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渝舊事 騎虎難下
百里騏在樹上看到形勢忽然急轉,暗叫不好:現在樹下院子裡全是人,而自己現在是孩童的身體腿腳短氣力小,加上前世擒拿格鬥的身法根本不敢使出來,就這麼下去必然被抓!繼而關靜會發現他沒病,到時候自己該如何解釋才能使一切行動合理化而不被人懷疑?
想到此百里騏只覺得頭大,真希望能把眼一閉瀟灑地說一句“Letitbe!”然後什麼也不管了就這麼鴕鳥一次。但事情發展顯然已不容他再遲疑了,百里騏決定賭上一把,回手解下隨身佩帶的荷包,瞥着無人擡頭便將荷包丟過院牆。
關靜剛出了小院的門,便看見一個金絲繡緞的蔥綠荷包孤零零地躺在掃得乾乾淨淨的地上。身邊侍女知機連忙上前拾起那荷包,關靜接過手中,只見那荷包上繡着麒麟送瑞、文曲和合的圖樣,繡工出衆甚爲精美。不過關靜此時心中惟有焦急,因爲這荷包正是出自她手,一直帶在百里騏身上。她知道這個大兒子向來謹慎細緻從沒有丟三落四的毛病,荷包會掉落在這麼明顯的地方八成是兒子神智不清了……回想來時並沒有看到這個荷包,莫非真如王伯所說?關靜也不及細想,忙喚了王伯衆人沿着荷包掉落之處向前尋找。
百里騏在樹上看着衆人走遠,便身形靈敏地滑下來。擡頭看看天,已經過了正午,百里騏還真覺得有點餓了,不過看樣子今天的午飯多半是沒法好好吃了。長嘆一聲,百里騏整了整衣服,一面暗想怎麼遇見百里驥這麼個剋星,一面從另一條路朝着湖心亭方向跑去。
剛纔在樹上時百里騏就籌劃好了要往湖心亭去。一來那裡是整個將軍府離關靜的臥房最遠的去處;二來湖邊視野開闊方便他觀察形勢;三來通往湖心亭只有竹橋一條路,不必擔心被前後圍堵。基於要故意引關靜來的考慮,百里騏這一路跑得十分張揚,不但手舞足蹈還把礙事的外衫脫了隨手扔掉,連束髮的緞帶也扯開撇了。於是很快就有下人發現他們要找的人穿着火紅的中衣,披散着如墨的長髮,像精靈般乘着微風躞蹀於湖畔。
關靜等人接着消息趕到園子裡的湖邊時,百里騏已經背靠湖心亭站在竹橋上等候多時了。一時間,一切彷彿都靜止了,只剩下這麼一副古怪的畫面:一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孩子散着青絲赤着足,只着絲質的火紅中衣銀色的撒花褲與一羣大人隔橋相峙,兩方似乎勢均力敵,就維持着大眼瞪小眼的姿勢,絲毫不覺日已偏西。
雖然自己刻意營造的效果明顯達到了,但百里騏心裡可沒有半點成就感或是欣喜之情。眼見面前的衆人因爲擔心驚了自己而不敢靠近,個個面色焦急,而關靜更是被折騰的面容憔悴搖搖欲墜,百里騏只覺得陣陣愧疚無奈。前世對於任務目標他從不曾仁慈手軟,但此刻在他面前的有這一世將他視若珍寶的母親、總是寵着他的王伯、雖然有些怵他但仍然細心服侍他起居的婢女、即便他不願意也硬把他舉上肩頭騎坐的家丁……要欺騙這些真正關心愛護他的人實在是比前世殺人還難上幾分。而且估摸時間差不多,自己這場鬧劇要怎麼收場才合適?百里騏頭痛欲裂騎虎難下,見王伯上前一步,他立刻反射性得就往後退,嚇得王伯連忙又退了回去,顫聲哄道:“少爺別怕,老奴就這裡站着,您千萬別往後去,當心掉到水裡!”百里騏聞言默默無語,第一次痛恨自己比常人敏銳的反應神經,自己做什麼要後退,就這麼被出其不意地抓住也算個圓場的臺階啊。
關靜此時身上已無武功,想到上次百里驥就是在此處出的事心中更加焦急害怕,一時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哪知百里騏心中巴不得她們衝上橋抓住他。兩下人馬正苦思對策之時,一道青色的身影閃電般掠上了竹橋。
百里騏正在苦惱,忽覺一陣勁風迎面而來,當下便直覺地往一旁閃躲。只是來人顯然比他快上許多,青衫翩飛間百里騏就被牢牢圈進一個清爽溫暖的懷抱中。那人並不落地,一手撈過百里騏,另一手隨意往橋欄上一拍便如紙鳶一般輕飄飄掠回岸上,在衆人前站定。方到此時,衆人才看清來人模樣:溫文儒雅,長身玉立,穿着打扮像謙謙一介書生,風流神采似翩翩世家公子,正是百里捷的好友夢若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