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搏(二十九)

二十九 良家婦女

走出了仙鬼愁,很快就進入了毛古山鄉。由於大家實在疲乏,便在小山村響鑼甸住宿。嚴雋芳、沙元嬰兩人睡在一家河邊閣樓上。

“雋芳呀,我就弄不明白,這戰火連天裡上面來人搞什麼肅反啊?縱然有壞人混進革命隊伍裡,也得有壞事出現,或者發現點苗頭。就是這樣,可也要重在證據啊!”沙元嬰幽怨地說。

“是啊,我也認爲即使抓內部壞人也不必如此興師動衆。唉,我曉得,兩發子人到蓮花區,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來頭是對住我的。因爲有的傢伙政歷有見不得人的問題,我曉得他們的底細,所以,我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尤其是錢廣用、林根軒這兩個人還要我爲他們歌功頌德,沒有的事我怎麼可能爲他們兩個人的臉上貼金呢?”

沙元嬰說:“好像外面雜聲不對。我起來開門望一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開門一看,院門口倒下了李老漢。李老漢的兒子從廂屋裡出來,“呼”的一下,短刀栽到他的頸項裡,身子歪倒下來。

殺手衝進閣樓,沙元嬰高聲喊道:“你想做什麼?”“嚴雋芳睡在這上面嗎?”“這裡沒有嚴雋芳,她睡在後邊的屋子裡。”“讓開,我上去看看。”殺手推開沙元嬰,擡腿就要往樓梯上跑。沙元嬰死命地抓着殺手的手腕,喊道:“這裡不是你殺人的地方。”

兩人便搏鬥了起來,沙元嬰一拳揮過去,打中了殺手的眼睛。殺手“哎呀”一聲,擡起一腳踢倒了沙元嬰,擡手向她連打了兩槍。殺手登上了二樓,找了找,不見嚴雋芳的人影。跑到窗口上一望,知道嚴雋芳跳樓逃走了,隨即下樓。看到李老漢掙扎着要爬起來,兇狠的殺手開了兩槍,李老漢再也掙扎不了。

殺手出了院門,看到全莊都點起了火把。戰士們緊握着槍開始搜查殺手。殺手見勢不妙,撒腿就要往東邊墳地逃逸。“砰”的一聲,接着又是一聲,殺手一頭栽倒在地。原來是埋伏在凹塘裡的嚴雋芳開的槍。那殺手見逃逸不了,便自己朝着太陽穴開了一槍。

葉欣跑了過來,見到了嚴雋芳,說道:“你跟我到那廟裡,我把得到的情報告訴你。”兩人進了廟裡,嚴雋芳說:“葉欣,你有什麼情報告訴我,說吧。”

“肅反委員會派了好幾個殺手,叫他們追殺你。我還接到軍統密令,他們也派殺手對你進行暗殺。我想日本鬼子此時可能動用黑龍會謀殺你。”葉欣低聲說,“三方面的人謀殺你,你還不趕快逃掉,這顯然是防不勝防啊!現在,我已經向你通風報信了,還得儘快離開你,免得露出馬腳。”說完話,就消失在黑暗裡。

嚴雋芳敲開了毛古山鄉婦救會主任黃秧桂家門,進了屋裡。經粉姊壓低聲音說:“眼下你的處境很危險。不過今夜在莫雲衝家裡過宿還是安全的。”黃秧桂跑進西房間告訴嚴雋芳說:“我接到葉秀琴的條子,說尹書記明日上午到我家找你。你在我家,千萬不能露面。”嚴雋芳謝了黃秧桂,便跟經粉姊一起睡覺。

一早,葉秀琴摸進了莫家。黃秧桂知道她要找嚴雋芳,說道:“快點,上西房間。”葉秀琴的到來,正趕上嚴雋芳梳頭盤鬏。她說道:“嚴區長,你倒起來了。眼下,你不能呆在這裡,這裡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出現對你下手的人。”嚴雋芳盤好了鬏兒,插上了鳳釵,平靜地說:“現在我跑到哪裡才平安無事呢?”

經粉姊建議道:“嚴區長,你把突擊隊帶出去,到鬼子的佔領區打游擊。雖說居無定所,相對比較起來,安全的程度要高好多呀。”

葉秀琴拿出小小的包裹交給嚴雋芳,說:“這個你拿去,裡面有三十四塊銀元,是沙科長臨死前叫我交給你的。”“你昨晚哪到了李老漢家裡?”“我跟任小妹兩人進去的。沙元嬰倒在血泊中,我和任小妹兩人抱起了她。她說曉得有人要殺你,特地陪你在李老漢的閣樓裡睡覺,想不到殺手來得這麼快。”

“沙科長她還說了什麼?”“她叫我掏出她袋子裡包裹,說裡面的錢給你,此後在逃亡的路上要用。我拿過包裹,她就頭一歪,死了。”嚴雋芳淒涼地說:“她是爲我而死的,叫我如何報答她纔好呢。”

黃秧桂拿了一套衣裳給嚴雋芳,說:“把身上的紅衣裳換下來放到隨身帶的包裹裡。兩套衣裳以後輪換着穿。”

吃過早飯後,嚴雋芳帶着突擊隊出發了,房玉升也恢復突擊隊隊長的職位,李時碹則爲副隊長。走到西雲朵口子,尹小懷悄悄地走了出來。嚴雋芳說:“說你到莫雲衝家裡找我,我等了一會兒,也就不再等你了。想不到你在這裡遇我。”

尹小懷說:“我告訴你兩個消息。巡視員五六個人火燒眉毛還在地主陳來同家喝酒,三番五次喊他們上路,總說等一會兒。結果畢建才中了鬼子的炮火,死了。彭明庸大約酒喝多了,跑的時候卻跑錯了路,一下子就被鬼子搭起來了。”嚴雋芳嘆了口氣,說:“名字叫個彭明庸,我看他要改名叫彭沒用。”

“嚴區長呀,你眼時帶突擊隊到西望鎮,那鎮上有鬼子的黑龍會老窩。最危險的地方卻偏偏是最安全的,如若有機會的話,你就帶領突擊隊搗毀日寇安插在那裡的黑龍會老窩。如此一來,爲蓮花區隊以後打游擊戰爭營造一個良好的環境。”

嚴雋芳抓住尹小懷的手說:“謝謝你特地跑過來向我透露消息。”她鬆了手,當即招呼房玉升改道向北進發。尹小懷舉起手搖了搖,說:“這之後你自己多加小心啊。”

突擊隊在西望鎮進了如意客棧,分住了三個客房。嚴雋芳和任小妹兩人的客房在二樓的拐彎角落,比較安靜。兩人商議如何突襲金溪鎮,給鬼子的心窩捅他一刀。得手後,再到西望鎮拖上一刀。這樣的打游擊目的,目的在於牽制日本鬼子,不讓本揚縣兩個中隊的兵力掃蕩毛古山地區。

任小妹忽然發現巷子裡出現十幾個日本浪人瘋狂追擊一男一女,喊道:“區長,你快來看。”嚴雋芳走到窗子跟前一看,急切說道:“那兩個人必須營救,要不然就要被鬼子的人打傷,而後活捉。我們趕快出手,將日本浪人打散。我們這就從窗口出去。”

任小妹擔憂地說:“你懷孕的人跳樓對生養有影響呢。”“嗨,顧不得這麼多了。慢了,那兩個人就會落入鬼子手裡。”嚴雋芳拉開窗子,說,“跟住我,站到窗沿上,輕輕跳到那邊的房子。我們兩人一齊開槍,就將追擊的日本浪人打懵了。”

嚴雋芳、任小妹二人站到屋頂上,兩支槍一齊射擊,當場打死了三四個鬼子。鬼子受到背後襲擊,便向屋頂上開槍。嚴雋芳說:“小妹,你趴在這裡牽制敵人,我到前邊的巷子裡。”

又打死了三四個,剩下的日本浪人鑽進小巷裡溜了。嚴雋芳走進大街對面,被追擊的男人跑過來,說:“感謝你們出手相救,我們才安然無恙。”女人背後圈着長髮,甩着長劉海問道:“你們是哪一方面的人?”“我們是中國方面的人,是守護祖國熱土的炎黃子孫。”

男人說:“鬼子將要在西黃莊建個飛機場,圖紙被我們本揚北站截獲,站長叫我們倆送到四十六軍荀軍長手裡。沒料到日本浪人卻來追殺我們倆。”

嚴雋芳說:“你們要送到九十里開外的地方,怎樣送啊?”女人說:“我們的特工已經爲我們倆準備了一輛鬼子的軍車。”嚴雋芳說:“你們有鬼子的三套軍裝嗎?另外還得要有鬼子的通行證。否則,上了軍車也開不多遠啊。”

“照你這麼一說,我們還得想辦法搞到鬼子的通行證呢。”女人說。嚴雋芳說:“走,我們到大街西邊說。”三人過了大街便在廢置的店鋪談話。原來那男人是軍統本揚北站副站長曹藎,女人是他的妻子杜翠林。這對夫婦問嚴雋芳也隨同他們上車是爲的什麼。嚴雋芳淡淡地說:“我跟荀軍長一個人單線聯繫的,其他的我是不好公開的。”

三人向西跑了一段,嚴雋芳停下腳步說:“老曹、夫人,我跟我的同事打一下招呼,就三言兩語的功夫。”曹藎夫婦叫她快點。

任小妹和房玉升兩人跑上來,嚴雋芳說:“你們倆來了,長話短說。我搭上軍統特工的車子西去,你們打游擊切切注意兩點:一不管到什麼地方,一定要注意警戒,絲毫不能馬虎;二作戰時要分成三處,相互照應,靈活機動。我這就走了,再見!”“你好走啊!”房玉升大着嗓子招呼了一聲。

三人便繞道向西拐進了地主潘老五家的後巷裡,後巷裡走來四個鬼子兵巡邏。嚴雋芳拉着杜翠林的手,做了動作,意思將這四個鬼子包圓。曹藎會意地點了點頭,便躲在房屋的東山牆。

杜翠林甩了一個飛刀正中一個鬼子的頸項,嚴雋芳躍身上前,抱住鬼子的頭一扭,往前邊的鬼子身上一拋。那鬼子絆倒在地下,正要爬起來,嚴雋芳上去一腳,踢倒太陽穴上,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曹藎操住最後面的鬼子頸項,死勒了一陣。

四個鬼子身上的軍裝都被扒了下來,屍體擡到不遠處的小池子裡丟了進去。撒上稻草,一時是發覺不了的。

三人跑到樹木叢中,穿起了鬼子軍裝。曹藎穿的是曹長服裝,兩個女人都是上等兵服裝。他們來到後山的軍車跟前,一個紳士模樣的人走上前,說:“曹副站長,這是地圖,你們沿着這條公路開,只要亮出這個證件,遇到國軍關卡是一律放行的。”

嚴雋芳跟着杜翠林上車,那送行的人問道:“老曹,你的同行怎麼多了一個?”“她跟四十六軍荀軍長單線聯繫,有重要情報要密報。”“叫她把證件拿給我看看。”曹藎便招呼道:“勞梅霜,你把證件拿給米主任看一下。”嚴雋芳便漫不經心地拿出藍面證件。紳士模樣的人看了證件,又對嚴雋芳掃視了幾眼。證件還給了嚴雋芳,紳士模樣的人擺了擺手,算是給了三人送行。

車子進入山地,兜了好多的路。到了來亨地界車子拋錨了,汽油全燒光了,野外倒哪加到油啊。嚴雋芳說:“下來跑呀,什麼辦法也沒有的。”曹藎拿出指南針調試了一下,說:“這裡離來亨鎮不遠,也就三十里路吧。”

三人換上老百姓衣裳,鬼子軍裝則摺疊起來順進了包裹裡。踏上了路途,兩個女人一直在談家常。“梅霜,你有幾個孩子啦?”“三個孩子,兩男一女,最大的十一歲。丫頭最小,今年也有五歲了。”杜翠林問道:“你今年多大歲數?”嚴雋芳笑着說:“過了年,而立之年還差一歲。”

杜翠林驚呼道:“不得了,你哪像一個二十八的人呀。生人不管哪個都不會說你二十八歲。要我說呀,你二十歲的人吧。”嚴雋芳也查點了杜翠林的歲數,家庭境況。

到了一個岔口,嚴雋芳忽然說肚子疼,要上一下茅廁。她鑽進了高粱地裡,沿着小路直向南跑。跑到重洋河一看,這裡是荒寂的地方,看不到人煙。她感到飢腸轆轆,便從衣袋裡拿出米麪餅吃了一個。

仰望天空,雲朵飄然。河風吹來,過於涼爽。她將那紅衣裳加在身上,給沉寂的地方增添了活躍的色彩。也許她善於跑路,一再向西摸過去,憑此舉動吸引住了打魚的船戶。

打魚的人也許觀望美人走了神,船居然往北岸直飄。當漁船靠到了岸邊,嚴雋芳便走上前去。她招呼道:“打魚的公公,向西是什麼莊子啊?”大漢望了望她,說:“這裡向西十五六裡沒有個莊子。”

“再向西呢?”大漢再次瞅了瞅,說:“你是哪裡來的女人?”嚴雋芳苦着臉說:“公公呀,不瞞你說,我男人是國軍團長郭一鳴,跟日本鬼子打了個大敗仗,最後只剩下十三個人。他們掩護我往這裡的重洋河跑。沒跑多遠,鬼子的炮彈接二連三打了過來。我曉得大事不好,只得拼命的跑。現在我跑到這裡一望,哪有一個人家?我男人肯定被鬼子打殺了,……你看,我懷孕了人沒法子想,只能隱姓埋名,找個光棍堂,重新組織個家庭,下半生安安穩穩過日子。”

大漢的兒子說:“唉,豆腐莊的佘連九的婆娘死了兩三年,不曾再找婆娘。假如這位大嫂配了他倒是很不錯的。”大漢說:“兵太太,我兒子說了,向西二十五里遠的豆腐坊莊子有個佘連九。他沒了婆娘,但他開了個小店。近處的五六個莊子都到他店裡買東西,雖說賺不了多少錢,家境要比我們這裡一般人家好得多。你願意的話,我這船今日不打魚,送你去。”

嚴雋芳說:“好煞了。我給你兩個大洋的船資好不好?”大漢說:“要不了這麼多,一個大洋也就行了。……你上船吧。”

嚴雋芳上了漁船,坐到船艙裡。她攀談道:“公公呀,您叫什麼名字?”大漢說:“我叫庹老七,今年四十二歲。這個是我的小兒子,今年十七歲,名叫喜子。唉,兵太太,你今年多大呢?”“二十八,屬牛的,臘月過生日。”“嗯啦,佘連九屬豬的,三十歲。你們兩人配起來真好。”

大漢忽然喊道:“喜子,你鏘住篙子,前方暗灘多,擱上去可要花費好長時間呢。”庹喜子兜鏘了一篙,船順流而下。大漢說:“這裡是個漩渦,不會在這裡行船的,往往會在這裡翻船的。”

嚴雋芳看到岸上重重疊疊的山峰,驚訝道:“這裡的地形怎這麼複雜的。”“我告訴你呀,這裡已經進了臥龍地。周圍都是山,叫八週山。陸地對外沒有通道,哪個摸進來就別想得出去。”“那這裡面的人怎得跟外界人接觸呢?”“要想跟外界人接觸,唯有這條水路。要走這水路,沒有一套行船的本事,也是走不了的。”

“照這麼一說,這裡夠有個大鎮子呀。”“有呀,就一個,從這條河向西二十多裡,河北有個鎮子,五百多戶人家。鎮上有個大地主湯丙奎,手上有一千多畝良田。”“其他的小莊子有多少個?”“也就十二三個,除掉西渡村,都是些小莊子。”

“唉,前面這個莊子是豆腐坊嗎?”“不是的。這是泊水,只有十幾戶。這裡再向西三四里,隨後彎向裡四五里就到了。”

船行到裡面的河灣,停在一家河口碼頭上。“你跟我上岸,我領你。”嚴雋芳隨即拿給他一個銀元和五元的法幣。大漢說:“我又拿你的五元紙幣做什麼?”“這是給你的介紹費,沒有你牽線搭橋,我個逃難的懷孕女人怎安得了家?”大漢說:“那我就收下了,這就多拿了你的錢。”“你不要這麼說,你和你的兒子爲我行了這麼遠的船,又幫我找男人,我感激你呀!”

跑到一戶人家門口,大漢說:“你先站在外邊,我進去說。隨後喊你進去。”大漢進去過了好一會兒,纔出來喊。“你進來吧。”嚴雋芳便走了進去,裡面放了一張四仙桌。屋子裡堆放了不少的貨物。她瞅眼望着西房間,那裡分明是個店面。東房間顯然是個臥室,臥室跟廚房相連。

大漢介紹說:“她就是勞嫂子,屬牛的,比你小兩歲。”嚴雋芳喊道:“連九哥,我願意做你的婆娘,給你燒飯,掃地,賣東西。”佘連九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逃難到了豆腐坊做你的婆娘,就不能再叫原來的名字。我想,還是改名字好。”“那你要叫個什麼名字?”“胡秀英。”

大漢說道:“連九喲,現在你有了老婆,應該恭喜呀。”佘連九曉得大漢的意思,隨即給了他兩個銀元,算是打了招呼。大漢笑嘻嘻地走了。

佘連九說:“秀英呀,你現在做我的老婆,可要曉得我們這裡也要舉辦婚禮,只是半路人的婚禮簡單些。”“行啊,我看就今晚舉辦一下。你的本家、親戚人家都來吃個晚酒,有多少人呀?”“沒多少人。一個哥哥單身,一個哥哥家裡只有四個人。我的父母雙親都不在了。有個姐姐在本莊的最南面,她家有八個人,估計只得她和姐夫兩個人來。”

“連九呀,你先喊連五哥哥嫂子兩個人來忙夜飯,連三哥哥也喊得來幫忙。我看家,你去莊南頭喊姐姐、姐夫。”嚴雋芳這麼一吩咐,男人忙開來了。

兩個哥哥來了,嚴雋芳迎接道:“哥哥好,秀英我這番有禮了。”說着便鞠躬行了禮節。二嫂子來了,兩個女人攀談了起來。“秀英呀,你是哪裡的人氏?”嚴雋芳這個卻據實說了,“媽媽莊子是本揚縣南邊的秦家店。唉,二嫂子,你叫什麼名字呀?”“我叫白遵級,媽媽莊子在南邊的觀賢臺。嫁到這豆腐坊,人家都喊我白五嫂。”

“二嫂子,你今年多大呢?”“三十三歲,屬猴。……秀英呀,我看你不像二十八歲的人,太少壯了。”“我不曾吃過苦,小時候上學一直到高中,鬼子打進中國,我就不曾上得成大學。一次,國軍在我們學校招女兵,我到了部隊裡,荀軍長的侄子荀寶軍看中了我,結果做了他的婆娘。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嚴雋芳煞有介事地敘說。

佘家雜貨店熱潮起來了,鄰居們跑得來看佘連九跟新的老婆拜堂。香爐燭臺點起來了,喜氣頓時充滿了整個堂屋。姐夫陶肇充當司儀先生,高聲喊道:“新娘子攙出來!”嚴雋芳便頂着紅蓋頭,被連九小姐姐連珍從房間裡攙了出來跟李連九拜堂。

三鞠躬之後,姐夫說:“新郎官就在堂屋心給新娘子揭開紅蓋頭,大家鼓掌!”佘連九便掀起了紅蓋頭,一個標緻的女人展現在人們的眼簾。烏黑的頭髮盤鬏,鮮紅的扎頭繩,銀光閃閃的鳳釵,裝點着泛起的紅暈的臉蛋。她穿着紅花衣裳,天藍的長裙子,繡花布鞋。

擺了兩桌酒席,大桌八人:姐夫、鄰居牽廷才、大哥、二哥、小侄子萬全、內侄陶元友、鄰居扶元直、鄰居陶謙。四仙桌也湊齊了八人,新婚夫婦二人坐首席,陪坐的全是女人們:二嫂子白遵級、姐姐佘連珍、侄女佘玉娥、牽廷才老婆許蓮子、扶元直老婆唐梅、陶謙老婆高梅波。

二哥佘連五站起身說:“我家連九兄弟不會喝酒,所以我帶他敬大家幾杯酒。第一杯敬一下陶肇,他呀,今晚最辛苦,不談做連九的姐夫,又是什麼紅日大人,但司儀和賬房先生倒是實在的,所以嘛,這一杯酒必須敬他。來,我們倆一齊幹!”兩人幹了酒,二哥招呼道:“其他人不能看住我倆乾杯的喝呀,都跟在後面喝點。”衆人喝了點酒後,這才動筷子吃菜。

東桌子熱潮,西桌子也得奉陪。二哥敬了三人,新娘子坐不住了,感覺到節奏太慢,不會喝酒的人陪着人喝酒,雖說隨意,但老幹等着他人講酒經,真叫等的人感覺到寡淡。她站起身大聲說:“各位親朋好友,今兒作爲新娘子我胡秀英說這麼一句:你們這兒喝酒太講禮節,酒經說了半天,其他人乾等着。熱菜不吃,要吃冷菜,多不好呀。我說猜火柴棒兒,猜中的乾杯,其他人隨意;幹不掉的人必須做個節目,這就是唱一支歌,不會唱的就在這地下學狗子爬個來回。好不好?”大多人說好。

東桌子從陶肇開始,下面的人按順時針依次說數字。第一回是陶謙中彩,不由分說幹了酒。陶謙做東,這回是佘萬全猜中,他離開座位,真的學狗子爬了,引得滿堂大笑。第三次是陶肇喝酒。

西桌子也猜火柴棒兒,從新娘子開始。不幸得很,佘連九一猜就是個中。佘連九幹不了酒,又不能學狗子爬,只得硬着頭皮唱了鄉里小曲兒,雖不怎麼精彩,但也爲酒席上增添了不少的快活的情緒。第二回是許蓮子,她大大咧咧地站起來,豪爽地說:“咱雖是個女人,猜中了火柴棒兒,不拆爛污,喝掉杯子裡的酒。”第三回是佘連珍,她亮起了歌喉唱了一段。大家聽了都興奮地拍起了巴掌。

酒席終於散了,男人回家,女人們則還要留下來聊聊。收拾好了桌子,又洗好了碗筷。佘連九燒水,女人們坐到大桌上說話。許蓮子說:“秀英,你這個新娘子想出了這麼個主意,喝酒猜火柴棒兒。我許蓮子運氣一再差,老是中槍。喝了五六杯酒,加起來要有四兩多。我簡直成了個醉婆了。”

佘連珍笑着說:“你能喝呀,我呢,只好唱呀,出醜也得唱呀,當真學個小萬全在地下學狗子爬呀。要說運氣好,唐梅一回都不曾中彩,跟在後面笑,快活死了。”

白遵級說:“我家秀英呀,你唱的兩段是哪個劇本上的?”胡秀英愣了愣,自己是個穿透人,唱的一個是京劇《我家的表叔數不清》,另一個是黃梅戲《爲救李郎回家園》。這兩段都是此後二十幾年纔出現的唱詞,胡秀英不好明說,只得含糊其辭地說:“我也不曉得是哪個劇本的,在部隊裡聽了一個女兵唱的,我就跟在後面學着唱的。”

大家談了一陣,感覺已經到辰況了,白遵級等人也就起身回去了。

關上了家門,胡秀英跟佘連九睡到牀上。她卸掉首飾,先鑽進被窩裡。男人睡在她身邊,剛趟下來,胡秀英起身趴在夫君的身上一陣吻嘴。佘連九知道她是懷孕的人,將她放好身子,隨後趴在她的身上。胡秀英嗲聲嗲氣地說:“六七個月不曾讓男人做過房事,我今晚終於讓你連九得手了,嗚嗚。”三十歲的男人進入她的身子,感覺有股暖流。她想,自己因爲三方面的殺手不容存身,逃到這個世外桃源。本來還有個護身手槍,也不知掉到哪裡去了。只有一個藍皮證件還在身上,那是勞梅霜女人的,根本不知她人長的什麼樣子。這一回,胡秀英真的認栽了,死心塌地做佘連九的妻子,在此一直生活到老。

她是懷孕的女人,男人不好助愛。胡秀英說:“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本應該讓你尋個歡。此後大約要有兩個月不能做這事了,需等我生了孩子,滿月之後。你耐心地等待,反正我胡秀英是你的婆娘,陪你終生到老。”

外邊的麻雀嘰嘰喳喳的,胡秀英一個激靈,喊道:“連九呀,太陽已經出來好高了。”佘連九聽了老婆的叫喊,連忙起身。胡秀英坐在馬桶解了手,隨後梳頭盤鬏,那紅扎頭繩仍舊系在頭上。打扮好後,便趕緊收拾桌凳。大桌是借的陶謙,她叫夫君扛了送給人家,拿了四塊小糖算是回禮。

佘連珍走上門,說:“秀英呀,今日中午你和連九到我家吃飯。”“啊呀,姐姐你這麼客氣做什麼?真的不好意思。”“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家裡人嘛。”佘連珍再次招呼道,“你們早點上我家去呀。”

胡秀英走進店堂說:“連九呀,上姐夫家裡吃飯,帶兩個包兒去。”佘連九說:“帶兩個什麼包兒?”“八個米餅包在一起,算一個包兒。二斤柿餅。另外帶着五六十塊小糖,分分她家裡的人,來玩的鄰居每人給上兩塊小糖。”佘連九說:“給這麼多呀,每人給塊小糖還不就行了。”胡秀英笑着說:“日子過得紅火,不在於這點兒。再說你們這裡的人家也不大喜歡串門。高高興興的一回,日後人事也旺啊!”

上了姐夫家裡,姐夫也就請了連三、連五弟兄兩個,自己的兩個兄弟,鄰居牽廷駿、佘春蘭夫婦。胡秀英給來人分了小糖。佘春蘭笑着說:“秀英呀,你出手太大了,我們這裡的人家只分塊糖,還有的人家不分糖給人吃。”佘連珍說:“我家秀英禮節重,我做姐姐的喊他弟媳婦吃個飯,她居然還帶了兩個包子,一包米餅,一包柿餅,分量又多。”胡秀英說:“小意思,沒什麼了不得的。”

開席了,佘連九被推上了首席,連三作陪;對面是胡秀英坐,她聽說也是大位子,要坐到旁邊。姐姐拉她坐,說:“今日這個位子應該你來坐,坐呀。”作陪的佘春蘭也抱着她坐。右邊兩客是陶謙、佘連五,左邊兩人是陶肇、陶錦。

酒過三巡,陶謙站起身,說:“我提議,猜火柴棒兒,喝酒纔有意趣。不過,中彩的人可以不乾杯,但別要學狗子在地下爬,那不雅。可以唱歌,可以吟詩,可以說笑話或者講一個小故事。只要能夠給大家喝酒助興就行。”

佘連珍隨即拿來八個火柴棒兒交給了佘連九。佘連九說:“下面開始了,大哥哥,你先來。”連三過了關,陶謙卻中了彩。陶謙站起身笑着說:“我這是作繭自縛啊,第一回就中了套。喝!我就不相信,哪就老被我猜中了。”佘春蘭中彩,唱了個歌。陶錦是講了個笑話故事。佘連九說了四句詩。

胡秀英猜中了,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說:“拿個空碗來,我做個魔術給大家望一下。”佘連珍聽說胡秀英做魔術,隨即溜進廚房裡拿了個空碗。胡秀英將空碗拿在手上亮給大家看,說道:“我手上這塊銀元放在碗裡,你們都看好了。”她用碗罩住自己的手,一陣的上下活動,似乎裡面的銀元在響動。然後放在桌子上,她對着碗吹了口氣。過了一會,喊道:“變!”她扭着頭笑着說:“你們都說說看,這隻碗罩住的是什麼東西?”

在場的一個個面面相覷,說不出個什麼。胡秀英大聲說道:“你們注意看了,我拿開這個碗。”空碗一拿,裡面卻是一個麻雀子,騰地飛了出去。佘春蘭驚呼起來:“怎得是一個麻雀子呢?太離奇了。”陶肇說:“舅奶奶,你是什麼手腳啊?考究我站在你旁邊也不曾看得出來。”

佘春蘭陪着胡秀英四處跑跑,豆腐坊二十多戶人家,住得鬆散得很,東一個,西一個。由於佘連九開了雜貨店,各家各戶的路徑都通到他這裡。空隙地很多,可以開拓出來栽種一些農作物。胡秀英說:“春蘭呀,你們這裡家前屋後空隙地太大,把雜草剷掉,種上作物不知有多好。”佘春蘭笑着說:“我們這裡的人懶呀。”

“喲,人不能懶,一懶,地就荒。拿個鏟鍬薅草,栽菜,種蘿蔔。平日裡可以改善伙食,該多好。”佘春蘭說:“我陪你一塊做活計。”“明日就幹,種豆得豆,種瓜得瓜。”胡秀英這麼一說,佘春蘭興奮地說:“我叫許蓮子也跟我們一起薅草。走,到她家裡去說說。”

兩人往許蓮子家裡跑,唐梅、高梅波二人也跟了去。佘春蘭說:“蓮子呀,秀英說我們這裡的人家家前屋後空地太多,需要開採出來栽種作物。我想,咱們女人家不能一天到晚呆在家裡單單做個家務事,也應該做點交易活兒。”許蓮子說:“你是說咱們姐妹們動手開採空地,要大家在一起,幹活纔不着焦。”

胡秀英說:“這就行啊,咱們姐妹們成立互助組。幹活的時候大家都在一起,打號子做活計,情趣高上去,就不感到苦和累呀。”

“這幹活號子怎麼打呀?”高梅波問道。“一人領唱,其他人一齊搭上來唱。我舉個例子呀。”胡秀英便敞開喉嚨唱道,“東邊那個太陽,哎,照在那個茅山喲,……哎嗨哎嗨哎嗨哎嗨喲,……”她解說道:“大家跟在搭起來,一齊唱。”

三四個女人感到有趣,便演習起來。聽到這邊屋子裡號子聲嘹亮,當即涌進了六個婦女:白遵級、佘連珍、牽素秋、陶花、佘響蘭、陶嫺。牽素秋說:“你們五個人怎唱得這麼好聽呢。再唱給我們聽聽喲。”

佘春蘭講解道:“我們唱的是做活計的號子,唱了做活計不曉得疲勞,還感覺到渾身都有勁。”牽素秋討教,大家又演習了一番。孫禹說:“我們這些婆娘打茅山號子打得歡,這在臥龍地恐怕是開天闢地第一回。胡秀英,你這婆娘是有一套我們女人快樂的方子,就是你梳的頭都比我們這些婆娘漂亮得很。請問,你是怎麼梳法子的呀?”

胡秀英扭了扭頭,說:“這東西簡單,要麼多花點時間啊。你們像我這麼梳法,一學就會,沒什麼秘密可說的呀。過會兒,我做個示範給你們看。”

牽素秋大聲說道:“你們不要怎麼累贅秀英啊,之後她表演給我們看就是了。秀英人最將義氣,我看啦,我們這些姊妹們跟胡秀英一起拜姐妹,以後的日子長得很。秀英說跟我們這些田雞翻跟頭的人一起過到老。依我素秋說呀,今日拜姊妹,趁熱打鐵,就在眼前最好。你們說呢?”佘連珍拍手響應。

大夥兒自報年齡、屬相、生日,隨後派了一下,佘素秋最大,爲老大,以下依次爲高梅波、白遵級、佘連珍、胡秀英、許蓮子、唐梅、陶花、佘春蘭、佘響蘭、陶嫺。胡秀英高興地說:“我們這些姐妹們今日結拜,佘素秋是大姐,陶嫺最小,是十一曜妹。我胡秀英老五。……”她話說到這裡,忽然來了兩個嚷道:“也帶上我們兩個。”

在場的女人一看,原來是陶芸、孫禹兩個。她們倆要求也參加結拜姊妹。佘春蘭問了年齡,排姊妹次序,孫禹老七,陶芸老八。胡秀英笑着說:“沒辦法,人家老說別要老七老八的,今兒孫禹、陶芸她們兩個還就老七老八的,你還就別要不服氣。”

晚上十三個女人也像男人一樣瀟灑,舉行個結拜儀式。此後,大姐、二姐直至十一妹、十二妹、十三妹,都公開喊了。其實,胡秀英最小,她虛報了九歲。

胡秀英有個走步習慣,她在陶花的屋西邊邁着輕盈的步伐。“秀英啊,你忙了上哪家去呀?”胡秀英回過頭一看,原來是孫禹要來跟她學梳頭盤鬏。胡秀英便上了孫禹家裡,兩人在房間裡一同梳頭。

許蓮子走進來,看了兩人的頭梳得漂亮,便說道:“你們也給我梳頭,取取經。”孫禹快活地說:“你坐下來,先把個鬏兒拆下來再梳。”胡秀英梳後部分長髮,插上碧玉簪繞鬏;孫禹給許蓮子頭頂安放一隻筷子,隨後將前部分長髮往後梳,跟後面的發鬏連成一體盤鬏,收尾收在裡面,髮針呈一字形插好。最後抽掉筷子,頭髮上抹些頭油,再梳理一下。胡秀英說:“蓮子,你對住鏡子望望,滿意不滿意?”許蓮子看了看,樂滋滋地說:“唉,給我盤的鬏確實比以往梳的漂亮,今後我就這梳法。”

這真是:落魄女人尋生路,平凡生活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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