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姜風動 13.分兵而行
看到那意味深長的笑容,百里騏立刻就猜到了他心裡打的算盤,挑眉看着他道:“你不會是想讓我替你去吧?”
被說破心思的百里驥帶着三分討好笑嘻嘻地說:“是啊,你不是也嫌我的武功差嘛,既然你有實力就別浪費了。況且會期近在眼前,就算我現在開始練功也早來不及了。所以,你就當幫幫我,替我分擔掉這個麻煩吧。”
和百里騏相處多年,百里驥深知他是個比自己更怕麻煩的人,因此腦子裡早準備了一大堆說服他的話備用。哪知纔剛說了兩句,居然就見他點點頭說:“好,我去。”
百里驥幾乎閃了舌頭,難以置信地問:“你剛纔……同意了?”
看他一副吃了蒼蠅似的表情,百里騏眼底又有了些笑意,佯作反悔狀說:“如果很麻煩的話我就不去了。”
百里驥忙擺手不迭,連聲說:“怎麼會麻煩呢?其他的事情我會處理,你只要在最後一天去把那準盟主踢下臺就好了!”
“這麼容易?那你怎麼不去踢他下臺呢?”百里騏白剜了他一眼。
百里驥苦笑着搖頭道:“我也想威風一把啊,可是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要自保還馬馬虎虎,說到去搶個武林盟主那便是癡人說夢了。雖然不太清楚你的程度,但能溜進南宮家而不被發現,單就這點你便差不到哪裡去。”
百里騏不再玩笑,正色說道:“你想過沒有,我若是替你去,可能會瞞不過你身邊較親近的人——例如剛纔那個你稱之爲表姐的女人。對此,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你放心”,百里驥篤定的答道:“我到南宮家時日尚淺,這裡的人和我都還算不上熟悉;‘那個我稱之爲表姐的女人’確實是我們的表姐,她的祖父南宮慎行是南宮獨行的大哥,而那個大名鼎鼎的‘藥聖’就是小娘親的生父。南宮舒雖然精明卻是懶得出奇,絕對不會頂着烈日去參加那人多又無聊的武林大會;至於我身邊的那兩個小女孩,就算她們知道也沒關係,因爲我本來也沒打算要瞞過她們。”
百里騏對這一串複雜的關係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微微垂下眼睛,彷彿在思考什麼別的事情。對他的表現大感意外的百里驥不禁愣了愣,疑惑地看着他問:“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難道你早就知道了小娘親和南宮家的關係?”
“也沒比你早多少”,百里騏微微皺起眉頭,忽而嘆了口氣說:“原來這些年積攢的事情這麼多,我們確實應該好好聊一聊了……至於我的存在,你確定要讓那兩個小丫頭知道麼?”
百里驥略一沉吟纔回答:“沒關係,這些事有她們的配合也會容易些,況且我一直不曾把她們當外人看。你也不必刻意躲着她倆了,只是……難免會嚇一跳吧?”
“確實。”眼睛瞟向窗外,百里騏淡淡地說。
像是迴應他的話般,下一刻,院子裡傳來一聲瓷器摔破的聲音。百里驥順着他的目光往窗外一看,只見嚴雲端着一盤月餅正呆若木雞地站在大太陽下,她身邊的嚴湘已經將手中的茶盅丟到了地上,瞪得大大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和站在身旁的百里騏。
撫着太陽囧,百里驥向兩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接着將已經嚇傻了的孩子們拖進屋裡來。
嚴湘和嚴雲對於百里驥簡單的解釋完全沒有異議,但對於他“失散多年的哥哥”就難免要產生好奇。嚴雲還只是偶爾偷眼瞄上幾眼,嚴湘則是毫不避諱地直接盯着百里騏的臉,直到被那冷冷地視線凍到,才咋舌躲到嚴雲身後。
發覺他的不悅,百里驥趕緊向嚴雲遞了個眼色,兩個小丫頭慢慢退出屋去,然後逃命似的跑了。
見她們倉皇的神情,百里驥抱着頭哀嘆道:“拜託!你這樣可不行!她們只是好奇而已,你讓她們多看看又不會怎樣……”
“我有不讓她們看了麼?”百里騏面無表情地反問道。
百里驥默然無語,只好在心裡念着“車到山前必有路”之類的話自我安慰,突然聽見百里騏問道:“你計劃何時出發?”
“哦?去雲州麼?廿一從這裡走,預計八月初五前後到達雲陽。‘輕絮園’是南宮家在那裡置辦的別院,在雲陽期間咱們就住那裡。”
“這個你好好戴着!”,百里騏將那扳指往百里驥手裡一塞:“我先離開,等到了雲陽再去找你。”
百里驥驚訝地問道:“你不和我一起走麼?我有把握可以瞞過南宮家的隨從護衛……”
“我知道”,百里騏打斷他說:“一個人走自在些,而且我還有點事要辦。今晚我就走,你照原來的行程計劃安排吧。”
剛見面就又要分開,百里驥心裡不免有些黯然,但畢竟兩人分離多年,且各有各的考量,干涉太多恐有不妥,因此他也不便細詢原由,只象徵xing的問了句:“需要幫忙嗎?”
百里騏下意識地就想拒絕,但瞥見那雙原本亮晶晶的眼眸有瞬間的晦暗,已經到了嘴邊話就自動變成了一個“好”字。
話一出口,兩人都是一愣。百里驥本來預備的答話是“那你好好保重,我們雲陽再見”,豈料百里騏竟然肯要他幫忙,一時大腦有點短路,話也跟不上了;而百里騏原本就不需要什麼幫忙,他要辦的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剛纔不知怎麼的竟順口答應出來,此刻更是沒話好說了。
最後還是百里驥先緩過勁來問道:“要我做些什麼?”
“哦,這個……”百里騏硬着頭皮說:“借我點錢吧!”
忙了一個下午,百里驥終於處理完了積攢下來的大小事務,揉着痠麻的脖子回到清平閣。兩個小丫頭精力都特旺盛,剛伺候他換過衣服立刻又張羅着傳晚膳去了,那股朝氣蓬勃的勁兒看得他羨慕不已。
瞥見桌上那半塊月餅,百里驥怔了怔,走到牀上仰面躺下,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閉上眼睛,百里騏接過銀票時那精彩的臉色又出現在眼前。不自覺地勾起脣角,百里驥心裡又好笑又疑惑。他可以肯定那傢伙原本絕對不是要借錢的,但那樣說又是因爲什麼呢?明明說了晚上再走,卻在接過銀票的下一秒就閃人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一下子問起血玉,一下子答應替他參加武林大會,一會兒說要分擔責任,一會兒又說有事要辦就先溜了,那傢伙到底是怎麼想的?百里驥忍不住問自己——他真的出現過麼?會不會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就像前些年自己總能夢見活生生的家人,睜開眼睛才發現只是一場夢……
不過,這次似乎是不同的吧?
感受着身上運行暢通的氣血,不禁聯想到早上起來時那個體溫微涼的“抱枕”;再遠一點,昨天晚上……
“主人!”
百里驥驀然驚醒,看到嚴湘的臉近在咫尺,眨巴着的大眼睛正迷惑地望着自己。
捂着突突跳的心口,百里驥苦笑着坐起來,點着她的額頭道:“別總這麼咋咋呼呼,早晚我會被你嚇出心梗來的!要吃飯了麼?小云呢?”
嚴湘跪坐在牀沿上,仍舊好奇地盯着他的臉,不答反問道:“主人,您不舒服麼?您的臉怎麼這麼紅?”
“還不是被你這個冒失鬼嚇的!”百里驥跳下牀,走到不知何時擺上了飯菜的桌子旁坐下。嚴湘正待反駁,見嚴雲拿着用布巾包裹着的筷箸湯匙走了進來,便悻悻地閉了嘴,站在一旁不吭聲了。
由於百里驥不日又要離開朔州,必須提前安排好家中的事務,而他接任以前積攢下來的事務也爲數不少。這樣算來,他在家的這幾日便顯得格外寶貴。飯還沒吃完,又有幾個辦事的前來通報,排隊等着要見他。百里驥也知道這些事逃不掉,早晚要他來操心,所以立刻打起精神投入工作。
接下來的幾天裡,他忙着聽取情報、分析策劃、安排人事,倒把理不出頭緒的心思都暫時擱到了一旁。
對於主人來去匆匆的神秘哥哥,嚴雲xing情穩重,知道不該問的堅決不問;而嚴湘也忙於準備出門的行禮,雖然幾次想張口,但看見百里驥沒空理她,便終究什麼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