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殿中的奴才全都離我遠遠地,只有唐白還陪在身邊。
趙嬤嬤的態度太明顯,我已經是棄子,再沒有往上爬的機會。藍貴妃看在我替太子殿下試藥的情分上,將我養在身邊,但別的恩寵,不會再給予。
從今往後,我只是玉明殿的一個小小的宮女。
唐白拉着我進了太醫院,江太醫不在,替我瞧傷的是位新來的太醫,見我穿着宮女的衣裳,手中拿的又是嬤嬤的腰牌,態度十分不好,隨便抹了藥就把我們往外趕。
甚至連傷口都沒有包紮。
塗了藥的額頭,被風一吹,涼颼颼的。
唐白嘀咕不滿:“都是些什麼人啊!全牆頭草,以前姑娘得娘娘信任的時候,一個個全都巴上來,姑娘姑娘的叫個不停,現在就……”
她緊張的瞧了我的傷口一眼,“姑娘,他這麼簡單的處理,不會留疤吧……”
我眼下有兩道不明顯的傷口,若額頭上再有一片,這張臉可就沒什麼能看的地方。
“你叫我阿歡吧。”我一點不在意外貌,“再叫姑娘,趙嬤嬤該處置你了。”
她不開心的“哦”了一聲,低下頭:“趙嬤嬤真是的,明明之前是她讓我叫你姑娘的,現在又……姑娘的眼睛能看見不是好事嗎?爲什麼她們都……”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唐白的性質表露無遺,太單純了,單純的讓人羨慕。
我笑着把她的手挽住,“趙嬤嬤也是爲了我們好。”
唐白不怎麼高興的哼了一聲,低着腦袋,小聲的抱怨。
離玉明殿還有段距離,我就隨她去了。
正巧這時,身邊走過兩個宮女,其中一個用圍巾將整張臉都遮住,另一個撐着傘,小心翼翼的保持距離。
“你幹什麼?還不快過來點!”
我迅速轉頭,正好對上她的眼睛,她們服侍汪嬪離開的時候,我躲在牆角,並沒有看清楚樣貌,但這個聲音我肯定不會認錯。
冷宮裡打掃衛生的高個子?!
唐白順着我的實現看過去:“姑……阿歡,別看了,那是辛者庫的奴婢。看樣子應該是染上什麼病,要是被管事的知道,估計晚上就會被趕出宮去了。”
眉頭一皺,“辛者庫?你怎麼知道?”
唐白指着其中一人的腰牌:“你看那。”
已經發黴的木牌牌,“辛者庫”三個大字已經不顯眼。
汪嬪私會男人,放着寧芳殿中的心腹不用,而要兩個辛者庫的奴婢替她望風,這事兒怎麼都說不通,其中肯定有別的貓膩。
我讓唐白先回玉明殿,獨自一人跟在高個子身後。
替高個子撐傘的宮婢只送了一段路,就藉口主子有事兒沒做完離開,厭惡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以後再也不多管閒事,萬一被傳染,才真是倒黴!”
高個子走的很快,我要小跑才能面前跟上。
她走進辛者庫,還沒進屋子,就看到自己的東西被丟在外面,旁邊一個小火堆,已經燒了不少。
她衝上去,把東西從火堆裡搶救出來,大叫着:“你們幹什麼?憑什麼動我的東西!”
辛者庫的宮女全都退開好幾丈遠,就怕自己沾染上什麼噁心的東西:“你的病會傳染,這些東西不燒掉,難道留着傳染給我們嗎?!”
“你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是什麼病。嬤嬤特意去太醫院問清楚了,你自己亂搞惹了一身病,別牽連我們。”
“拿着你的東西滾啊,聽見了嗎?!”
到處都是宮女的嘲笑聲,高個子如過街老鼠一般,抱着自己的東西跑出了辛者庫。
“她這麼走了,不會連累我們吧?”
“沒人關心辛者庫是不是少了奴婢。再者,嬤嬤早就想要她的命,正愁沒有機會。”
我站在辛者庫門口,高個子像一陣風似得從我身邊跑過,空氣中還瀰漫着噁心的類似腐肉的味道。
順着味道跟上去,高個子躲在草叢裡,輕微的哽咽。
“我沒有亂搞,真的沒有……是被人傳染給我的,真的是被人傳染給我的,不要趕我走,不要……”
她看見我,不等我靠近,迅速跑開。
這一次沒有追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的身影從眼前消失。
聽辛者庫人的意思,她的病應該和男女之間有關,她又說是別人傳染,莫非……
已經有了猜測,但是不敢肯定。
聽她在冷宮的抱怨,應該知道些孃親死亡的消息,正好可以藉着這個機會接近她。
我去御膳房找連子公公要了點吃食,放在剛纔她躲藏的位置。
連子公公一直跟在我身後,自從避暑山莊一別,我和他有些時間沒見,他眼中帶的情緒與我記憶中很不相同。
“方歡,我……”
我笑了,找了個涼亭坐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明明把宮內外勾結售賣五石散的證據送到了汪天逸手中,爲什麼半年過去,還沒有動靜?!”
連子點頭。
“汪天逸是御前侍衛,他守護掌管宮中大小事務,效忠當今聖上,但他也姓汪。”無聊的玩弄衣袖,手腕醜陋的傷疤露出來,我道:“我還在尚宮局的時候,汪嬪娘娘曾經拿着五石散的交易名單,差點打死我。汪家要是和這件事情沒關係,我是不信的。”
提到五石散,腦中突然冒出她的樣子:“文蘭……”
當初要不是她,我早就死在了汪凝的棍棒之下,她一次次的救我性命,而我多久沒想到她了呢?
“您的意思是……”連子眉頭緊鎖,手捏成拳頭:“宮中都說汪天逸鐵面無私,沒想到也是同流合污的敗類!”
“呵呵。”敗類?
汪天逸做事確實不計後果,不擔心得罪人。但這不代表,他會傻到把自己賴以依靠的汪家親手推翻。
他爲了汪家的利益能夠娶宋玉,如今瞞下一個小小的證據,又算什麼?
“那我該怎麼辦?”連子很着急,“一整個夏天陳嬤嬤都沒去內司廳領木炭,我根本沒機會收集別的證據。”
“夏天沒有木炭,但秋天就要過去,冬天還會遠嗎?”
汪嬪,我們之間的恩怨,到了該了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