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漪紅閣裡,夏菡讓小計子小海子在外面守着,幻月緊閉了大殿的門,夏菡煲了一個湯婆子給我,道:“小主怎麼看今日的事情?”
幻月一面掌燈過來一面朝外張望,莫影則抱了棉被給我靠着,我道:“這是明擺的事了。別人不知道咱們是知道的。”
幻月道:“小主真瞧見有人推了淑妃嗎?”
我點頭道:“不僅瞧見了,還很清楚,那人就是醉香呢。”
莫影道:“原以爲是皇后沒想到是柔貴妃。這後宮裡的事還真說不好,一時一刻都有變故。”
“往日皇后和多羅氏總是不和睦的,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偏這一次歪打正着,倆人的目的一致了。皇后絕技心機深重,那柔貴妃到底不如她,她記恨淑妃倒未必是存心害了夢貴人的。藉機打擊淑妃纔是正理。”
夏菡削了一個蘋果遞給我,嘆口氣道:“那淑妃也怪可憐的,眼下是不明不白背了黑鍋。不知道明日怎麼樣呢。”
我道:“她有皇子和公主,想來不會過分苛責她。再者夢貴人自己失足,淑妃也跌到了,縱然說是淑妃推搡所致,也不是大錯,或者禁足或者罰俸,總有辦法的。”
“哎,奴婢呀也看明白了,後宮裡女人再怎麼重要也敵不過皇帝的子嗣,那往日皇上對淑妃多敬重啊,今日不也淡淡的嗎?”幻月感慨着,莫影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言。
夏菡也道:“夢貴人今日真是可憐啊。不知道明日甦醒後得知自己的孩子沒了會怎麼樣傷心欲絕呢。”
夏菡的話倒讓我想起了那個夢,我的認知裡總覺的那個夢裡的孩子就是納蘭氏腹中的孩子,原是找我道別的?不免又覺得自己和那孩子有些緣分。或者那孩子得知我一早就知道紅花的事情,卻沒能救他而怪我?終究惴惴不安,便將夢境裡的事情對她們三人一一說來。
聽得幻月一陣冷汗,道:“小主說的好陰森恐怖啊。奴婢最怕這些。”
莫影倒笑笑不語,她素來膽大不信這些,夏菡思索着道:“那孩子也許真和小主有緣,這是提前跟您道別來了。您往日善良寬厚,不必爲這些神鬼之說苦惱。那孩子既與咱們無關,又不因咱們而亡,小主何必多思呢?”
夏菡的話有幾分道理,終究不再提及了。徹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到慈寧宮裡去看望夢貴人,原來大家都是有眼色的,都早早就過來了。皇帝早朝自然不在,皇后扶着太后,元格格也在身側,淑妃一個晚上都沒閤眼了,眼下一片烏青。素色的宮衣,素銀的簪子,墨綠的耳環,月白的斗篷,整體看着都十分簡單,人也覺得憔悴。
柔貴妃還是依舊風采卓越,太后落座問向元格格:“夢貴人醒了嗎?”
元格格低頭回話道:“丑時醒了一次,聽說自己的孩子沒了……她又厥過去了。沒敢驚動太后,直接請了王太醫過來診治,到了卯時才醒過來。剛纔叫人餵了蔘湯,正歪着休息呢。”
太后一聽說她醒了,便站起身扶着元格格道:“哀家去瞧瞧她。”
太后扶着元格格往納蘭氏那裡去了,衆人只好跟着過去,只
見納蘭氏石青色的寢衣,披散着秀髮,嘴脣慘白,臉上沒有任何脂粉,兩眼發直,皇后看了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夢貴人,太后娘娘並本宮來瞧你了。孩子沒了不要緊,你自己保重身子纔是啊。”
太后看了看她有些不大機靈,又問道:“好孩子,想哭就哭出來。有委屈哀家替你做主。”
納蘭氏直勾勾地瞧着太后道:“太后娘娘,我的孩子沒了。我的孩子沒了。”
太后點頭,掌不住也掉了眼淚“不妨事,你還年輕往後會有的。”
納蘭氏道:“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和我的孩子。太后娘娘,……”她哽咽了道“有人推我!!!是她就是她!”說着夢貴人指着淑妃。
衆人聞言都看向淑妃,淑妃委屈的含着淚道:“好妹妹,本宮真沒有故意推你啊。天地良心,本宮以郭絡羅家起誓。”
“夠了。”太后道“夢貴人眼下精神不好,先叫她休息吧。”又問皇后“請了納蘭太醫嗎?她這個樣子母家來人探望總會好些。”
皇后道:“納蘭太醫得了消息就往宮裡趕着呢。”
太后點頭纔要往出去,沈英祿氣喘吁吁進來回稟:“納蘭大人在殿外候着了。”
皇后微笑着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太后點頭,不一會有小內監引着納蘭大人進來,他跪倒後老淚縱橫:“老臣罪過啊,沒能照顧好貴人的胎氣。”
太后道:“罷了罷了,男人哭哭啼啼成什麼了?何況這段時間你一直在親王府裡照顧着,貴人的胎何時輪到你來照顧了。你心疼女兒,哀家知道,進去探望探望吧。”
納蘭大人叩首,拜謝了太后,往內室去,隔着珠簾,他看着夢貴人又是哭了一會子,夢貴人看到自己的阿瑪也是淚流不止,父女哭在一處。納蘭大人道:“貴人小月到底和生產是一樣的,更要精心。微臣替貴人把把脈息吧。”
父女之間自然不必多說,夢貴人伸出手腕,納蘭大人三指搭在女兒的手腕上,頃刻失聲大哭道:“哎呀,蒼天啊,是誰要害貴人呢?”
太后在外面聽見了,加上皇上才下早朝進來也聽了個滿耳,隨即問道:“納蘭大人何出此言啊?”
納蘭太醫道:“夢貴人體內分明有紅花的痕跡啊。老夫的脈息斷然不會出錯,這紅花的痕跡很重,老夫斷然不會錯的。”
太后啞然失聲道:“紅花?怎麼會是紅花?”
納蘭大人又道:“紅花清熱化瘀,男人倒不妨事,而對女子卻是十分傷身的。更何況是對有孕在身的女子,那無疑等於滑胎藥一樣。微臣家裡世代爲醫,貴人雖然不懂得脈息,但是絕對知道紅花的厲害,她斷然不會自己去食用紅花。一定是有人暗地裡陷害啊!!皇上……”
說着納蘭大人邦邦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道:“看在老臣伺候皇上與先皇多年的情分上,求皇上替微臣一家和夢貴人做主。找出兇手,嚴懲之。”
聽了納蘭太醫這一番話,皇帝雙眼已經從原先的錯愕變爲憤怒,兩眼直冒兇光,太后也是駭然道:“竟有這樣的事情?”
皇后首先道:“
臣妾失察了,一直以來總也沒想到這一層。”
皇帝道:“是誰?現在站出來,朕免他死罪。”
一直以來皇帝對於後宮的諸位妃子都算得上憐香惜玉,並不曾過分苛責,也很少處罰,除非像貞妃那樣行事太過分的,皇帝纔會做出廢后的事情,但仍舊顧念昔日的情分,給了她妃子的尊貴,還養在宮裡。比起前朝的皇帝,軒轅天佑也算是寬容了。
然而他十分憎惡這些陰險卑劣的手段,任何背地裡見不得人的勾當在他看來都是可憎的。尤其是在皇嗣上動手腳,那更是他不能容忍的。
大殿裡安靜無比,甚至可以用死寂來形容,軒轅天佑輕哼道:“都不承認嗎?”
大家仍舊是靜靜地,太后道:“傳內務府來,看看哪個宮裡取過紅花的,統統查一遍。”
內務府的鄒公公拿着御藥房的記檔來了,厚厚的一本,不久他道:“回稟太后娘娘,這段時日並沒有哪個宮裡從御藥房領過紅花。”
太后又道:“這就奇了,這紅花既然不是出自御藥房,那便是有人私下裡夾帶進宮的。”
皇后道:“這一時倒沒有頭緒了。”
柔貴妃輕聲說了一句:“太后不如查查近日進宮的外戚有哪些,或是她們夾帶進來的也未可知?”
太后隨即點頭道:“柔貴妃這話說的很有道理。鄒高全最近凡是進宮的外戚一一給哀家報上名來。”
鄒高全不愧是宮裡的管事,誰在什麼時候入宮去了哪裡他爛熟於心,“回稟太后娘娘,祭禮那些時日,皓哲貝勒,天民親王並側福晉來過,往太后的慈寧宮去過。之後只有上月的初五並這個月的十五,五福晉來過,均是往瑤光殿裡去了,再沒有其他人入宮行走了。”
太后道:“等等!十五那一日不就是昨天?”
鄒高全道:“正是。”
皇帝太后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淑妃,她百口莫辯,只得連連跪倒賭咒發誓不是自己乾的。太后又道:“來人呢!”
一時間外面的侍衛呼啦啦衝進了許多,太后吩咐道:“是與不是隻查明就知道了。你們拿着哀家宮裡的腰牌即刻往瑤光殿裡搜查,查出可疑之物速來回話。如有人敢阻攔立刻綁了!!”
淑妃一聽這話,登時癱軟在地。她苦苦哀求道:“太后娘娘,飛蘭還在宮裡,這樣會嚇着公主的。”
太后輕哼道:“不妨事,只是搜查而已。”
皇上臉色難看,此刻無論淑妃說什麼或者苦苦哀求,皇帝都無動於衷。
我跪倒道:“求皇上太后開恩,姑且看着公主的面上。”太后理也不理,待我還要繼續求情,淑妃已經攔住我,她含着眼淚對我擺頭,她這是怕連累了我。
侍衛去了十來人,自然搜查的也快,那身穿盔甲,腰間佩刀的侍衛一定把飛蘭嚇壞了,想到這裡我也跟着揪心。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領班的侍衛進來回話,手裡捧着一個托盤,呈給皇帝太后過目,太后看了臉上的肌肉扭曲了,皇后也是十分震驚。
皇上大喝一聲:“郭絡羅雅圖!你乾的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