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霜嶽反覆地盯着我說,彆着急,彆着急。一遍又一遍好像在念一個很管用的咒語。
我用哭腔拖着聲音說,怎麼辦呀,我不會回不去吧。
他輕輕拍拍我的頭,雖然他的臉也擰巴得不行了,還是溫柔地說,沿着剛剛過來的路回去看看肯定能找到的。
我淚眼迷濛地轉過頭看看身後人山人海烏壓壓一片,心頓時拔涼拔涼的。一瞬間我已經在腦子裡開始想想自己一個人躲在宿舍裡冷冷清清地用手機看春晚直播。
他也有些上火地四處張望。
我的眼淚止不住得往上冒。我忽然委屈地覺得全世界我是最最最倒黴的那一個。
他把箱子推給我,袋子拎到我的腳邊。
彎下腰來直視我的眼睛,認真地說,我現在去找,你就在這裡站着不要動看着我們的行李,好不好。
我抽抽噎噎地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像哄小孩子一樣溫柔地笑着說,你要是也走丟了你讓我怎麼辦。
我覺得自己真是愚蠢到了極點,爲什麼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還要連累江霜嶽。平日裡那些看似不值得一提的無數個小小的委屈忽然一下子全部涌上來,一瞬間讓我覺得對於自己又是羞愧又是憤怒。
江霜嶽摸摸我的頭安慰我,你要相信我知不知道。
我只能木木地看着他,點點頭。
他嘆了一口氣,匆匆忙忙轉身鑽入了人羣。漸漸地我看不到他了。
我不知道做什麼,或許就像他說靜靜地待在這裡別動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
我盯着眼前巨大的顯示器,紅色的時間滴答答滴,不斷翻滾着即將出發的車的列次。
一刻鐘過去了。
我心裡慌張沒有底,不斷四處張望着看看他有沒有回來,又隱隱害怕他一臉失望地出現在眼前。
半個小時過去了。
我開始想,那麼多區域,那麼多相似的餐館,那麼多人,他會不會找不到回來的路,找不到我了。
我焦慮到沒辦法冷靜地思考,趕緊血液全部衝上了腦子。其實只要我清醒一些我就應該知道可以去打一個電話問一問,不至於於此處在無知中煎熬。
四十五分鐘過去了。
我的手腳冰冰涼,眼淚止不住拼命流。我在心裡狠狠罵自己,倘若真的找不到就應該讓江霜嶽早點回來,何必要耽誤他吃晚飯耽誤他上火車回家呢。
人來人往有的人看看我。我忽然感到孤獨無助。這種感覺在我一個人生活在離老家千里外的兩年裡很少體會到,在我頭一次坐地鐵發現坐錯了路線時也沒有體會過,在我感冒發燒必須深夜打車去醫院學着自己掛號看病買藥時也沒有體會過。
忽然一瞬間,我感到久違的絕望無助,它像柔軟卻解不開的繩索一點點地勒住我叫我喘不上氣來。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我爸媽帶我去公園卻因爲我想吃蘋果而吵架分開留我一個人在小樹林裡的時候。我惶恐不安地望着匆匆而過的每個人都想他們真幸福而只有我是無路可走,陷入了無聲崩潰。
我蘋果不要了。你們能不能回來我身邊。
我票都不要了。你能不能回到我身邊。
忽然好像是變魔術。
江霜嶽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一臉疲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卡片。我的車票。
他喘着氣有些得意也有些欣慰。瞬間,我嚎啕大哭。
要是沒有你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