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一見,險些氣得背過氣去,她是認得的,當日上京之前返鄉拜別父親,曾有一面之緣。
這殿下跪着的正是我川州父親的續絃之妻,董胡氏,也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董子澗的親生母親,雖然我稱呼她姨娘,可說到底我們亦是親人,沒想到啊,柔貴人請來的證人居然是她。
我苦苦笑着,心裡暗道: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在金陵着人百般打點,誰能想到,竟然是我的繼母出賣了我,可笑至極。我一生之事,她都是清楚的,我又如何分辨呢?
“董胡氏。”柔貴人這會子問道“你可認得你面前的宛妃娘娘嗎?”
“認得。”董胡氏不敢擡頭細看,只是蜻蜓點水般的瞧了我一眼,便轉瞬之間挪開了眼眸,“認得認得。”
“你如何認得?宛妃的身世你一一說來,若有半個字不真,仔細你的腦袋。”多羅晴柔厲聲對董胡氏道。
她早就顫顫巍巍的了,雙腿也是瑟瑟發抖“宛妃娘娘,她是我的女兒啊。”董胡氏這話一說,衆妃嬪都是一驚,不由得把目光投在我的身上,狐疑着打量着我與董胡氏。
“你這就是胡說了,宛妃貌若天人,哪裡與你有半分相像,是你信口雌黃吧?”葉貴人打量來回,終是站在我這邊。
“回稟娘娘,宛妃娘娘確實不是草民所出,是我家老爺的原配夫人所生,我家老爺祖籍川州,當地一代沒人不知道宛妃娘娘的名號,她原名董慕白。”董胡氏趕緊解釋了,生怕別人不相信她的話,還反覆的陳述“她確實是草民的女兒啊,養了她多年,總不會認錯的。”
“既然你說是你的女兒,那麼宛妃如何會到金陵去,爲何不在川州?”皇后問道。
“回稟娘娘,當日,她生母過世,又逢着災荒連年,家中已然是無法維持下去,因爲生活不好,宛妃便自請去金陵,跟着經人引薦去了司樂塾,那裡吃喝用度樣樣皆是上等的,姑娘們塗脂抹粉都不必花費自己的銀錢,且還有打賞的銀錢,所以總比在家中吃糠咽菜的好。姑娘大了,老爺只說留不得了,便隨她去了。”董胡氏這樣說着,還抹了把眼淚“這些年不見了,倒是想死了草民,你父親在家惦記你呢。”董胡氏假惺惺的說了這些,我只是冷若冰霜面無顏色的看着太后。
我的心早就死了,隱忍多日,忍受冬古靖的脅迫,卻不想終究是落得這樣的下場,我原以爲自己是爲了家族父母,如今看來,真是錯的荒唐至極。
“太后娘娘,這便是冬古宛兒的真面目了,太后娘娘
還不相信嗎?她入了司樂塾之後,便淫亂無比,成日與老少爺們一處吃酒作樂,簡直是水性楊花。醉香,把薛公子帶上來。”柔貴人又悄聲對醉香道。
不多時,一個男子被醉香帶了上來,他連連磕頭,嬉皮笑臉“草民薛一霸給太后娘娘磕頭了。”
這人化作灰我也認得,就是當日聯合虞美人想要佔了我身子的薛一霸,他自從不得逞之後便對我一直記恨,不必多問,這也是多羅一族蒐羅來的。
“草民是金陵人士。那個,宛妃娘娘,當日在金陵可是紅遍大江南北啊,沒有哪個男子不想一親芳澤的。對了,對了,她當日在司樂塾叫白蓮,人頌白蓮仙子,其名氣可想而知了。在下當日求見姑娘都不能得,只有當時的一個叫齊清遠的公子可以進入白蓮的閨閣,倆人如膠似漆,差點做了夫妻。後來不知道爲何,白蓮姑娘就和齊清遠分開了,從此銷聲匿跡。”
他說完壞笑着打量我,那眼神沒有半分收斂“不想,今日搖身一變,就成了帝妃了,當日真是草民眼拙了。”
“帶齊清遠!!!!”太后震怒,這一嗓子嚇得薛一霸一側歪,差點摔倒在地。嬪妃紛紛跪倒,我亦是跪了下去。
“冬古宛兒,哀家和皇帝待你不薄,若真如他們所說,就是我赫赫巴烏蘭看錯了人,瞎了眼睛。居然讓這樣的女人登堂入室,還誕育皇嗣。”太后痛心疾首,捶打着一側的紅漆木椅的扶手,那神色就要吃了我一般。
“太后。臣妾自知百口莫辯,但請您看在凌印的份上,相信臣妾是無辜的。”此刻只有這樣說了“臣妾願意忍受任何責罰,只是請太后寬宥臣妾的孩子。”
“太后娘娘,適才臣妾說了,宛妃早在入宮之前就與齊太醫有私情,倆人入宮後更是眉目傳情,藉着診脈之便,暗自苟且,她二人在行宮時同遊,在宮裡更是時常單獨見面,三皇子極有可能是齊清遠的骨肉,而非皇上之子,爲了江山穩固,請太后娘娘明見。”柔貴人這樣說的時候,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似乎一切都盡在自己的把握之中。
“太后娘娘,宛妃是冤枉的,她入宮一來一直克盡己責,不敢有任何越軌行爲,怎麼會和太醫有私情呢?”淑妃跪着上前幾步“別的還在其次,只是宛妃費盡千辛萬苦誕育的皇子,乃是皇上的骨血,是我軒轅族的後代,太后千萬別委屈了那孩子纔好啊。”
“淑妃,宛妃與齊太醫苟且,你又與她親近異常,你如何會不知道?只怕這中間還有你牽線搭橋的地方吧?”柔貴人又這樣說。
“是啊,淑妃姐姐,你與宛姐姐親厚,此刻也確實該避嫌纔是。”說這話的居然是毓嬪,她面色如常,瞟了我一眼,而後淡定自若的又道“這宛妃可是皇上鍾愛之人,沒想到有這樣的不堪,若是叫皇上知道了一定傷心壞了。”
“臣妾入宮雖短,但是一直與宛妃娘娘同住,臣妾願意擔保,宛妃娘娘是清白的。”佟念慈上前這樣說着。
“你擔保?你憑什麼擔保?難道宛妃與齊
太醫苟且之時會叫你看着嗎?”完顏貴人道“這宛妃的功夫了得,我說的怎麼引着皇上日日都到她的宮裡去,原來這狐媚男人的功夫早年間在名伶教坊學出來的,這就難怪了。”完顏和卓的話難聽,卻引着幾個小答應跟着怯怯的笑了出來。
“皇上待你這樣好?你怎麼能欺騙皇上?”伉妃眉梢是說不盡的失望“我縱然恨你專寵,但本宮不想你這樣,若早知道你這樣,本宮說什麼也要殺了你,不能讓皇上爲了你這樣的賤人傷心。”
“好了,”貞妃終於緩緩開口“情志所起一往而情深,皇上鍾愛宛妃,自然有皇上的道理,何必用你來多管閒事。再說,在你們眼裡看着宛妃不過是一個水性楊花,身陷紅塵的污穢女子,但是在皇上眼裡她就是天仙,是這個世上至純至善之人,這就是男女之愛,旁人總是不明白的。”說道最後貞妃神色顯然有些落寞,憂鬱的神情難以掩飾。
“貞妃累了。”太后冷言道“送貞妃回宮。”
貞妃站起身的一瞬間,“不必了。”一個清冷熟悉的聲音響起了,那是皇帝軒轅天佑的聲音,他踩着黃色祥龍紋樣的朝靴進了大殿“鳳鸞宮今日這樣熱鬧啊,爲什麼偏不讓貞妃在呢?朕也許久不見貞妃了,你坐吧。”皇帝對貞妃格外的溫柔,讓她坐下。
“你們也都起來吧。”皇帝擺擺手對跪着的人道,後又平平的對我說了一句“宛妃,你也坐下吧。”
雖然沒有動氣,但我依稀能夠感覺到皇帝的異樣。
“皇上……”柔妃纔要開口說話,皇帝便一擡手示意她停下。
“朕記得你尚且在禁足,是誰放了你出來?”皇帝轉眼對多羅氏冷若寒冰。
“臣妾是爲了揭發宛妃的罪行才特意求了皇后娘娘,容臣妾在殿前陳述了,便回去。”多羅晴柔這樣說着,於是她又將董胡氏與薛一霸之言一五一十的對皇帝講述了一遍。
“皇上息怒。此事尚無定論,還需要請齊太醫過來。”皇后試探的對皇帝道“皇上不要動氣,仔細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哀家和皇帝都看錯了人。”太后面色難看。
此時,有太監通報“莊太妃駕到,昭太嬪駕到,天賜親王到,皓哲郡王到。”這聲音傳到了大殿之上,我便知道,今日之事是大禍臨頭了。
怎的才發生的事情,就接連驚動了太后皇帝和先皇的太妃與各位親貴呢?原本是皇家後宮的事情,若鬧大了便是關係皇室與大金江山的大事,到了那樣的份上,只怕就連軒轅天佑也沒有回天之力了。
莊太妃一直與太后不睦,這樣的醜聞她如何能夠錯過呢?皇家血脈是最重要的,因此皇帝的女人必然要純淨似雪一般,不容有半分錯漏,這也是爲何皇家選妃都要經過重重關卡,就是侍寢前也要經過一道道的驗身才行。
甚至連皇帝召幸妃嬪也要一一記檔。如我這般的人,混入皇宮之中,還誕育了孩子,凌印這孩子即便能得到皇室的認可,今後一生也絕對與帝位無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