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姜風動 14.夜闖皇城
七月廿一,煞西;宜遠行,沐浴,修垣平道;忌祈福,嫁娶。
當百里驥帶着一行隨從離開朔州南下的時候,百里騏已經到達了北姜都城雅罕。
隨便找了一家看着乾淨的客棧投宿,百里騏哪也不逛,只是關在房間裡合目假寐,靜靜的等待天黑。
夏日天長,一直快到戌時正才完完全全算是黑夜。百里騏換上夜行衣,從自己房間的窗戶輕巧地翻了出去。
北姜人彪悍勇猛,崇尚自然,官府的管理原則大多尊崇無爲而治。雖然近年來效仿文化先進的東渝和黎陽作了些改革,但北姜還是沒有實行宵禁政策。即便關了城門,街上的行人依舊不少,青樓酒肆更是生意紅火,通宵達旦。
百里騏絲毫不在意下面的動靜,矯捷如一抹魅影般飛馳過高高矮矮的屋頂,直奔他的目的地——皇城顥頤宮。
所謂固若金湯、密不透風之類的形容詞其實都是誇張概括的說法,偌大的皇城豈能沒有半點死角盲區?雖說衆多守衛也都是兢兢業業小心巡查,但有個經典的詞叫做“防不勝防”,客觀的說,一個高手想要趁着夜色潛進去確實還是比較輕鬆的。
站在顥頤宮正殿的鎦金屋瓦上,百里騏居高臨下迅速地將皇城佈局大略記在心裡,然後在下一撥守兵走近之前消失的無影無蹤。
後宮深院廣廈林立,其中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加在一起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想從中找出某個太監宮女那確實是件難事;可若你想找的人是皇帝,那便容易的多了。爲什麼?因爲皇帝待的地方守衛最多燈火最亮!在茫茫黑夜之中,這種地方就格外顯眼了。當然,這麼做絕對不是爲了給刺客指路,而是無上皇權的細微體現,但在百里騏的眼裡,這無疑是最標準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躺在御書房對面的屋頂上,百里騏邊享受着清涼的夜風,邊在心底可憐北姜王楚愷禎。他已經在這裡乘着涼等了半個多時辰了,可那皇帝還在滿是燈燭的悶熱書房批閱奏章。拋開吃穿用度和權利地位,平心而論,此刻的北姜王還不如街上小酒肆裡一個喝着酒的普通百姓來的自在。
又等了好一陣子,下面終於有了動靜。百里騏坐起身來,遠遠望着兩個小太監捧着大摞的章本從御書房出來,匆匆由側門走了;從窗子裡透出的光亮暗了幾分,列在門前的侍衛、宮女和太監也迅速站好儀仗。一個有些年紀的太監打起簾子,身着龍袍的楚愷禎終於離開了書房。
百里騏並不急着跟上皇帝的儀仗,只是如同看戲一般看着那些侍從恭敬又惶恐地跟着他們的君王小步前趨。宮女手中的宮燈在夜色中匯成一個大大的路標,方向直指蔚華宮。等到這隊人走遠了,百里騏身形一閃,幾個起落就先繞到了蔚華宮。
蔚華宮是皇后納蘭氏在世時的寢宮,因爲北姜王沒有重新立後,所以現在這裡並沒有女主人。本來已經是空殿一座,皇帝卻看中了這裡距離書房近便,因此蔚華宮就成了他休息的常所。
薄薄的雲半掩着下弦月,高高的正懸在頭頂,只有幾顆亮星隱約可見。
成羣的宮女都已散去,侍衛更是遠遠守在殿外,只留零星幾個值夜的太監和女官。四周一片寂靜,燈火已熄去大半,這是皇帝就寢的標誌,也是某人一直在等的時機。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百里騏飄然落地,潛進蔚華宮的內殿。
其實說是“潛”也不太確切,因爲除了腳下沒有聲音,百里騏簡直就是大搖大擺地走進去的。光線昏暗的內殿根本沒人巡守,一應警戒的程度幾乎就是零。一路往裡面的內室走去,百里騏還真有些佩服北姜王的膽量了。不過這也爲他提供了便宜,畢竟人越多他就越不容易下手。
突然,一聲壓的極低的呻吟飄入耳中,百里騏身形一頓,靜心細聽。那聲音斷斷續續地由前面的內室中傳來,雖然刻意壓抑,卻有大有逐漸加劇的趨勢。
百里騏立刻就明白了這裡無人守衛的原因,不由在心中冷笑一聲。他雖下山不久,對八卦新聞也毫無興趣,但楚愷禎在北姜百姓中賢主明君的好名聲卻是如雷貫耳、想不聽都難,尤其是他在納蘭皇后身故後虛懸後位、空置六宮的“事蹟”更是在市井中替他加分不少。現在看來,這個正值壯年的君王不是不喜歡“三千佳麗”,只是更偏好於“金屋藏嬌”罷了。
天氣炎熱,門上厚實的布簾早都換成了珠簾,隨着微風的拂動微微發出摩擦聲。黑暗中,百里騏無聲無息地進入了尊貴帝王的寢室。
說來匪夷所思,幾丈外就是垂着明黃幔簾的牀塌,其間傳出急促的呼吸和壓抑的呻吟不絕於耳。牀上的人此時根本無暇注意外面的動靜,而百里騏也無意打攪別人的“xing趣”,雙方竟荒唐的“和平共處”了!
這樣的情況他以前蹲點執行任務時見的多了,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的。眼觀鼻,鼻觀心,百里騏全當自己聽不見,憑藉着兩世養成的驚人目力,在地上散落的衣衫中尋找到自己的目標——北姜王的王服玉帶,單手微微使力一摳,將那鑲嵌在上面的玉石摳了下來。
本來到此爲止他的事情就算是告以段落了,但就在下一秒,一陣邪風大作,竟將龍牀邊那分量不輕的牀帳生生掀起來一角!短短的一剎那,百里騏碰巧與其中仰面朝上的那個人打了個照面,不由得心中大震——
怎麼會是他!
然而,此時已不容他多想,一道銀光從帳內疾射而來。百里騏向側一閃,從開着的窗戶飛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