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天佑終於淡淡的道:“淑妃畢竟是飛蘭的生母,朕不忍傷害公主與皇子,還是暫且禁足瑤光殿吧。”
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好在只是禁足,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一切都還有機會。
當場李德福着宮人摘去了淑妃的髮飾首飾,她孑然一身,髮髻已經鬆動,幾縷頭髮垂在她的臉前,看着與往日那個神采自若的淑妃截然不同。皇帝只准許給淑妃貴人的待遇,自然婢女一半都被派往別處,冬兒忠心誓死要跟着淑妃,便隨她禁足在瑤光殿裡。
後宮裡出了這樣大的事情,那前朝如何能不知道呢。像淑妃與柔貴妃這樣有家世背景的就更是動一發而牽全身。郭絡羅家上上下下早就已經在外面有所動作。
最先便是郭絡羅氏的父親北安大將軍郭絡羅額果,他一下早朝就往養心殿單獨求見皇上。誰知道皇帝避而不見。那額果如何能罷休呢,豁出去老臉在殿外一跪不起,誓言不見到皇上就長跪不起。
額果是打先皇就跟着大金打江山的,可以說是開國老將,皇帝的倔犟卻也是不肯屈服的。當然淑妃一事中最至關重要的一個人便是郭絡羅雅風福晉,她是淑妃事件中暫且被太后定義爲幫兇的人。
但是這個五福晉非但沒有急於把自己撇乾淨,反而不顧自己的身孕,挺着肚子,跟着自己的丈夫天賜王爺,也進宮來求見皇上。三人正巧在養心殿碰見,皇帝更是不能見了。
僵持不下的時候,有人通報了太后,她老人家不得已只好親自往養心殿來了,驚動慈寧宮就必然驚動了太妃,太妃聽說自己的兒子在這必然也跟着來了。
太后的花盆底在養心殿外的石階上敲擊着,那一聲聲清脆的撞擊迴盪在宮殿四周,她是權利的象徵,是至高無上的威嚴。這個女人看似柔軟,但卻孕育了大金的天子,雖然她已經年老,但是她的思想和一顰一笑仍舊具有牽動前朝的能力。
太后身後跟着莊太妃、昭太嬪並皓哲貝勒,元格格在她身側,帶着赤金鑲嵌紅寶石護甲的手搭在芬吉的手背上。
皇后得知也帶着衆妃嬪往養心殿來了,正巧碰着太后過來,便迎面過去施禮。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額果並天賜親王夫婦,笑着道:“這不是額果大人嗎?大冷天怎麼跪在這裡,還不同哀家進去,坐着說話?”
一句話緩解了僵持不下的場面,那額果早就已經巴不得進去面見皇上,他抱拳施禮道:“老臣多謝太后娘娘恩德。”
這時候天賜王爺並福晉也上前請安,太后笑道:“今兒倒全和,該來的都來了。”
天賜王爺並福晉並不多說,只是跟着先後進入養心殿,此刻的皇帝正在勤政書屋裡坐着,他看着太后引着衆人進來,便起身對太后道:“皇額娘怎麼過來了。”
太后道:“哀家再不來只怕有人就要逼宮了!”
這話是說給額果一甘人的,皇帝只是苦笑不語,太后接着道:“皇帝所幸今日把該說的都說了。或是着宗人府審理,或是交給輔政大臣們去定奪,今日便給個主意,也好讓大家心裡都踏實。”
皇帝這時
候看到皓哲貝勒,便問道:“你怎麼來了?”
皓哲貝勒抱拳道:“阿瑪得知宮裡出了這樣的事情,十分不放心,便讓臣進宮來探望太后與皇上。”
皇帝冷笑了一聲,有些話硬生生的嚥了回去,接着對太后道:“請皇額娘坐下歇息吧。朕自有定奪。”
太后落座後,皇帝也落座,看着衆人又看看額果,他道:“北安將軍你方纔在殿外跪了這麼久必然是有話要對朕說的,如今既然見到朕了,怎麼啞巴了?你有什麼話便一一說出來吧。”
額果聞言,只好跪倒,心疼女兒的他,哪裡顧得體面,看他的面相就知道他是一個極其老實忠誠的臣子。已然白髮滿頭,臉上也佈滿了皺紋,常年的征戰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比同齡人要多出許多的滄桑。
這樣一個老人,一個有着自己驕傲的將軍,若不是把他逼得走投無路,他有如何會這般低聲下氣的懇求皇帝呢?他抽搐着,帶着哭腔,卑微地道:“罪臣教女無方,才使得淑妃犯下這樣的滔天大錯。但請皇上念在她往日的好處,寬恕她這一次。老臣全家都感念皇上恩德。再者請皇上一定明察,縱然要給受害的夢貴人沉冤,但也請皇上別冤枉了淑妃。”
他接着又道:“淑妃娘娘是臣的女兒,臣最瞭解她的脾氣秉性,她斷然不會有害人的心。”
還未等皇上說話,天賜王爺已經抱拳上前道:“皇兄,照理這是皇兄的家務事,臣弟不該多言。然淑妃娘娘是皇兄昔日鍾愛之人,又爲皇兄誕下皇嗣,陪伴皇兄身邊近十載,從未有半點差池。和睦宮闈,爲人勤謹,侍奉太后,下養子嗣,這種種的好臣弟都看在眼裡。臣弟替她懇求皇兄的寬恕。”
天賜王爺例來是皇上最喜歡的弟弟,他的話總是十分對皇上的心思,算是皇帝的半個知音。今日天賜王爺的話說的忠懇,又不乏替淑妃求饒的話,因此一時倒讓皇帝爲之動容。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有人求情就必然有人拆臺,這面多羅晴柔見皇帝稍有轉圜之意,便立即站出來,唱反調,對天賜王爺道:“喲,王爺例來深居簡出,幾乎不往後宮走動,怎的說出淑妃這些好處?還不是因爲福晉的緣故?您大概還不知道,當日夢貴人所中紅花並不是宮裡之物,保不其是福晉帶進來給淑妃的呢。您這裡倒先急着替淑妃求情了?”
額果大人聞言早就氣得顫抖着雙手指着多羅晴柔卻說不出話來,天賜王爺畢竟是王爺不好與柔貴妃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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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只見這位郭絡羅雅風福晉,一步上前,今日的她石青色的命婦吉服,頭上一個寶藍宮花簪在旗頭上,兩側垂着大紅的珠絡。她不急不惱,只是屈膝下去對着皇上施禮,並帶着十分鎮定的微笑道:“皇上,臣婦不敢替表姐求情,更不敢替自己狡辯。皇上是天子,太后耳聰目明,臣婦不敢爲了一己之私隨意編造藉口。但……臣婦有兩點要對皇上闡明,其餘只求皇上定奪,無論如何郭絡羅一家及臣婦都不敢有一絲怨言。”
皇帝一聽福晉的話,人家分明是講理來的,雖然是一屆女子倒比額果來得鎮定,皇上便道:“福晉有話儘管講就是。”
雅風福晉微笑着道:“這第一,臣婦有疑惑,在夢貴人失足落胎的那一日是十五,皇上分明已經以爲是表姐推了夢貴人,遷怒於她,而太后也有懷疑。而表姐宮裡搜出布偶與紅花是在第二日也就是十六這一日。
期間表姐有一整夜的時間,若是換做皇上既然知道夢貴人已經小月,又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經被懷疑,還會把這些物證留到第二日嗎?豈非是給人以柄?除非一種可能,那便表姐並不知道自己宮裡有這樣的物件。”
雅風福晉說話慢條斯理,看着雲淡風輕的幾句,實則包含了千軍萬馬的力道,我心裡實在佩服她。當人們都在替淑妃求饒,或者強調她往日的功勞和她的心性,卻沒有人想到這一層,可見這個福晉的細心。
接着她又道:“這第二麼,便是臣婦聽聞有傳言說那紅花來自臣婦的王爺府,臣婦與王爺不敢承擔這樣的罪責,也確實沒有這樣做過。但臣婦有一點疑問,皇上可着人查過那紅花的產地或者那布偶的材料針腳?或者那布偶之上的筆跡?若是皇上一一查過還是這樣認爲的,臣婦就再無話說了。”
幾句下來將皇帝問的一時沒有應答之言,這說明福晉的話說進了皇帝的心裡,句句皆是有理的。這個時候柔貴妃又站出來道:“郭絡羅家真是各個能言善辯的,只是福晉這張嘴再能說會道,物證人證都在這,福晉也難替淑妃開脫。此事關係皇嗣,又牽扯紅花投毒一事,皇上是一定會嚴查的。”
這個時候還是皓哲貝勒站出來抱拳對皇帝道:“皇上,可否容微臣一言。”
皇帝道:“你說。”
皓哲貝勒道:“微臣以爲適才福晉的話十分有理,往日種種也表明淑妃娘娘的心性氣度。然而眼下確實有證據指向娘娘。按理應該嚴查。只是此事關乎郭絡羅一家,甚至還牽扯天賜王爺在內。再者淑妃娘娘膝下還有公主和皇子,皇上也要爲她們考慮。更加這畢竟是皇室內部的事情,寧可大事化小。
省的傳到民間失了天家威嚴。因此臣以爲,皇上不要再查下去了,讓事情止於此,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於娘娘那裡麼,皇上可以懲戒,不過還請您手下留情。往事已經過去,許多地方也有疑雲,姑且就這樣糊塗着未嘗不是好事。”
皓哲貝勒的話說的很漂亮,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最終得到了皇帝的採納。淑妃的事情最後是這樣結束的,皇上下旨,廢除郭絡羅氏妃子的位份,着降爲貴人,褫奪封號,爲郭絡羅貴人,賜居西五所,那裡正是所說的冷宮。
且只許冬兒一人隨同伺候,其他宮人一律遣散。最令雅圖難過的是,從此不許她再見凌俊和飛蘭。只當孩子們的額娘死了。要爲他們再擇一位額娘。
對於一個額娘來說,這無疑是最殘酷的懲罰,雅圖一夕之間便從尊貴無比的淑妃變爲郭絡羅貴人,並失去了自己生命裡最最重要的兩個孩子。
而我的日子也不好過起來,往日因爲淑妃的照顧總還過得去,大廈傾覆,我便沒有這樣的依靠了,內務府、伺膳署、御藥房、製造局、太醫院甚至就連鍾粹宮裡都開始對我和漪紅閣裡的人發生着轉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