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衛訓練營
此時離宮,正好避開是非。//
那位餘美人既然要死了,就說明麗妃離事敗不遠,雖然我也想看看她要死時玉嵐煙當如何處置,不過也實在不耐煩在一個正牌主角和一個boss手下過日子。秋嵐緒雖是我父親,但過些日子他退場了再孝順也來得及,估計他也沒指着我幫他弒君奪位什麼的。
可跟着這影衛走也不保險。他雖然話一向說得好聽,做出事來卻是令人髮指,若非我後來一直有些用他之處,也早殺了他以絕後患了。
此時看着他低眉順眼任由發落的模樣,再想想我困宮中不得自由的境地,倒還是……不論如何,還是先離開此地的要緊,總不能一天到頭跟個女人似的拘着,還沒事跟一羣反賊共商掉腦袋的事體。
俗話說,炮灰造反,一輩子不成。任那麗妃再心比天高,也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我何必綁在她這條破船上等沉?
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先行脫身。我從房中找出紙筆,寫下一封信留給秋嵐緒,又拿了些金錢珠寶隨身帶着——當了這麼久又是四品又是三品的宮妃,好歹得帶點俸祿回去。都收拾好後,我便叫影衛頭前帶路,引我往宮外去。
只要出了宮,誰還耐煩和他同行?我自己買匹馬,不出半月便能趕回魔教。
我慢慢整理衣服,暗地裡想着心思。龍九便自桌上拿起一面鏡子遞給我,頗有幾分期待地說道:“百里教主,看看我易容的手藝如何?”
這還用置疑麼?我親眼看着他把餘美人化成了我,自然也相信他能把我化得面目全非。我在他面上掃了一眼,接下鏡子細看,卻發現鏡中的我竟變成了和龍九一般無二的模樣。我略有些奇怪,又瞥了他一眼,卻也不願多說什麼,只微一點頭,隨手撂下鏡子說道:“走吧。”
他面上的期待一時盡斂,重又沉寂下來,淡淡答道:“百里教主,請隨我到內室來吧。”
他難道是要從屋頂出去?也是,暗衛不就這麼神出鬼沒不走正道麼。我隨在他身後走了幾步,便見他跪在牀前不知折騰了哪處幾下,牀底便有一片地板被掀開,露出可容一個通過的狹窄洞口,下方雖看不大清,但應當是個地道。
我說這地方叫秋嵐緒佈置得水潑不進,他怎麼能輕易跑到我面前來,原來宮裡竟有這樣通道。那別的宮裡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地方?我和麗妃商量弒君之事,該不會早叫哪個影衛偷聽了去……
我心中一緊,腳下不由慢了一步,卻聽龍九在前頭說道:“這條地道也久已不用,臺階上生了不少苔蘚之類,我先下去點上火把,你下來時小心些。.”
我被他打斷思路,一時想起自己就要走了,也不必太在意此事,便收斂心思,隨着他爬入牀下,蹭進地道入口,順着細窄的石梯慢慢下去。
底下的地道也不寬闊,我這般高大的漢子走起來不免要拱肩縮背。影衛也比我好不到哪去,手中舉着一支火把,抵頭在前頭探路。這隧道連環曲折,分叉極多,想來是通向各宮底下。我緊跟着前頭那一點跳躍的火光,隨着影衛默然前行。
不知走了幾個時辰,地下污濁的空氣漸漸清新起來,還有微風時而吹過汗溼的皮膚,帶起一陣陣難以禁受的溼冷。走到一處山壁之前,他忽然停下腳步,摸着壁旁凸起的花紋轉動幾下,那洞壁便“吱呀……”一聲,緩緩向外打開,透出外頭已純黑的天空。
這裡彷彿是一片深山,林木茂密,除了影衛手中那隻手把,竟無一處燈火之光。他回身要來抓我的手,我微退兩步避開他的手,身子一輕便向樹間躥去,口中高聲應道:“咱們今日便在此別過,日後你也不必再去魔教尋我!”
聲音未落,我忽然有種如芒在背之感,彷彿一舉一動都被人窺伺着一般。心境一破,身形也緩了一緩,被那影衛衝上來一把抓住,低聲道:“噤聲,此處是影衛訓練營,向來不許外人出入。”
影衛訓練營?早先我還說過要挑了這兒,一直不得機會。想不到今日竟能親眼見着這麼個神秘的所在,當真榮幸。
龍九倒似十分緊張,腳不停步,拖着我東轉西拐地跑了許久,終於到得一處溪谷。那裡忽然冒出一個黑布蒙面的影衛,低低說了句切口:“皇皇鴻明,蕩侯休德。”龍九便答道:“甲第崇高闥,洞房結阿閣。”
想不到當影衛都要這麼有學問,幸好我們魔教是祖傳的,不然光背切口這一項我就該被淘汰了。那人聽罷龍九答話,也似有些驚訝,低低問了句:“原來是龍字號的兄弟,今日回來何事?”
龍九從身上拿出來一個小金鈕,在那影衛面前晃了一下:“受皇上吩咐,有要事來求見掌院。”
那人低頭應諾,轉身領着我們進入一片樹林。孤身闖入影衛營中,身邊還有這麼個深淺莫測的影衛,我倒有點心中忐忑。不過想到除了眼前這個攻三,其他影衛不過是路人甲的配置,我便又坦然許多,緊跟在龍九身後走進遠處一間小小院落。
那院中主屋內坐着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見我與影衛進去,依舊八風不動地坐着,只擡眼看了一眼便問道:“是龍字輩的影衛?你們二人同時回影衛訓練營,可是皇上有要事吩咐?”
龍九便領頭跪了下去。我怕叫那老兒看出破綻,便也隨着跪下,只聽影衛說道:“掌院,我是龍九,這回回來卻不是爲了皇上之事,而是請掌院解除我影衛的身份,容我……做個普通人。”
那老兒身上威勢陡然提起,雖然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但看到龍九那樣低伏□的恭順模樣,也不得不跟着裝個相,也將身子壓了下去。龍九雖是態度恭謹,但該說的還一直說着:“龍九本不敢違反影衛營制度,可是我現在已有牽掛之人,無法安心爲主人服務,請掌院垂憐,讓我做個普通人。”
“你可知一入影衛營便終身不能脫離,若你硬要離開,便要終身受影衛營追殺?”
那位掌院的聲音猛然在空中響起,聲如雷霆,震得人耳朵都有些嗡嗡作響。龍九平靜如故,依舊低首趴在那裡,我也跟在他身旁一併向那老兒低頭,心中總覺着十分別扭,恨不得立時把那老兒殺了,自己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難怪那影衛天天耷拉着一張討債臉,任誰在這種地方待得久了,都要更年期提前啊。
那老兒又提高聲音道:“你膽子倒大,竟敢在我面前提出脫離影衛營。你身邊的又是龍幾,難道也要和你一起叛逃?”
我和那影衛長得一模一樣,到現在然沒人在意,還好似理所當然似的,難道他們影衛都長一張臉嗎?還是平時都易容成一個模樣?難道這張臉其實不是影衛真正的模樣,他在我身邊糾纏了這麼久,還沒讓我看見過他的真容?
此時雖不是翻臉的時候,但我心中卻是不由生出了幾分怒意,狠狠瞟了龍九一眼,擡頭答道:“我只是陪龍九回來,沒打算和他一起叛逃。”我又不是這影衛營的,說什麼叛逃。
龍九然笑了起來,雖然看不見面上表情,但身子卻是清清楚楚地抖了兩下。他長出了口氣,擡起臉來道:“請掌院開恩,龍九早經皇上賜與玉嵐煙主人,我主心地仁慈,早有意讓我恢復普通人身份,我手中有字據爲憑。我也願意將一身功夫都交還掌院,只想換得自由之身。”
把功夫還給人家,那你還怎麼走出這裡?你有功夫時還能殺出去,沒了功夫這老兒就會放過你麼?我真是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影衛平時下黑手、說瞎話都是積年的老手,怎麼現在就這麼老實地任人處置呢?
那掌院冷哼一聲道:“影衛營制度絕不允許動搖。舊主若不要你了,你也該回營另擇主人服務,怎敢言離開?看在你沒有私下逃跑,而是回營向我請命的份上,本掌院便饒你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將龍九武功廢了,送到寒石閣服勞役。”
龍九依舊低頭伏身,我擡頭看了那老兒一眼,順勢站起身來,一手點向地上那影衛,手輕輕按在他肩頭。龍九忽地開口道:“掌院怎不催動我穴道中所埋毒針,卻要我兄弟親自下手廢我?”
我手頓時一緊,認得這影衛這麼久,他怎麼也沒說過這事?就是不跟我說,那小受醫術高明,又知道他是攻三,怎麼就不曾替他起出毒針?他穴道中埋有毒針,一直受人禁制……可他平常不是一直好好的,沒事到處跑來跑去,也沒見有什麼異樣?
我微一擡手,看向那掌院。只見掌院一雙白眉微微皺起,嘆息一聲:“若催動毒針,你便是個廢人了,難道你寧願做個廢人被扔到林中待死?本掌院是看在你心中尚有尊長,特意不加重罰,你只受這恩典便是了。”
這還叫恩典?就連太監都有賜宅第養老的,不過是個影衛,搞什麼終身制!這影衛來之前也不和我說一句,若是說了……若是說了我就不讓他過來了。到底他也是縱橫的父親,真讓人廢了武功關在這裡一世,我們父子的面子往哪兒擺?
我收回手,盯着手掌紋路低聲道:“我可不是要救你,只是不想縱橫將來爲你受人風言風語罷了。”
那掌院叫道:“你還不動手,難道是要違抗掌院之命!”話音才起,我便直起身來,腳尖在地上輕點,直撲向那老兒面前,這一句堪堪說完時,我已點了他全身十二處大穴,順便將他啞穴點住,問龍九道:“你方纔說的可是真的?所謂穴內毒針又在哪裡,叫我看看。”
龍九這才慢慢擡起頭來,目光怔然落在那掌院身上,啞聲道:“掌院身上必放了歸元散,此散能引動我身上透穴針的毒性,請你看看他袖中可有一包藥粉,若是沒有便到懷中找找。”
我依言向掌院袖中翻了翻,果然得見有幾包藥末,要拿給影衛看。他卻掩袖退了兩步:“這藥我不能接近,你將它扔進水中。”
掌院氣得雙目直翻,喉中微微有聲。龍九後退兩步,額上微見汗珠,面上卻帶了幾分笑容,對我說道:“我身上的透穴針只有掌院手中的含星石可吸出,不然便是以主人的醫術,動手取出這針也會破壞穴道,以後不能再動武,和廢人差不多少。我早有心取出此針,只是除了你,再沒人肯和我來這訓練營,也不會有人爲我得罪掌院……而且也只有你人設出衆,能隨意出入此地。百里教主,除了你,我無人可求,無人可靠。”
大家都要苦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