘姐嗎?”胡彩華搖搖手說:“不,我們倆是請不動她的,要麼她來請我們倆還差不多。……你不是要搞清楚曹師孃到底是哪個?”王瓊拍了自己的頭一下,“瞧我這人一點都不機靈。最好還是你下去請她。”胡彩華將辮子往後擺動,說:“好的。”

勞梅霜正在看小說書,忽然發現有人朝櫃檯走來。“曹師孃,我和王瓊想請你陪我們喝兩杯,行嗎?”胡彩華笑吟吟地說。“你們兩個吃晚餐吃得早呀。”“我們兩個就是趁早喝兩杯,想跟你曹師孃結交個朋友,今晚我們叫了幾個菜。請吧。”勞梅霜站起身說:“你們這麼客氣,如若我不上你們的二〇二房間喝兩杯,顯得我杜翠林做人呆板,不隨和。好吧,我馬上去。”

三個女人坐在四仙桌上喝酒,勞梅霜招呼道:“兩位小姐,我杜翠林喝酒很有限,我至多隻能喝這一杯。所以,我每次只是喝一點,望你們不要計較我。”王瓊說:“我們第一杯酒還是幹掉的好。”“是呀,我們三人能夠坐到一起喝酒,純粹是緣分。爲了這緣分,至少要乾掉一杯。”勞梅霜見兩人要擡自己的轎子,便堅決地說:“你們兩人乾杯我作陪,如若你們硬要我乾杯,我肯定醉倒下來,老闆豈不要把我杜翠林罵煞啦?無論你們怎麼說,我是不乾杯的,要麼你們叫我走呀。”

胡彩華打圓場地說:“唉呀,我們不要忙了乾杯,慢慢飲酒,也是一種樂趣。來來,我們一起喝一口。”三人喝了酒便吃菜。勞梅霜無意當中發現王瓊老是在觀察自己,她一個激靈,瞅了王瓊一眼。忽然發現王瓊是自己在存虎軍校參加集訓的同學米潔,中巴山截擊戰與馮靜初一起不辭而別。她根據零星的材料判定米潔是日特,而胡彩華正是她的同夥。既然是米潔,那她肯定也在努力認出自己,只是難以判定。勞梅霜心想,不能讓她認出自己是嚴雋芳,必須冒充她人。如若被她指認自己,那無疑是滅頂之災。她暗自慶幸自己假扮杜翠林,改了髮型,還塗脂抹粉,本來的面貌要掩蓋掉一大半。勞梅霜一邊喝酒,一邊思考對策。她假意不勝酒力,醉乎乎地說:“今日你們點的這幾個菜,我都喜歡吃。但是一個女人吃葷的還是要注意節制的,要不然,會給自己的身體帶來副作用。……唉,酒我們不能喝了,頭倒已經不做主了。”

王瓊殷勤地說:“多吃點炒菜,紅燒獅子頭吃一個是不要緊的,吃吃吃。”“哎喲,我想起來了,你王瓊是我們在存虎軍校集訓的同學,那個時候,你的名字叫米潔的吧?”勞梅霜不經意地道出了王瓊的身份。

王瓊點頭說:“不錯,不錯,你是甘扣粉吧。以後,到哪裡去了?”勞梅霜自嘲道:“我是個浮萍草,四處飄蕩。永樂、新竹、薛城、廣華五六個縣我都蹲過的,眼下蹲在這裡順平。兩個服從的唄,一是自己的老公,他到哪老婆就得跟到哪;再一個是組織,上司來了命令,不敢不服從,至多隻能是請求個調劑。”接着談的話題就是嫁個好男兒,生兒育女,擔當賢內助的角色。

女人談家常興趣盎然,標準的酒少話多,天南地北尋覓個如意的白馬王子實屬不容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咫尺不相識。緣分好,幸福不求自到;沒緣分,總是陰差陽錯。忽然,門陡然三聲敲門聲,卻不見人來。王瓊、胡彩華兩人一個激靈,是隔壁的佘瑞芳要開會了,而她們談興正濃。王瓊機靈地說:“唉,菜倒冷了,抓緊把杯子裡的酒喝掉。結束。”

勞梅霜曉得她們有事,便託辭說:“我離櫃檯時間長了,再不去望一下,老闆會說的。”她想在樓梯口停留一會兒,黃炳昌已經清理二樓閒雜人員,統統打發到底層做事。

勞梅霜坐在櫃檯裡,裝作若無其事的看小說書。黃炳昌領着二樓女招待來到櫃檯前,吩咐道:“翠林呀,小房和你一起扎一下過年以前的賬目,馬上我要數目。”黃炳昌轉身又去吩咐簡信容:“外大門關起來,今晚不再接待客人。裡面三個客人你打發他們從後門出去,你把客廳的桌子板凳和碗筷碟子收拾好。”

勞梅霜拿起賬本將每頁數字相加,很快得出數目。女招待疑惑地說:“你算盤怎打得這麼快,數目就出來了,簡直神手通天。”勞梅霜說:“白天有功夫的時候,就已經把每張紙合計好了。老闆要最終的數目,我只要將每張紙的數目累計相加,不就行了嗎?小房你如果不信,你複覈一下。我上廁所小便,馬上就來。”

勞梅霜借上廁所的空兒觀察二樓二〇幺房間,一會兒,只見東邊跑出四個漢子往西邊房間走去。過了一會兒,王瓊走了出來,隨即拐進隔壁房間。好長時間都不見胡彩華出來,勞梅霜也不便長時間觀察,只得回櫃檯。

第二天天亮之時,勞梅霜被敲門驚醒,原來是小房叫她起來梳頭,說有任務。勞梅霜放下長髮,小房說:“今兒你打兩支辮子,我給你化裝。”勞梅霜爽朗地說:“好吧,我聽你擺佈,……唉呀,小房,我來了也有好幾天,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釦子。”“釦子,你這是小名,你沒添個大名麼?”女招待笑道:“大名是個單字,‘桃子’的桃。”“噢,房桃。唉,今兒給我的是什麼任務?”“我也不曉得,只曉得我自己的,她人的一概不曉得。”

勞梅霜吃過早飯,黃炳昌喊她走進櫃檯裡說:“你上車到上坪鎮雙紅銀飾店,我這裡有個接頭暗語,你看一下。”勞梅霜看了黃炳昌遞過來的紙條,叫她以雙紅銀飾店倪錫明的師孃燕樹蓮身份出現,協助倪錫明接待賓客。黃炳昌說:“你記住了嗎?……好,燒掉。”勞梅霜將紙條點上蠟燭火,放進化紙盆裡。

勞梅霜拎了隨身包袱,一下子就摸到雙紅銀飾店。她左手抓着銀梳子進裡喊道:“錫明,小夥亞祥想你呢。”站在櫃檯裡的漢子馬上應道:“樹蓮,你什麼動身的?”“我起得早,四點四十四分上路的。”對上了暗語,勞梅霜便上了倪錫明的房間。

倪錫明說:“按原先安排說,你要在我這裡過幾天倪師孃生活,但眼下有一個緊急任務需要你來完成。你以龍丘游擊隊副政委季粉蓉身份到陳記皮貨店跟樊林接頭,伺機打入龍丘游擊隊。之後接納前來潛伏人員,務必安排最致命的崗位。”勞梅霜機敏地說:“我保證到時候事情辦得特別完美,一準叫龍丘游擊隊覆滅,同時摧毀中共順平縣委、行政機關以及各區組織。”

勞梅霜隨即將辮子盤在頭上,戴上翻毛帽子,穿上褐色斜襟衣裳,系繡花布圍子。來到陳記皮貨店跟老闆樊林接上了頭,到了裡間。樊林說:“季副政委,你好。”勞梅霜說:“樊林同志,你這個秘密聯絡站早已暴露了,但是,眼時你還不能撤出,有幾個日諜要通過你這個站打入我們的龍丘游擊隊。”

“我不撤出,卻還要資助日諜打入我們的隊伍?你這說的什麼話?唉,請問你到底是什麼人?”樊林神經頓時緊張起來。“我明確告訴你,你不撤出反而安然無恙;如若你這個時候突然撤出,必死無疑,因爲你的身邊已經有了好幾個潛伏特務隨時要你的命。我告訴你,我說的這些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嚴峻事實。我的真實身份確實不是季粉蓉,可能她已經被殺害。至於我到底是什麼人,陡然對你是說不清楚的,說不定反而增添你更多的疑慮。現在,你必須配合我,打一場不見硝煙的戰鬥,徹底粉粹鬼子漢奸妄圖摧毀我順平黨組織和龍丘游擊隊的罪惡陰謀。”

樊林點頭說:“好,我配合你,這對我來說,可要冒大風險啊。”勞梅霜斬釘截鐵地說:“眼下我把謎底告訴了你,你才曉得說風險大。如若不是遇到了我,恐怕整個順平縣境內的黨組織和革命武裝都要遭到摧毀性的破壞。你必須沉着應付,既不能膽小怕事,又不能盲目衝動。眼下,你和你的助手只要能夠很好地配合我,就能獲取勝利。”

“救命啊,救命!”附近忽然傳來淒厲的女人呼救。勞梅霜說:“你出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樊林將門敞開一點看,此時江浩和麥加兩個裝貨工奮不顧身打散了兩個劫財劫色的匪徒,將倒在地上的女子攙扶起來,往他們住宿的地方跑去。樊林說:“同志,你來看。”勞梅霜便順着樊林指的地方望去。

樊林見勞梅霜關門,問道:“你看出了什麼?”勞梅霜說:“可能你要問我是哪一個?我不告訴你,你很有可能弄出烏龍的事情來,誤傷同志和組織你還茫然不知。我到過大徐莊,曾經跟你謀過面的,我是關粉桂同志引領我的,在大徐莊生活了七八天。你當時任職竹山縣長。”樊林豁然開朗道:“原來你是嚴雋芳,……”勞梅霜搖着手說:“你千萬要保密,現在你開個介紹信,說我是季粉蓉因環境惡劣返回原崗位,其重要情報待面敘。”

勞梅霜懷揣上坪鎮聯絡站介紹信來到佘家灣,龍丘游擊隊隊長李仲迅在農戶的茅草屋跟她會面。“季粉蓉同志,歡迎你歸隊。”李仲迅握着勞梅霜的手說。勞梅霜說:“你好!龍丘游擊隊到目前爲止還有多少人?”“經過幾次戰鬥,游擊隊減員很多,眼下只有四五十個人,且還有幾個傷員。”“幹部還有哪些人?”“除了我隊長,還有副參謀長潘德榮,一分隊長呂世白,二分隊副隊長張慶三,三分隊長王鐵冰,偵察組組長凌禹。現在你來了,還是副政委。這樣吧,你來整合游擊隊,任政委吧。”

勞梅霜輕擺着手,說:“眼下,上面要派政委來的,我不好捷足先登的。但你要把各個分隊人數如實告訴我,我好叫你作出妥當的安排,免得敵特突然發起進攻,到時候大家手足無措。”李仲迅愣了愣,下決心似的說:“一分隊八人,駐紮在楊家墩;分隊二十人,駐紮在齊家坳;這裡是佘家灣,駐紮的三分隊有十五人,偵察班五人,警衛班三人。你想怎麼安排?”

“李隊長,你的指揮部要安排在齊家坳,佘家灣這裡作爲接待上級派來的人員。如若來的是主要幹部,你要說齊家坳有三百多人馬,還要說重洋縣委和縣行政機關都在齊家坳辦公。其他的你要靈活機動,高度警惕。”勞梅霜走了幾步,忽然回頭說,“呂世白這個分隊長可能有問題,你將他的一分隊安排到小韓莊警戒。他如若陽奉陰違,做出危險的舉動,你要相機鋤掉他,保證龍丘游擊隊的安全。”

李仲迅此時也有了譜,說:“到時我告訴來人,說副參謀長潘德榮是副隊長兼參謀長,他的三個屬下我都說成幹部。你老嚴告訴我們龍丘游擊隊的處境危險,啓發我來個虛虛實實,應付危險的局面。”勞梅霜再次叮囑道:“你一定要高度警惕,切莫走錯一步路,眼時正是生死存亡關頭,個人犧牲還是小事,最主要是黨組織和僅有的革命者們!”說完話,她便帶了一名游擊隊員到齊家坳做有關佈置工作。

下午,佘瑞芳帶着十二人到達佘家灣,李仲迅早已站在莊外大路上迎接。佘瑞芳見接待她的只有兩個人,便自我介紹道:“我是中巴山軍區安排來的佘瑞芳,前來擔任龍丘游擊隊政委。”李仲迅聽了來人的話,頓生疑竇,只有個巴北軍區,從沒聽說過中巴山軍區,但他不動聲色,笑道:“這裡佘家灣不是游擊隊指揮部駐地,而是三分隊駐地。佘政委,我們龍丘游擊隊和順平縣行政機關缺少不少的幹部,兼職的幹部太多。比如我李仲迅吧,除了龍丘游擊隊隊長,兼了四個職務:重洋縣人民抗日行政機關公安局警務大隊隊長,齊佘區委書記兼組織科長,齊佘區隊政委。你們來了,充實我們的革命隊伍,可以減輕我們這些人的工作負擔。”

佘瑞芳晃着圈發說:“李仲迅同志,現在我提議他們三個人的擔職:她,王瓊同志擔任龍丘游擊隊政治部主任;這位同志,名叫馬海容,擔任重洋縣行政機關公安局局長;那位是田鶴峰同志,擔任龍丘游擊隊教導分隊長。”李仲迅說:“佘政委,我同意你的提議,但要到齊家坳才能正式上任。現在我領你們四位前去。”

佘瑞芳說:“我的警衛班要帶走。”李仲迅說:“他們的午餐這裡已經事先安排好了。你如若要帶走警衛班,但他們就得要吃普通的戰士午餐,這裡的伙食要比齊家坳的好得多。”佘瑞芳不好固執己見,因爲畢竟自己到任,不能發生不愉快的事,過早露出破綻。

王鐵冰和凌禹二人來到錢家大院,——這裡是佘瑞芳帶的警衛班臨時休息處。“同志們辛苦了,現在是午餐時候,請大家到村部吃飯。”王鐵冰擺着手說。充任班長的莫甲元說:“村部離這裡有多遠?”“不遠,拐過兩條小巷子就到了。”莫甲元揮着手說:“同志們肚子都餓了吧,走呀。”

佘家灣村部原先是天王廟,裡面的佈置簡單,收拾出來便有兩個用場,一是招待所,二是會議場所。喲呵,長條桌上已經擺上菜餚:魚肉俱全,還有紅燒獅子頭,韭菜炒蛋皮,香菇燒青菜,河蝦炒芹菜。王鐵冰說:“莫班長請上坐。”莫甲元推讓道:“副班長你坐上來吧。”湯百鳴搖手說:“莫班長,你坐上去。”凌禹跑過來拉着湯百鳴的手,說:“湯副班長,你請坐到北邊來,來呀,不要怎麼客氣呀。”

兩個班長就北邊中間坐了下來,旁邊各坐了一個。對面坐了四人,西邊一人。王鐵冰和凌禹兩人都坐在東邊。王鐵冰說:“凌組長你負責倒酒吧,這就給同志們倒酒。”倒酒當然先從客人開始。一罈子酒倒了九碗,所剩無幾。王鐵冰則開了一瓶給凌禹和自己的碗倒上了酒,招呼道:“大家先吃菜,這個,肚子填了空,喝酒才能盡興。……來呀,大家動筷子呀。”

這些傢伙一上來就吃紅燒獅子頭,有三個人搛不到就搛大塊豬肉。他們有個共同點,這就是不吃芫荽。菜餚上面的芫荽被抖落掉或者剔除。兩個上菜的服務員看了就疑惑,這年頭連正常吃飯都得不到保證,哪還有什麼吃喝講究的呢。何況人們開始進餐時都是先吃炒菜,酒喝了一半後,這才吃大葷。王鐵冰喊道“我敬你們警衛班同志一碗酒,敬者先幹。”喝掉碗裡的酒,並亮給他們看。

莫甲元、湯百鳴等人喝了酒後,王鐵冰大聲喊道:“老郭,把那瓶好酒拿來倒呀,你手腳麻利點!”服務員老郭聽出了弦外之音,馬上捧來一攤子酒,並當中拔掉蓋子,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啓封。凌禹嚷道:“這是纔開封的酒,原汁原味。”王鐵冰拍着桌子說:“唉,我這裡有個謎語,說出來你們猜猜。謎面新婚之夜,猜中國一個歷史名城。莫班長、湯班長,你們都是很有智慧的人啦,猜猜看。”

湯百鳴說:“我猜是新京。”王鐵冰擺了擺手,說:“不對。”莫甲元說:“我說是洛陽。因爲剛剛結婚的男女要在晚上才能助愛。”王鐵冰說:“你要這麼解釋,也有點像,可謎底不是這樣的。——其他人也猜猜吧。”此時,這些傢伙藉着酒興紛紛說開來了,有說是南京,有說是重慶,還有說福州、安慶、張家口。

莫甲元站起身說道:“王隊長,你告訴我,我乾掉這碗酒。”王鐵冰笑着說:“這回倒酒的時候,我們的凌組長就已經說出來了。凌組長,你告訴莫班長吧。”凌禹說:“開封。你們看,是不是?”湯百鳴仔細一琢磨,嚷道:“妙,妙!”莫甲元搖頭晃腦地說:“新娘子先前是處女,跟男人通房便是娘兒們。嗨呀,這個謎底絕了。”王鐵冰高聲道:“大家一起跟着莫班長爲這個謎語乾一碗,一齊來呀!”

凌禹說:“都坐下來吃菜,吃菜呀!”九個鬼子兵坐下來都身子歪倒,有的嘴裡還泛着白沫。王鐵冰大聲叫道:“大家都來把這些壞蛋反背捆綁起來,丟掉後邊的空房子裡。”上來十幾個人,紛紛動手,像捆壯豬似的狠狠捆紮了起來。

老郭說:“一上來,我就覺得這九個傢伙不對頭,吃起來專揀大葷的吃,狼吞虎噎。喝酒嘛,應該先吃炒菜,而且細細地品味。”另一個服務員小蔡說:“老郭呀,還有我們這裡的人講究的是燒菜上撒點芫荽,可他們一個都不吃,還揀掉。既然肚子餓了,哪還顧及到芫荽喜歡不喜歡的呢?”

凌禹說:“別的不談,單是個吃相就令人懷疑。戰亂年代,哪有這麼好的菜燒的呀?他們連問都不曾問,只曉得個大吃大喝。縱然不是鬼子兵,也多半不是好人。因爲生死存亡關頭根本不顧老百姓的死活,吆五喝六,醉生夢死。”

王鐵冰笑哈哈地說:“凌禹,你在佘家灣加強警戒,我到齊家坳跟李隊長他們通個氣。這裡的九個傢伙不過是小魚小蝦,那四個纔是大傢伙呢,不怎麼好對付的。”

王鐵冰帶着戰士查明高來到齊家坳關帝廟,村長齊鴻鈞說:“你來了,跟我到這裡。”三人跑到半山腰的七寶塔,登上頂層。那裡已經有兩個戰士在俯視整個齊家坳村。

“王澤南,你發現了什麼?”齊鴻鈞拉了一下全神觀察的人問道。王澤南答覆道:“我跟劉蓮玉一起觀察到的,看到那個新來的佘政委在召集三四個人開會,鬼鬼祟祟的。現在他們還在鄭鳳山的西廂屋裡。”

鄭鳳山的西廂屋比較隱蔽,不到高處看是覺察不到的。佘瑞芳說:“我們幾個雖說到任,但還沒有將他們的全部人馬集中起來。眼下我們找個藉口,說皇軍一個大隊人馬要來上坪鎮一帶掃蕩,逼迫他們帶領隊伍轉移。在他們轉移當中,我們給他來個裡應外合,一舉殲滅他們。”

勞梅霜假裝積極地說:“最好連他們的重洋縣委和縣行政機關一鍋端,可惜他們並不在一起。佘政委,你來想辦法將他們聚集在一起,使得我們收網能捕獲到更多的魚兒,而且是大魚。”

馬海容說:“最好先讓我重洋縣公安局長到職,隨後安插幾個人進去。”佘瑞芳說:“這個你放心,下午你去縣行政機關駐地到職。眼下我們的重點是拿下這個龍丘游擊隊,隨後開赴到煤炭崗,到了那裡下手。”

田鶴峰忽然叫道:“姜生有、杜六斤兩人怎不曾來呢?還有胡彩華、江浩、麥加他們也不曾來。最使人起疑心的是呂世白,他本身就是龍丘游擊隊裡的人,堂而皇之的一分隊長居然不到隊部來。”

王瓊笑道:“呂世白肯定會到場的,我們馬上叫李仲迅隊長髮出通知班長以上的幹部前來隊部開會。”

佘瑞芳說:“可能李仲迅他們有了警覺。我們這幾個人已經打進他們的內部,絕對不能功虧一簣。打人必須先下手,擒賊先擒王。我們到隊部首先將李仲迅、潘德榮兩人控制起來。其他的幹部如若到會,就一一干掉他們。聽到槍聲,我們的人自然會來支援我們的。現在開會之前,你們去跟他們的士兵們接觸接觸,摸摸底。”

王瓊、馬海容、田鶴峰三人便去找二分隊長張慶三。勞梅霜正要往外走,佘瑞芳喊道:“季副政委,我們一起去李隊長那裡。”勞梅霜說:“好的,我們從這條巷子走,他可能在佘明智家裡談人事安排。”佘瑞芳忙問佘明智是什麼幹部,勞梅霜說:“他是重洋縣委組織部長兼齊佘區委書記,眼下他到齊家坳談如何進行區隊擴充的事。”佘瑞芳正中下懷地說:“好呀,組織上好多的事通過他們兩人都能落實下來。”

勞梅霜蹲下身子說:“唉呀,我的鞋子要拔一下。”佘瑞芳往前跑了幾步,忽然“呼啦”一聲,一張大網劈頭將她兜底收了起來,隨即掉在半空中。佘瑞芳叫道:“杜翠林,你爲什麼對我下手?”“野間瑞芳,你別要再僞裝了,你這個披着人皮的豺狼早已露出了馬腳。”勞梅霜拍着手說,“說吧,你在順平縣人民抗日組織安插了哪些奸細。”

佘瑞芳狡猾地說:“你叫人把我放下來,我什麼都告訴你。”勞梅霜順坡下驢地說:“好的,我去喊人放你。”勞梅霜跑進了佘明智的家,說:“李隊長、潘副參謀長,報告你們一個好消息,那個佘政委已經被叉到網裡了。”李仲迅一聽,大喜道:“好煞了,這條大花魚被逮住了。走,我們出去看看。”

佘明智逗着佘瑞芳說:“哎呀呀,你這麼個漂亮的日本娘們本應該在家裡,把你的男人伺候好,夫唱婦隨,生兒育女,你說你跑到我們這個山莊裡做什麼呢?說說看,你們還有哪些人混進我們的隊伍裡。”

佘瑞芳兇狠地說:“你們別要高興早了,我們的人馬就來了,要將你們徹底消滅掉。”李仲迅說:“可是你卻逃不了的,鬼門關在等着你呢。”佘瑞芳已經抓到了槍,但行兇不起來。她極力收束身子,試圖掙脫羅網。李仲迅手一揚,“砰”的一槍打中她的大腿。佘瑞芳眼見無法逃遁,便舉槍對住自己的太陽穴打了一槍。

勞梅霜說了聲“不好,他們要跑”,便拔出短槍向李家巷跑去。驀地發現三個日特跑出莊外,便奮力追擊。王瓊本想招呼她一起逃走,發現後面跟上五六個人,便拿槍向勞梅霜射擊。勞梅霜敏捷地避開子彈,隨手一槍,王瓊栽倒下來,一命嗚呼。衆人上來,馬海容、田鶴峰兩個傢伙已經竄上了山逃走。

李仲迅喊道:“利劍,你們五個人跟我到小韓莊,務必抓住呂世白。他是個叛徒,如若拒捕,就將他擊斃。”五六個人像旋風一樣直朝小韓莊奔去。

勞梅霜大聲說道:“凌禹,你帶上你的偵察組,再喊五六個人跟我一起追擊馬海容、田鶴峰這兩個傢伙,還要到上坪鎮搗毀日特的雙紅銀飾店這個聯絡站,要快!”

凌禹隨即迴應道:“是!利平、陽均、齊二花、張釦子,你們四個人跟住季副政委,追擊鬼子特務。我馬上帶人跟你們在鎮上會合。”說完話,匆匆地召集幫手去了。

再說勞梅霜五人上了山,搜索近處,沒有找到日特逃跑的行蹤。勞梅霜說:“我們不能在這裡耗費功夫,看來要從那邊下山到鎮上去。”

五個人轉過山嘴,跑到半山腰發現有個茅草屋。勞梅霜上門打探道:“大伯,你曾發現有兩個人從你這裡下山?”老漢王敬章問道:“這兩個是什麼人?”齊二花說:“是鬼子的特務。”老漢王敬章笑着說:“這兩個鬼子特務沒曾跑到這裡,肯定死在林子裡,不死,也是掉進了陷阱,跑不了的。”

勞梅霜一聽,說道:“好,既然兩個鬼子特務跑不了,那我們快點趕到鎮上,消滅那裡的壞蛋!走!”五個人匆匆地踏上了下山小路。

此時天空烏雲翻滾,似乎一場大雨來臨。勞梅霜大聲說道:“同志們,我們加快步伐,爭取在下雨前趕到雙紅銀飾店。”齊二花說:“我們這些男子漢肯定跟緊你,捉壞蛋打鬼子是沒話說的。”

他們來到鎮上,行人極爲稀少。勞梅霜說:“我們從小巷子裡走。大街上溜,會驚動敵人的。”巷子狹小,甚至僅容一個人通過。勞梅霜像個靈敏的燕子,忽左忽右的行進在巷子裡。

來到雙紅銀飾店跟前,勞梅霜低聲吩咐道:“利平、陽均、張釦子,你們三人堵住大門口,凡跑出門的一律往死裡打,絕對不能放跑一個。”利平低聲回道:“是。跟我來!”

勞梅霜說:“齊二花,你跟我到後門。”兩人隨即轉到銀飾店的後門,牆角下正好有個棒槌,勞梅霜說:“齊二花,你有力氣,拿着這個棒槌站在這門口,出來一個,你打一個,往死裡打。”

好個勞梅霜!只見她一縱身,上了屋。她悄悄地揭開幾片瓦,屋裡面的人說話聲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我命令:倪錫明爲第一突擊隊隊長,人員是錢忠、陳士臺、羅鳳樓、熊挺先、邊守發,共計六人。你們攻入明升學校,務必捉拿中共地下順平縣委幹部。”倪錫明像鼓足了氣的蛤蟆喊了聲“是”。

“姜生有爲第二突擊隊隊長,人員是杜六斤、江浩、麥加、錢升,共計五人,你們奔襲鮑信莊玄壇廟,徹底搗毀順平縣行政機關。”姜生有也是氣壯如牛的喊了聲“是”。

“王扣樁你隨同我們四個女子爲第三突擊隊出發,任聯絡員。第三突擊隊實際就是女子別動隊,房桃、彭潔英、單文友,你們三人行動要注意相互配合,彼此照應。我的聯絡員王扣樁會隨時跟你們聯繫的。”胡彩華大聲喊道,“你們都做好了準備嗎?”十五個武裝特務齊聲喊道:“我們都準備好了!”

胡彩華正要說“出發”之時,屋頂上突然透出亮光,傳來女子喝聲:“裡面的人聽住了,趕緊把槍撂到門外,出門高舉雙手。凡頑抗的人立即打死!投降吧,外面站滿了我們的人,想逃跑是逃跑不了的!”

倪錫明鼓譟道:“弟兄們衝出去,能活一個算一個呀!絕對不能束手待斃,他們是嚇唬人的,外面的人是不會得多的。往外衝啊!”勞梅霜怕這夥暴徒真的鋌而走險,那會跑掉好多人的,情急之下,掏出身上僅有的一顆葡萄彈,打開了保險蓋拉了弦,朝特務人羣裡一丟。“轟”的一聲,當場倒下五六個人。

敵人不肯繳槍,賣命的往外竄。利平三人的子彈快要打光了,再有敵人出來,眼看只能用拳擊。正在這個關頭,凌禹帶了七八個人趕來了。

一場戰鬥結束,十六個武裝特務一個都沒有跑掉,全部倒在血泊中。組織羣衆將裡面的屍體擡到野外埋葬,發現胡彩華、麥加、邊守發三人還沒有嚥氣。勞梅霜叫將這三人擡到房記診所搶救。

佘家灣出了亂子,原來是有一名鬼子兵沒有捆綁牢固,掙脫開來。“廣田君,快點幫我們解下繩子。八格,該死的支那人。”九個鬼子兵掙脫了繩索,就一齊踹門。門踹開了,就要搶哨兵的槍。哨兵慌不擇路,鑽進了死衚衕,只好端起槍射擊,打傷了兩個鬼子兵。一個鬼子兵連滾了幾個跟斗,將哨兵手裡的槍奪了下來,順手一個槍桿子打死了這名哨兵。

佘村長大聲喊道:“鄉親們,一齊打鬼子呀!”七八十個人拿起各種各樣的農具齊心協力追擊,拿槍的鬼子兵卻打不着槍,顯然是卡了殼。老郭高聲叫道:“趕緊上去收拾鬼子兵,不能再讓他們溜掉。”忽然有個人說道:“那個拿槍的鬼子把趙考福打殺了。”“啊,已經捆綁起來的鬼子竟然還打殺了趙考福。這些豺狼一個都不能讓他們活下來,上去將他們一個個打死!”

憤怒的羣衆將九個鬼子兵包圍在土地廟門口,一聲吶喊,釘耙扁擔一齊狠命地砸去。大約持續了幾分鐘的功夫,九具屍體倒在地上,血肉模糊。

九男二女再加上佘家灣九人,共計二十具鬼子屍體拖到孫家溝窪地埋葬,立了一個石碑,上書兩個大字:“倭塚。”而對面的高地上建了一個墳墓,立的石碑,上面刻的是:趙考福烈士之墓。石碑下面陳放着幾束鮮花。

這真是:齊心協力拿手段,分工打獵殲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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