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答應你,答應你。”皇帝喃喃自語着,然後又對元格格道“朕答應……恢復皓哲貝勒和宛兒的婚事。朕答應你。”
我只覺得整個人騰一下子站了起來,不顧身旁的飛蘭,忍着淚水,快速踱步,掀開簾子,繞過屏風,怔怔的站在那裡,皇帝站着,元格格正披頭散髮的坐在地上,她的臉上已經滿是淚痕,皇帝手停在半空,手裡拿着一把精緻的雙蝶銅剪。地上還殘留着幾綹女人的頭髮。
元格格也擡頭看着我,似乎對於我的出現感到十分的意外,但是她一瞬間微笑着看着我,那笑容裡全是得意和滿足。
皇帝也看着我,他的眼光裡是無奈和抱歉。我含着眼淚,然後莞爾一笑,俯下身子行了禮,淡淡的道:“臣妾告退。”這個時候飛蘭已經摸着小嘴走到我的身邊,她伸出小手,我習慣的牽起她的小手,我們一前一後的離開了。
皇帝張了張嘴,還要說什麼,我已經充耳不聞了。走到乾清宮的門外,我一個重心不穩,就倚在宮牆上,夏菡在殿外候着,知道元格格進去面見皇上,見我如今又是這樣的景象便猜到了幾分。
“貴人,貴人,您要自己保重啊。”我咬着下脣,雙臂藉着夏菡的力氣撐起自己的身子,然後慢慢的往前走着,臉色慘白如紙。腳下踉踉蹌蹌的走着。
這一路似乎走了一年這樣多,我把自己與軒轅天佑的種種恩愛都回憶了一遍,他最後的那一句一直停留在我的耳邊揮之不去。到了漪紅閣,莫影正在宮院裡澆花,看見我的樣子趕緊叫人,小計子小海子出來一人一個肩膀子支撐起我,把我撐到了寢殿。
幻月驚奇道:“小主方纔還好好的,這會子是怎麼了?”
夏菡便拉着他們出去,悄聲將元格格面聖的事情說了。莫影砸着拳頭,“元格格出面皇上必然要聽了。”
夏菡道“這也許就是太后的高妙之處了。叫元格格先去動搖了皇上的心意,再給皇上施加壓力,幾方面一起作用,皇上也就只好從了。”
幻月看着牀上的我,然後自己先摸着眼淚,“如今小主可怎麼好呢?難道真要把小主往絕路上逼嗎?皇上先前對咱們小主多好啊,怎麼一下子就變了心呢?竟然禁不住元格格的幾句話嗎?”
莫影一面嘆息一面說着:“男人都是薄情寡義,朝三暮四的。”
夏菡端了一杯熱茶,“小主壓壓驚吧。”見我不說話,也不行動,她又道“小主不如歪着歇會吧。”
我還是不說話,她也嗚咽了“小主這樣不好。若是心裡有話就要說出來,憋着傷身子。”
我還是無語,幻月也摸着眼淚跪在我身前“小主,一會太后還叫帶着飛蘭過去慈寧宮呢,您這個樣子怎麼好呢?到底出了什麼事您就對奴婢們說吧。您要急死奴婢嗎?”
“我很好,你們不要胡亂猜測了,去歇着吧。太后現在正在歇晌呢。夏菡,你帶着飛蘭去午睡吧。”我出奇的淡定,叫他們三個人摸不着頭腦。
他們誰都不知道我此刻的心如刀絞,皇帝啊皇帝
,我是那麼的深愛你,你叫我相信你就夠了,可是如今呢?你卻辜負了我。眼見着元格格的斷髮便忍不住把我推出去,那麼我對於你到底算什麼?
我自知自己抵不過他和許筱元的情分,可是到底也不該答應她恢復我和皓哲的婚約。難道你對我的心意原本就連我對你的千分之一都不如嗎?難道你就不忍心看她斷髮出家,便忍心看着我走向死路嗎?
難道你在洞房花燭的誓言,你對我的曾經所有的美麗的承諾都已經付諸東流了嗎?這就是你對我的心意嗎?我不斷的問着,心裡混亂的很,只覺得心裡發苦,越發難受了。
終於過了正午時分,飛蘭也起來了,我穿戴好,又給飛蘭妝扮了一番,自然領着她一行人往太后的慈寧宮去了。
太后的慈寧宮裡已經有皇后和柔貴妃等人在了,看着飛蘭到了太后喜出望外,飛蘭一下子就鑽到太后的懷裡嬌笑着。
“想皇祖母沒有啊?蘭兒又重了些,也長高了。”太后笑着親吻了飛蘭的臉頰,又摟住她,之後又道“告訴皇祖母這些時日你過的怎麼樣啊?”
飛蘭轉了轉小眼睛,然後嬌笑着道:“很好!每日冬古娘娘都教飛蘭寫字,還給飛蘭做了衣裳。又時常帶着飛蘭去御花園玩耍,皇阿瑪也時常來漪紅閣陪着飛蘭。皇阿瑪和冬古娘娘經常說笑,飛蘭和他們一處很開心很開心。”
太后又笑着道:“哦?你很開心很開心是因爲皇阿瑪陪着你嗎?”
“不全是,是因爲皇阿瑪和冬古娘娘都陪着飛蘭,且他們相親相愛。”
太后笑着道:“人小鬼大,你懂得什麼是相親相愛?越發胡說了。往後公主家家的說出這樣的話,叫人說咱們軒轅教女無方,笑話皇祖母。知道嗎?”
飛蘭點頭認真的道:“是,飛蘭知道了。”
這時候玉玲也跑過來鑽進太后的懷裡,推了飛蘭一把,自己摟住太后的脖子“玉玲也想念皇祖母了。”
太后被兩個孫女圍繞着,心裡高興,嘴上也樂得合不攏嘴“好好,皇祖母也想你們。”
然後又打量了玉玲“愈發出落的像個公主的樣子,端莊秀氣了。告訴哀家,我們玉玲今日都忙着做什麼呢?”
“孫女沒有忙着什麼,只是整日帶着浴凰宮裡,宮人陪玉玲玩耍。額娘說了,公主家不比皇子到處玩耍,看着沒有樣子。”
“恩,你額娘說的很對。”太后點頭“這纔是正經大家子教出來的孩子。”
又看着立在嵐嬪身後的沛淳公主,她與凌俊同歲,越發像個大姑娘,身材修長和她的額娘一個模樣。太后點頭道:“咱們沛淳倒穩重,看着就是個大姑娘了。”
沛淳公主上前請安,嬌聲道:“沛淳給太后皇祖母請安。”
太后點頭“乖孩子,你也來告訴哀家,近日過的好嗎?”
沛淳公主笑着道:“每日裡額娘請了繡娘教沛淳刺繡女紅呢。沛淳近來還背誦了《女德》和《烈女傳》。”
太后又道:“這樣很好。皇帝也瞧瞧,同
樣是公主,兩個是這樣行事,咱們的飛蘭卻是每日寫字玩耍的。真真的要當女狀元?老祖宗說過,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話一點沒錯。”
然後看着下手站立的我又對皇帝道:“往日哀家是念着冬古貴人的本分和細緻,如今她教導飛蘭也不成樣子,越發孩子跟着她學的都是滿嘴相親相愛的話了,成什麼樣樣子?所以,哀家有意把淑貴人放出來,還叫她來撫養飛蘭。公主家家的,必得跟着大家閨秀出來的額娘,才能教出好的。若是叫一些狐媚惑主的帶累了豈不是罪過嗎?”
皇帝一聽便擡眼望着下手低垂着頭的我,他的眼神裡都是憐惜和愧疚,“皇額娘,朕覺得淑貴人的事情還是過一過吧。一來飛蘭跟着冬古貴人慣了,她自己也喜歡貴人。二來淑貴人的事情,朕還想叫她再閉門思過一段日子。”
太后又道:“哀家在千佛寺的時候就聽說了,當日皇上就準備放出淑貴人了,怎的這會子又阻撓起來了?她原本是妃位,如今只是個貴人。這樣的懲罰想必她也夠受了,閉門思過麼就可以在她的瑤光殿裡也能閉門思過的。至於皇帝說飛蘭喜歡冬古貴人,哀家以爲她比起冬古貴人自然更希望跟着自己的親額娘。再者小孩子家家的,她知道什麼好壞的?全屏長輩的意思了,說到底也不能由着她,往後慣壞了越發難管了。”太后笑着又對皇上道:“皇帝就是哀家捧着長大的,如今每每看着皇上行事,就知道往日是哀家慣壞了你了。”
“既然太后娘娘有意寬恕了淑貴人,就是再好不過了,她自己已然知道悔改了。這會子整日懺悔呢。飛蘭也時常想念生母,這樣一來皆大歡喜麼。”毓嬪跟着道,她是淑貴人的好姐妹。如今聽說她被放出西五所有希望,自然少不得在太后面前說些好話。
“毓嬪倒是個實心的孩子。就是往日看人不清。沒的被居心不良的人帶累了去。說到底啊,咱們見着那狐媚的都遠離着些就是了”柔貴妃悄聲道“太后娘娘,您說臣妾說的對嗎?”
太后笑而不語,然後看着皇帝,又看了看元格格“聽人說皇上已經答應了恢復皓哲貝勒的婚事了?”
皇帝點點頭,太后又道“這很好,昨日輔政親王還來宮裡走一遭說起皓哲的婚事。你們從族裡論也是兄弟,他又立了戰功,皇帝是該嘉獎他。輔政親王也是懇求哀家,他年老了,一生爲大金征戰沙場。皇帝不要忘了,是他引着皇上和哀家進入中土,來到這個皇宮,也是他的擁護之下,皇帝才能登基,君臨天下。他一生爲了大金爲了皇帝付出了許多,眼見半截身子埋在土裡的人了,兒子卻偏偏是這個樣子,那皓哲也是個專情的孩子,往昔他是多麼懂事呢?如今每日裡宿醉,所以他懇求皇帝和哀家成全皓哲的這門婚事。原本啊,哀家還想着怎麼開口呢,沒想着皇帝自己就先想通了。”
聽了太后的話,皇帝緊咬牙關,擠出微笑“兒子知道了。”
其他的嬪妃又紛紛注視着我,有人同情,有人笑話,而我就像一個皮球一樣,被人在軒轅天佑和軒轅皓哲之間踢來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