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生趙長的事情以來,莫影每每對於上夜都更盡心了,總是整晚的不敢閤眼,有她在漪紅閣也多了一份安全。而我對她也有所改觀,不十分指望她和幻月一樣忠心不二,但我們主僕之間的關係也維持在一個微妙的範圍呢。先後賞賜了她衣裳手帕和頭飾,並着人給莫才送出去一些銀兩。莫影對我千恩萬謝。
且說皇后那邊似乎沒有異動,鳳鸞宮裡每日請安行走,再沒有見過趙長。這一日皇后召集各宮妃嬪看戲。
夢貴人拖着小肚子,搖搖擺擺地踩着花盆底,站在大殿外,撒嬌道:“臣妾今日覺得噁心的厲害,路上歇了多次,因此遲了。求娘娘寬恕。”
皇后微笑着道:“你是有身子的人,比別人遲些也無妨。坐下看戲吧。”皇后擡手示意夢貴人坐下。
柔貴妃輕輕地瞥了一眼納蘭氏,帶着譏諷道:“都過了三個月了,還這般嬌氣。可見是自己不爭氣。打量誰沒懷過龍嗣啊,天天做出這輕狂樣子。”
夢貴人站起身朝着柔貴妃福了福道:“臣妾是身子嬌氣些,只要能爲皇家開枝散葉,生出一個皇子來,嬌氣些又怕什麼?要說不爭氣也是那些懷胎十月最後只生出個公主來的人。”
夢貴人一個白眼後坐下再不理會,柔貴妃氣得臉色紫漲,還要分說卻被皇后制止了,赫赫巴孟和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她道:“都少說一句吧。聽戲的時候本宮最不喜歡人在耳朵邊上呱燥個沒完。”
柔貴妃到底忌憚皇后幾分,隨即安奈住了。我看到不止柔貴妃,還有嵐嬪、及沒有生養過的后妃們臉色都十分難看。夢貴人的話涉及的嬪妃太多,嵐嬪就是生下大公主再沒有所出。
“這齣戲看的就是程七奶奶。”說話的是伉妃。
皇后點點頭“不錯,這初《花打朝》本宮最喜歡看她的潑辣勁。逗人開懷一笑。”
柔貴妃道:“是啊,若不是唐王聽信了讒言,非要治羅通的罪,還沒有這初戲呢。”
她話裡有話,皇后也不理會,只是安靜地看戲。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夢貴人有些坐不住了,一直在扭動身子,這些沒有逃過我的眼睛,漸漸地還看到有些許的汗珠掛在她的額頭上,她的臉色慘白,嘴脣乾裂。
這時候小紅已經小跑着端着湯藥過來,悄聲地嘀咕什麼,夢貴人接過湯藥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個乾淨。
夢貴人被攙扶起來,走到皇后身側道:“臣妾的腰實在痠疼的很,想回宮休息。”
皇后關切地問道:“找太醫瞧過了嗎?”
納蘭氏擺擺頭,“阿瑪最近一直在輔政親王府侍疾。”
皇后又道:“既然納蘭太醫不在宮裡,本宮一會叫王太醫過去給你把把脈。有身子的人了,更要每日精細養着,天天請平安脈還嫌不夠呢。”
夢貴人得意的俯下身子,眼角撇過衆妃嬪,道:“臣妾多謝娘娘關愛。”
“芯芮啊,把鳳鸞宮裡的血燕送些過去薰華宮,叫夢貴人滋補身子。”皇后又吩咐道。
且說散戲後,皇后領着衆妃嬪道御花園裡,現在的時節,御花園雖有綠色也多是松柏一類,完全沒有了夏日
的風光。一陣陣秋風,吹得人身上不自在,皇后看着凋零的樹葉獨自感慨道:“一晃又是一個春夏過去了,秋季再過去,這一年就算過完了。歲月催人老啊。”
淑妃笑着道:“皇后娘娘正當盛年,怎的說出這樣的傷感之語。若說衰老,只說臣妾罷了。皇后娘娘雍容華貴,青春永駐。”
柔貴妃譏諷似的笑道:“要說衰老這後宮可不就屬伉妃最先,馬上就是三十歲的人了。”她的話引着齊佳氏與嵐嬪都跟着訕笑。
皇后之當沒有聽見,淑妃關切的道:“臣妾瞧着夢貴人方纔行色匆匆,臉色慘白,不知道是不是身子有佯。”
皇后的臉色爲之一變,然後道:“想來是秋季時節裡偶感不適,本宮已經着人去瞧看了,就不勞淑妃費心了。”
一路大抵都是欣賞秋季景色,閒話家常。回到自己宮中,淑妃道:“本宮瞧着夢貴人的胎似乎不好。”
毓嬪也道:“臣妾也沒生養過到底是不知道的,只是方纔見她臉色慘白。並且小紅送了湯藥來,想來是在保胎?”
“她爲人性子強,即便有滑胎的跡象也不會說的。”我道“不如午後去薰華宮探望探望她,也算儘儘心意。”
等淑妃毓嬪走後,夏菡道:“奴婢伺候過有孕的前朝妃子,依着奴婢看,夢貴人的胎氣肯定是不穩的。”
“我看也是,只是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肚子不爭氣還是有人暗害她?”
“不管怎麼樣,薰華宮是非之地,小主還是少去爲好。”夏菡又道。
“我知道,只是現下不去探個究竟豈不是被動,雖然趙長手裡的布偶已經銷燬了,但是我還是不能十分安心。”我穿起斗篷,帶上護甲,便要往殿外走去。
夏菡緊隨之後,走到薰華宮門外的時候,就看見小紅等人在院子裡支着爐火熬藥,葉貴人與富察常在的大門都緊緊關閉着。
我伸手扶着夏菡,夏菡對小紅道:“你家小主在嗎?”
誰知道那小紅一哆嗦,竟然差點將手裡煎藥的傢伙掉了,我大感奇怪,這丫頭怎麼今日這樣慌慌張張地?
她見我來了,十分尷尬地道:“是冬古貴人來了啊,我們小主此刻正睡着,請小主明日再來探望。”
夏菡似有不悅,纔要上前多說,便被我一把擋住,“既然你家小主好睡,咱們也不方便打擾,你且去回話說我來過就是。”
然後扶着夏菡的手往葉貴人的大殿裡去了,大殿外毫無人影,也不通傳,徑直推開門,喚道:“葉姐姐?”
她與富察常在在榻上縫補着冬季的衣衫被褥,見我過來便熱情地迎過來,“妹妹今日怎麼過來了?我這裡簡陋的很,叫你見笑了。”
我看着榻上的被褥,問道:“怎麼連被褥也要姐姐們親自縫製嗎?”
葉貴人道:“閒着也無事,動動手還能打發晨光。”她溫柔地道,富察常在也十分淡然道:“我和葉姐姐女紅功夫不比針功署的奴才差,自己縫製的用起來還貼心呢。”
我朝殿外的小紅方向張望着道:“方纔進來瞧着小紅那丫頭正在煎藥。怎麼?她病了嗎?”
葉貴人放下手裡的針線,悄聲
地道:“這話我只對你說,你自己知道就得了。她每日都要吃些苦藥湯,前幾日她的大殿裡還飄出了薰艾的味道。上一次聽我貼身的婢女說,小紅還拿過染血的衣褲出來,卻說是自己用的。”
“她的胎氣不好,怎麼不回稟皇上皇后?”我問道。
“她心氣要強,自從得子就處處炫耀,若是讓人得知胎氣不穩,她哪裡還能囂張。所以我瞧着她在極力保胎。”富察氏也道。
“偏巧她阿瑪又去輔政親王府裡侍疾。這下子她也六神無主了。爲了保住龍胎,我看她是無所不用其極了。”葉貴人冷笑道。
我與夏菡對視一眼,略坐着說些各自保養的話,便返回漪紅閣。
夏菡微笑着在我身邊悄聲道:“這麼看來有人已經安奈不住了。”
我點點頭,“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降生了。”
夏菡微笑着點頭,“貴人看出來了?”
“恐怕現如今容不下她孩子的不止皇后一人。”我悄聲道:“你想啊,祥嬪入宮時輔政親王還康健的很,怎的忽然就病了,偏偏又輪着納蘭太醫去侍疾?這種種未免也太巧了。”
“小主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調虎離山?納蘭太醫不在宮裡,便有趁機下手?”
我點點頭,“現在不知道的只是她們接下來打算如何收場。”
“大抵也就是拉個替罪羔羊出來,之後便是一箭雙鵰,除了納蘭氏的孩子和她眼中釘。”夏菡鎮定地猜測着。
這話倒說到關鍵了,赫赫巴族的女人一直以來是皇宮中權利的擁有者,她們統治後宮輔佐皇帝,總有些過人的智慧。然而我並沒想到赫赫巴孟和會如此狠辣,竟然一次次要陷我於險地。
“此刻倒有些可憐夢貴人了。她當初以爲自己很聰明,利用皇后的庇佑可以平步青雲得到皇帝的召幸。她幫着皇后陷害我,豈會想到如今害她的正是這個她昔日裡溜鬚拍馬,逢迎討好的皇后呢?”
夏菡溫柔地道:“貴人總是這樣善良心軟,殊不知道害人終害己。她能有今日的惡果,也是她往日耍小聰明的原因。”
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她向皇后獻媚的時候,以爲自己極其聰明,她幫着皇后作惡的時候以爲皇后一定會善待她。她每每人前招搖囂張的時候,皇后總是袒護她,她以爲這就是皇后器重她偏袒她。
“即便今時今日,她已經有小產的徵兆,仍舊沒能悟道這一層,可見她的聰明盡是小聰明。這樣的小聰明只會害了自己。當初她和葉貴人富察常在倒有些做姐妹的真心。只是她不知道珍惜,白白丟了真情誼,換來虛情假意和利用算計。”我感慨地道。
夏菡將斗篷的絲絛爲我係緊,然後關切地道:“秋季裡了,小主得好生保養,不宜過度勞神。旁的奴婢看不懂,只看淑妃毓嬪對小主是真心的好。貞妃也有意幫着小主。就是薰華宮的葉貴人富察常在不也對小主極好嗎?您宅心仁厚,上蒼必然賜給您貴人相助。”
我心裡想着的是,但願真如夏菡所說,能有一兩個患難與共的真心姐妹。往後只能靜靜地等待,看鳳鸞宮那裡如何動作,眼下只好按兵不動,伺機而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