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馳天下 短兵相接
短兵相接
尉遲近半個月超忙,啥也不說了,擠時間儘量趕吧——
須臾,朦朧的光亮逐漸分明,兩個提着燈籠的宮人引着幾名錦衣侍衛進到酒窖深處,依次巡視幾間存放御酒的貯室。
將將推開厚重的雕花木門,分外濃重的酒氣就撲面而來。領路的掌鑰大太監心知有異,快步擠進窖室舉起燈籠探看,在瞧清楚滿室的狼藉後不由“哎呦”一聲驚呼,手腳癱軟跌坐在地。幾名侍衛聽見尖聲尖氣的呼喊,立即拔劍在手踢開門搶進來,待看清狀況後也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歷來宮廷庫府人員冗雜,小偷小摸是再所難免,每年兩次清點中少點零零碎碎的上上下下也都心知肚明。但這間窖室存放的都是極品,庫司逐一覈實登記造冊過的,少了一瓶也是丟腦袋的重罪,因而守嚴盜怯從無閃失。如今酒窖外的守衛沒聽見動靜,架上的御酒卻十去三四,滿地的碎片簡直就像催命符咒,嚇壞了掌鑰太監不說,連帶着衆侍衛也開了眼了。
這哪裡是盜御酒?分明是砸場子!
“這……這……”掌鑰太監抖如篩糠,呆呆地看着腳邊半個沒碎乾淨的玉瓶。還是侍衛中有人先反應過來,一面從地上提起那太監拖着往外走,一面一疊聲地喊道:“速速上報,封庫府,御酒失竊了……”
衆人亂作一團,誰也沒那個心思擡頭望望窖室那高高的頂棚。
在頂棚的一角,百里騏左胳膊夾着那小太監,右手攀着南牆兩腿蹬着西壁穩穩懸在空中,悄無聲息地看着下面。待到衆人奔出窖室各處通報,他纔不緊不慢挾了人輕鬆落地。
略略活動了一下胳膊,百里騏改用右手拎着少年的後領,拖得他腳不沾地的來到牆根下。側耳細聽了片刻,百里騏擡腳懶懶的將挨着牆那個百斤重的大缸向旁踢開一尺來寬,再伸手隨便那麼一扒,月光立刻透進黑暗的窖室。
少年的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但其中的驚奇顯然多過恐懼。
百里騏舉袖拂了拂紛飛的塵土,彎身鑽出半人寬的洞口,然後纔回頭拽着那少年,護着他的頭臉把他也拖出酒窖。的ff
與窖內相比,外面的空氣清新爽利,只餘半弦的月亮也分外耀眼。
藉着月光看清百里騏的相貌,少年的眼睛又睜大了幾分,紅豔的檀口微微抿了抿。
感覺到他的視線,百里騏這纔想起自己自恃武功高絕並沒有掩飾面貌。雖說現下他懷裡倒是揣了張面具,但一來帶着憋悶,再者已經被少年看到也沒有必要遮擋了。略一沉吟,百里騏放棄了僞裝的打算,隨手拍掉袖子上的塵土,也不管牆上的破洞,拎起少年輕身掠上旁側殿宇的琉璃頂,兩個暗色的身影迅速融入了夜色之中,遠離那些漸漸靠近的成隊火把宮燈……
附近的巡衛聽到呼喊紛紛抽調人手往酒窖這邊趕,混亂之中幾個宮人卻從容匯聚到一處,其中一個低聲道:“酒窖南側發現一個缺口,周圍有‘千山隨’的氣味,看樣子是往東邊去了。”
爲首一人打了個節律古怪的呼哨,各處躥出的影子俱隨他往東邊掠去。
一路疾掠穿過小半個皇城,百里騏在一處偏僻的宮牆外將人放下,並順手拂開了適才封住的囧道。那少年長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身旁石階上,水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目光在百里騏身上來回轉着。
“你能混進皇宮必是對這裡比較熟悉的,我就領你到此地,剩下的問題你自己想辦法吧。”
“等一下!”見百里騏看都不看他便要離開,少年突然叫道:“你剛纔勒得我身上生疼,現在就要拋下我嗎?”
百里騏眉頭一跳,心裡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多管閒事了。雖然少年的眼神與百里驥有幾分相像,但這尖細的聲音卻讓人覺得煩躁。
少年見他雖然停住腳步卻不回頭,口中繼續嘟囔着:“都說‘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哎呦!”
聽見少年的驚呼,百里騏下意識轉頭看過去,正對上一雙漆黑晶亮的眸子,剎那間便有些恍惚,彷彿看見了百里驥手攥着水藍色瑪瑙賊賊偷笑的樣子……
“……告訴我……”
一陣寒風吹過,百里騏驀然驚醒,發現不知不覺中已被那少年扯住了衣袖。戒備心驟然復甦,他手腕輕動巧力掙開,腳下亦不動聲色地滑開兩步。
少年坐在臺階上仰頭望着他,無辜地眨眨眼睛問:“大哥哥,你這是怎麼了?剛纔一動不動的好怕人,現在又突然兇我!”
捕捉到少年眼底那抹算計,百里騏腦中靈光一閃,冷冷笑道:“小丫頭,你的迷魂術學得不錯。”
“什麼迷魂術?我怎麼聽不明白呢?”
“你可以不必費心拖時間了”,百里騏向西南方向掃了一眼,反手從身旁一棵冬青上擄下一把葉子:“你的幫手已經到了。話說回來,這次是我大意,實在是小看你了,公-主-殿-下。”
彷彿印證他的話一般,十幾個身着深藍錦衣的人紛紛出現在四周,將兩人團團圍住。
楚恪兒嘻嘻哈哈地蹦起來,隨手將寬大的衣袖挽了挽,正經八百地拱拱手:“能讓南宮家主記得,在下何其有幸。既然來了,不如留下來,我請你正大光明地喝個痛快。”說罷衝周圍的近衛打了個手勢。
百里騏雙目微合,再睜開時眼神突然變得凌厲,在衆人圍上來的瞬間衣袖一揚滿把葉子如流星般射出,直取正對面的楚恪兒。
最靠近楚恪兒的三名近衛飛身擋在前面,刀劍與花葉竟撞擊出尖脆的聲響。電光火石間一人重傷倒地,另兩人身上也見了紅。
楚恪兒“啊”的一聲靠到身後的宮牆上,三片未被擋開的葉子分別擦着她的脖頸、側肋和右臂將她身上的衣服釘進牆壁。
低頭難以置信地看着插進磚石中的葉片,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姜長公主不由得微微打顫。
“將刺客拿下!”近衛中爲首的中年男子大喝一聲,留下四人保護嚇呆了的楚恪兒,其餘九人集中擺開圍攻的陣勢。
百里騏心中鬱氣正無處發泄,壓抑了整整兩天的煩悶混着五分酒勁此刻盡數爆發出來。他隨手抽了腰間佩劍,蓬勃的真氣與殺氣激得雪亮劍鋒寒氣逼人。輕靈矯健的身手宛如游龍,使出的卻是狠絕利落的殺招,整個人就像一把利刃般銳不可擋。但與他纏鬥的九人皆是大內高手,心法特異功夫紮實,更兼經驗豐富配合默契,雙方一時間竟也分不出高下。
然而這種僵持狀態對雙方的意義卻大有不同,百里騏心中明白這裡是敵人的地盤,多拖一分就多一分危險,如果不能迅速取勝就得及時遁走。因此兩百招過後,他雖稍稍佔了上風亦不敢戀戰,於激鬥中身法突變,驀然移出一道殘影,趁衆人剎那分神便已躥到劍陣的生門,右手劍招虛幌真氣暗運左手,一掌劈向走在乾位的那名近衛。
那人反應可謂敏捷,第一時間便已出掌相迎,但下一刻就被強大的勁氣震傷,連退幾步正撞在趕來補位的另一名近衛身上。
陣勢被撕開一角,雖然只有短短几彈指的功夫卻已足夠百里騏破陣而出。
一旁楚恪兒回過神來,眼見得百里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身往宮門方向掠去,急得大叫:“來人,來人,給本宮抓住他!”
近衛中早已有人掏出響箭示警,幾個沒有受傷的也立刻追了過去。
那爲首的中年男子在楚恪兒面前低頭行禮,沉聲勸道:“請公主先回宮歇息,這裡交由微臣處理便可。”
楚恪兒看了他幾眼,不確定地問:“孫將軍?”
“是。”
“你在便好!你快帶人追他去!他中了我的‘飛花’和‘千山隨’,絕對跑不了多遠!給我抓活的,我定當替你們向父皇和太傅討個大大的賞賜!要是就這麼讓他跑了,我把你們統統撥去守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