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娘娘近日心裡煩悶,打了你,你也不要過分傷心,咱們做奴才的誰沒捱過打呢?都是一樣的。”一個姑姑勸着一個摸着臉的宮女,她紅腫的臉頰看樣子是從浴凰宮出來的,必然是多羅氏氣苦,拿下人出氣的。
“怎麼柔妃在宮裡還不知道收斂嗎?她還在發脾氣嗎?”我問着夏菡,乳母跟在身後抱着我的印兒,宮鞋輕聲撞擊着石子路。
“她日日在宮裡都要發幾次脾氣,摔打東西,還吵嚷着要見皇上。儼然就是潑婦,奴婢聽聞,柔妃還對娘娘語出不敬多有詆譭,看來她便是記恨小主了。”
我輕笑“她記恨她的,咱們樂咱們的。”她自尋死路,如今都到了這般田地,還敢不思悔改,口出惡言惡語,只怕皇上想要容她也不能了。
“雖然是禁足,但到底還是妃位,又有身孕,太后也着人暗中照應,所以浴凰宮的日子還是按着她從前貴妃的樣子過着,一應吃食用度都是好的。”夏菡低着頭,扶着我一面走一面悄聲的說“只是柔妃性子火爆,她吃了虧,怎麼能咽的下氣呢?日日發脾氣,摔打東西。”
“也沒人告訴太后皇后嗎?”我蹙眉道“好歹是妃,她這樣行事,傳到外頭,還以爲皇家如何薄待了她委屈了她,殊不知道是她自己不爭氣罷了。”
“誰說不是呢?”夏菡亦是蹙眉“她自己不知道收斂,皇后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是坐視不理,任由她在自己宮裡發瘋,左不過她還在禁足,也鬧不出什麼風波來。太后哪裡,誰敢亂去嚼舌頭呢?”
“是啊,太后明擺着是向着她多羅一族的,礙着輔政親王的面子又是一層,自然不能太苛責她了,皇上動氣太后必然得勸着。小主不必往心裡去。”夏菡寬慰着我。“倒是柔妃這一胎也奇怪,這樣動氣,胎氣倒很穩固,月份也有三個月了,卻還是日日嘔吐,雖然豐腴些,卻也不見小腹有什麼變化。難道是柔妃身子嬌弱顯瘦不太明顯的緣故嗎?”夏菡這樣說着又覺得奇怪,不住的搖着頭。
是啊,只要皇上還需要依附着輔政親王,他多羅一族就必然還要風光一天,那麼柔妃就必然還是尊貴無比的,她在後宮裡仍舊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及的。
我心裡恨她遠遠不如記恨皇后,雖然柔妃對我濫用私刑,又害的我母子差點喪了命,可她的壞全是明面上的,勝過皇后暗地裡使絆子,百般算計。
她如今是妃位,而我也即將成爲大金的宛妃,入宮短短一年有餘,連連晉封,如今已是妃位,還是史無前例的。
我想着皇上方纔在慈寧宮對太后的話“宛嬪誕下了印兒,是大金的福氣,也是她的福氣,朕要嘉獎她阿瑪,也要嘉獎她,朕想挑個好日子,冊封宛嬪爲妃
,賜居景仁宮。皇額娘以爲如何啊?”太后又能如何呢,只是面帶微笑,嘴裡不住的贊成。
卻又道“哀家想着宛嬪封妃可以,只是遷居景仁宮就不必了,她如今住在鍾粹宮也寬敞,景仁宮沒有人居住,還要重新整修,到時候又是一筆花銷,咱們入關一來,皇帝和哀家都處處提倡節儉,實在不必大費周章重修景仁宮的。”太后這樣說便是退了一步。
景仁宮是東六宮之首,亦是離着皇上的乾清宮最近的,即便是柔妃如何得寵,她的浴凰宮也不敵景仁宮大小的一半,除了皇后的鳳鸞宮便是景仁宮了。太后大抵是覺得我不配住在那裡吧。
皇上淡淡的笑着又道“鍾粹宮住着佟貴人,如今宛兒有了印兒,朕的意思是搬到景仁宮住着寬敞,騰挪出偏殿,印兒可以住在景仁宮,由宛嬪照料。”
太后臉色陰沉最後到“皇上執意如此嗎?究竟是皇帝的主意呢?還是宛嬪的主意?”太后的眼神裡稍有對我的慈祥之色一轉瞬便消失了。
皇帝只好作罷,但封妃亦是定下來的。妃只有四人,原本有伉妃、貞妃、嵐妃、淑妃、而多羅氏才被降爲妃位,如今又有我這個宛妃,也算是破格晉封了。
“小主封妃的好日子眼看就要定下來了,大抵是三皇子滿月之時皇上便會冊封您爲妃了,奴婢看着小主從貴人一路到了今時今日,這其中苦楚委屈,到底是爲小主高興的。”夏菡有些感傷,“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是啊,妃位倒不重要,有了本宮與皇上的恩情,還有印兒在本宮身邊,這日子也有了盼頭,確實苦盡甘來了。”我心裡想着,我在宮裡越是榮華尊貴,冬古府便越是要好生的待我川州的董家,這也不枉我歷盡千辛萬苦到了京城來了。
“齊佳氏如何?”我淡淡的問着夏菡,她也是火一樣的性子,原本在鍾粹宮的時候尚且恨我入骨,因我入了西五所怎能不恨呢?
“她還能如何呢?廢除位份,連宮女都不如,在西五所住着,只是不用她做雜役,可到底不是小主了,不許人服侍,日子過的悽慘不已。西五所裡冷清,條件也不好,想必她挨不了多少日子的。”
我蹙眉問道“挨不了多少日子?”西五所我是去過的。
“凡是進了冷宮的嬪妃,有幾個能捱得住呢?不是瘋掉就是自己瞭解了自己,齊佳氏獲罪廢除了位份,更是低人一等,西五所的姑姑們可不是吃素的,一味的作踐下,她能熬得住嗎?身子受苦也就罷了,難的是心裡不安樂,聽人說,西五所半夜總是有鬼魂出來遊蕩,陰氣很重,大抵都是冤死宮裡的女人,好人進去住些時日也要瘋了。”
“雖然她恨我入骨,一味的逼迫我陷害我,我雖然無心要害她,她卻也是因我才落得如此境地,好歹去送些棉被衣裳吧。”我冷冷的說着,又對夏菡淡淡的笑了“關照西五所的姑姑們,別叫她死了,往後也
許有她將功贖罪的機會呢。”
夏菡諾了,之後下去準備,我扶着宮人走在回宮的路上,佟貴人在後面的櫻蘭閣里正在搖搖晃晃的追着蝴蝶跑,我看了一會子。
“佟貴人心性還和孩子一樣,巴巴的追那些蝴蝶玩耍,奴婢小時候常常這樣玩,大了也就不玩了。”幻月見我立在櫻蘭閣外,上前扶住我,“小主回去吧,別站在這裡,過堂風冷,撲了身子就容易鬧毛病了。”
“你看啊,嬌兒,紅日,彩蝶,清風。”我淡淡的笑着“這樣好的畫面,似乎很久都沒有看到了,後宮裡女人真多,女子本是單純的心性,可是在後宮中連這樣美好的畫面都很久沒有瞧見了。”我轉過頭,扶着幻月回去了,心裡想着,柔妃也罷,齊佳貴人也罷,在閨閣之中想必也如佟貴人今日一樣,單純美好,只沉醉於午後美好的陽光和翩翩起舞的彩蝶吧?
“小主怎麼回來這樣晚?方纔淑妃娘娘來過了,送了好些東西,說是知道大人要進宮來,因着外戚不便的緣故便不過來打擾,但送了這些保養的佳品,請小主轉贈給大人,也算是姐妹一場的情分,奴婢看了,都是上好的蔘,燕窩,阿膠,卻比小主平日裡用的不差呢。”
“淑妃姐姐有心了。”我淡淡的笑着,只是心裡不免又有些酸澀,時至今日,若是我川州的父親可以進宮看我,那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呢?川州,這一生我怕也是回不去了,父親怕是一生也見不到我與印兒了。
后妃入宮便與外界隔絕,幾乎沒有機會見到家人,更不要提出宮省親,除非是皇上恩典,否則便只有在大宴羣臣的時候,遠遠的看着自己母家的阿瑪與額娘罷了。
這一日,冬古靖滿身朝服,攜帶者正妻,一路由內務府的公公領着,到了鍾粹宮,在殿外便跪下磕頭,夏菡讓着冬古靖到正殿,隔着珠簾,冬古靖跪倒磕頭,這一年多的光景,冬古靖也越發老了,白髮顯而易見,可見他不比從前做萬朝王爺養尊處優,必然也是勞神勞心,攻於算計。
“臣冬古靖攜正妻參見宛嬪娘娘,祝願娘娘歲歲安康喜樂。”冬古靖聲音似乎有些沙啞,像是感了些風寒。
“義父請起。”我緩緩的說着,又道“幻月,賜座。”幻月和莫影都是跟着冬古靖的人,自然也是高興,幻月巴巴的還添了軟墊,莫影也是上前行禮奉了茶水。
“夏菡,你帶着人下去給大人備下吃食糕點,這裡留幻月莫影伺候即可。”我對夏菡道。
殿內最終只留下我們幾人,冬古靖低聲問道“宛嬪娘娘生產之後,身子恢復的可好嗎?聽聞娘娘誕下三皇子是早產,想必一定虧了身子,臣特意叫人從川州帶了些土方子,全是滋補的,想必娘娘會喜歡。”他招招手,莫影便上前取了來給我瞧。
裡面確實是川州的一些特產,其中更有一樣我是在熟悉不過了的“秋茶?”我欣喜的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