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都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羣,一部分在慶都有親戚的人都住到了親戚家裡;一部分人則停留在慶都城外,大概是野外比大城市更能讓他們舒服自在些;還有一部分則選擇進城,這些人基本都是很有錢的,能承擔得起慶都飛漲的物價,很多甚至是在小城市裡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如今也和他們曾經看不起的人一樣,露宿街頭。
慶都很亂,亂成了一鍋粥,無論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無數坐在街邊的人,但亂歸亂,治安卻是出奇的好,因爲這些人都知道,南邊那些“神仙”要來了,或許已經來了,無論在老家有什麼樣的地位,膽敢在這裡做什麼出格的事,都有很大的可能性會詭異、悽慘的死去。
南邊的神仙自然不會這麼早來,但北邊卻來了兩個神仙,很低調的駕着一輛黑色的馬車,馬車由一隻健壯的黑馬拉着,太久沒有梳洗,黑馬的身上很髒,鬃毛都結成了一溜一溜的。
馬車緩緩行駛在慶都寬闊的輕石路上,誇張的黑袍和詭異的簾笠將趕着馬車的人遮得嚴嚴實實,黑馬黑車黑衣人,讓這輛馬車在街上太過顯眼。
走進城裡沒有多久,馬車停在了街道中央,黑袍翻起,一隻白皙漂亮的手伸了出來,朝着街邊一個拖着長鼻涕的小孩招了招。
人們這才知道,原來趕車的是個女子,從她伸出來的那隻手可以看出來,這個女子應該很年輕。
小孩看起來很緊張,咕咚嚥了口口水,用力一吸把黑黑長長的鼻涕吸進鼻腔裡,猶猶豫豫的走了過來。
“莫非是神仙來了,看中了毛家小子?”路邊有四個人小聲的議論起來。
“唉喲!真是這樣的話毛家可走了狗……走了好運嘍!他家還欠着我幾貫大錢,也不知會不會翻倍還我。”另一個人興奮的想叫,卻用力的壓低了聲音,憋得十分難受。
“出息!毛家小子真能當神仙。你就只會掂記那幾貫大錢?難怪人家神仙看不上你。”另一個人挖苦道。
“別瞎猜了,人家明明是問路的,你看毛家小子不是正在指路麼?他指的那個方向……嗯,是將軍府。”最後一人不屑的說道。
果然,馬車又繼續上路了,毛家小子拿着一小塊碎銀子,呆滯的看着馬車遠去。直到那抹黑色消失在視裡中,這才留意到幾個街訪正在誇張的向自己招手。
“小毛子,那神仙是在跟你問路?”毛家小債主低頭向毛家小子問道,眼睛都沒去看小孩手裡的碎銀,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把那塊碎銀拿過來。
“是神仙?”小毛子大吃一驚。猛的回頭往馬車消失的方向看去,重新流出來的那條鼻涕被遠遠的甩了出去,“趴”的一聲落在街面上。
……
……
大概是爲了迎接“神仙”們的到來,慶都煥然一新,朱漆大門紅得刺眼,漆味都還沒有完全散去,銅製的門丁則被漆成了暗金色。因爲如果太亮的話,會搶去門頭上那塊牌匾的風頭。
牌匾上是龍飛鳳舞、金光燦燦的“將軍府”三個大字,左下角的落款是年朝年號,以及前朝皇帝的印章,印章也用朱漆重新描過,描得一絲不苟,可以想象在描這個印章時,匠人的心情有多麼忐忑。
天極大陸的列國皇帝和地球古代的沒有太大區別。只是頭上壓着一些活神仙,不過神仙一般是不會來爲難皇帝的,說好聽點是對皇帝這個職業的尊重,說難聽點是皇帝根本不放在他們眼中,修真者通常都活得比較簡單,有很大一部分甚至終生不成家,慾念越多。對修真造成的影響就越大,心魔也越厲害。
皇宮裡養着修真者,因爲皇帝能夠提供的修真資源往往能比門派裡的還多,所以極有實力的修真者也願意呆在皇宮裡清修。甚至還會爲了國師之類的職位大打出手。
皇帝有這樣的待遇,名震天下的大將軍也有,但必須是在戰場上,沒有戰事的時候皇帝可不會輕易拿出靈物,沒有靈物修真者就不會上門。
基於這個原因,在冬藏拍響了門環,將軍府的朱漆大門打開一條縫,應門的人看到了她手中的木牌後,裡面突然有禮炮響起,接着大門打開,一大羣人迎了出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五十多歲的端莊婦人,對着冬藏和剛下馬車的許晴安福了福,二女連忙學着婦人的樣子還禮,都不是宮廷劇的愛好者,對這些古裝戲裡才能看到的東西,她們陌生得厲害。
無論是冬藏還是許晴安都被這陣仗給嚇到了,將軍府除了家丁和丫鬟外所有人都迎出來了,估計皇上來作客都享受不到這個級別的迎接。
她們並不是知道,在離開寶和縣之後沒多久,就先後有兩匹快馬超過了她們,騎馬的人帶着分別帶着一封信,一路換馬跑到了京城,一封送到了將軍府,一封送進了皇宮。
送到將軍府的那封信是將軍府的主人荀雲荀大將軍寫給夫人的,“大將軍”是真正的職位,慶國只有荀雲一個人領大將軍一職,其餘的將軍都遠遠排在後面,荀雲戎馬一生,兒子生了三個,在戰場上死了一個、殘了一個,剩下一個還是去當了兵,荀家人當兵都是從小兵當起,以軍功升職,所以荀雲是大將軍,前無來者,大概也沒有後人能趕得上。
大將軍在前線沒辦法回來,所以修家書一封,仔細叮囑妻子們要安頓好幾位神仙,並把這件事告知皇上,由於荀虎只見到了於燁,因此始終都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
送進皇宮的信是寶和縣城守大人寫的,直接呈到了皇帝面前,詳細說明了在太和樓裡發生的事,但他們並不知道於燁等人遇到過荀虎,只說會到慶都落腳,讓慶都方面留意。
慶都一直在留意,因爲很快就會有很多修真者來這裡挑選門人,皇帝看完了信,還沒想好如何安排,便聽到了荀夫人送來的消息。
兩封信看似沒有太大的聯繫,卻有着幾個共同點,裡面都提到了於燁這個年輕人,都提到了黑馬車和拉車的黑馬,皇上很高興荀大將軍又爲他解決了一個難題,荀家也知道了要接待的神仙一共三人,早就做好了準備。
因此冬藏和許晴安才能見這麼大的迎接隊伍,荀將軍有三名妻子,正妻和側室分別向二女行禮,接着就是荀虎的七八姑八大姨九大叔十大伯……
客套了好一會,直到冬藏和許晴安都覺得累了,衆人這才抹着汗回屋裡,這兩個神仙也太沒架子了,若是換成別的,輕輕一揮手,什麼也不用說他們就能散去。
敲開門後耽擱了很久,直到衆人都散去,只留下荀雲的三個老婆還在門口等着,二女這才轉身回馬車,冬藏背出了一個碩大的揹包,手中提着於燁破了個洞的小包,許晴安還是揹着她的中號揹包,卻從馬車裡抱出來一個襁褓。
荀夫人大吃一驚,要早知道這些仙人還帶着個孩子,剛纔就不應該放禮炮,心中暗罵了寶和縣的城防,居然沒把這個情況說清楚。
直到許晴安笑着說不是嬰兒後,荀夫人才放下心來,心中雖然好奇,但對方沒有說,她也不敢胡亂打聽。
給冬藏和許晴安安排的住地是將軍府的一個偏完,神仙喜歡清靜似乎是所有普通人的共識,這裡確實清靜,與主院隔着一片池塘。
走進小院子裡,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在地上,冬藏和許晴安同時鬆了口氣,一個拍了拍飽滿軟彈的胸口,另一個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視線都集中到了許晴安懷裡的襁褓之上。
襁褓裡確實沒有嬰兒,也可以說有個嬰兒,但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嬰孩,只能稱之爲新生兒,這個新生兒太過嚇人,所以來這裡之前就被包裹住了,包得像個襁褓。
新生兒的臉很可怕,只有一張巨大的嘴,兩圈尖利結實的牙齒,暗紅色的皮膚,以及稀疏且扎手的體毛。
它的樣子太可怕,當時從於燁的揹包裡鑽出來時,把許晴安嚇得尖叫起來,也把聞聲掀開布簾的冬藏嚇得險些從車駕上摔下去。
修真已經有一段時間,冬藏和許晴安自然而然的放出了神識,做好了戰鬥準備,雖然她們已經從於燁那裡聽說過這種生物了,但驚嚇太大,一時間沒能想起來,還以爲是這個世界的怪蟲。
然而就在她們的神識籠罩在怪蟲身上時,它突然變得安靜下來,那花瓣一樣的嘴脣合起來,雖然沒有眼睛,卻準確的“看”向了釋放着神識的這兩名女子。
於燁是第一次精心飼養一隻還尚未孵化的生物,爲了提高這隻幼蟲的生命力,他放出過太多次的神識去探察埋在土裡的卵,隔着卵殼灌輸過太多次真氣,對於這隻幼小的死亡蠕蟲來說,被藥蠱門的神識籠罩,就意味着進餐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所以再次感覺到神識後,它立即就安靜了下來。
冬藏和許晴安沒有感覺到敵意之後,迅速冷靜下來,想起了於燁的話,好奇的嘗試了第一次接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