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舞女們穿戴好迎着音樂從交泰殿的偏門分兩側齊刷刷地進來,幾個音律過去,仍舊沒見到祥嬪的身影,人們的好奇心促使大家都安靜地看着等待祥嬪的出現。
舞女一身長袖多褶紗裙,翹袖而舞,當真優美的很。紗衣若隱若現,雪白濃密的紗織映襯在燭火之下更覺得引誘無限。舞曲眼看便過了三分之一,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新晉封的納蘭氏道:“誒?這祥嬪自請一舞,這會卻不見人,莫不是逃了?”說着她輕笑着。
一邊的葉貴人道:“夢貴人只看着就是,何必呱燥個沒完。”說話間帶着些許的不滿與鄙夷。
納蘭氏還想多說兩句,只是在這個時候,交泰殿的正門被開啓,人們都屏住呼吸,迎着殿門的方向看去。
只見八條五彩絲絛從門外齊刷刷地橫射進來,分別抓住了大殿的八跟柱子。最爲奇特的就是,之後一個若花仙一樣的女子藉着這絲絛的力量從大殿外飛身而入。就如同飄然而至一般,大殿裡瞬間掌聲響起,都互相正贊不已。
這時候柔貴妃輕聲道:“狐媚之術!”然後別過臉去瞧皇上。
軒轅天佑此刻也覺得很新鮮,哪裡顧得別的,只是看向祥嬪。這時祥嬪踏着舞女的肩膀一路到了皇帝近前,收起絲絛。與衆舞女舞在一處,她或翹袖旋轉,或折腰而舞。舞衣是一身桃紅色的絹花金絲的紗裙,裡面也只是着一件鵝黃色的墜地多褶羅裙。袖子肩部乃至胸口都隱隱地顯現出肌膚的雪白。
“貴爲嬪位,這樣輕浮,衣着暴露成何體統。”一邊的伉妃道。
這一次她的話並沒有引來柔貴妃的不滿,反而得到了肯定,多羅晴柔道:“正是,不仗着這些媚術,本宮瞧她怎麼活。”
皇后也顯然不悅,只是礙於衆人都在,只好維持着儀表,只是臉色不大好看。
莊太妃笑道:“哼,這個新晉的祥嬪到底是異域情調。呵呵,本宮這眼睛可無福消受哦。”說完就是一陣輕笑。
太后也覺得不和體統,但是礙於可汗還在,只好裝作看不到,低頭食着眼前的水果。身邊的元格格只是望着皇帝,看着他饒有興致地看着祥嬪,失望的神色溢於言表。
最後,祥嬪折腰旋轉,舞衣的輕薄更顯得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只讓在座的衆位親王貝勒都十分動心,眼睛也不離一下。
舞畢,祥嬪只是微微帶喘,她媚笑着看向皇上,幾步上前跪倒:“臣妾獻醜了,希望皇上能喜歡。”
皇帝十分高興,他道:“朕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舞蹈,恍若天人一般,你的身子實在太輕巧了,便如同飛了起來一樣。此舞堪比戚夫人之舞,便是漢高祖活了過來不知道要如何豔羨朕了。哈哈哈。賞!”皇帝說完自己一人端起酒杯滿飲了一杯。
元格格此時越發臉色慘白,她道:“太后娘娘,元兒許是身體沒有恢復完全,自覺這會有些心慌的厲害,想回宮休息去。”
太后關懷地問候了幾句,元格格便退了下去,皇帝雖然沒有過問亦沒有去關注元格格的身影,但是他眼神中閃過的一絲異樣還是落入了我的眼睛。
中秋夜宴礙於可汗大隊明日啓程便早早地結束了,我與淑妃並毓嬪葉貴人富察常在一同到絳雪軒再去坐着吃些酒菜。
葉貴人道:“這一杯先敬淑妃娘娘,這些日子爲了咱們後宮操勞。”衆人端起酒杯敬了淑妃,她接着又斟滿就道:“這一杯敬今日晉封之喜的毓嬪娘娘。”
我們又跟着滿飲
了一杯,她又要爲自己斟滿杯中酒,我一把按住她的手道:“葉姐姐這是怎麼了?就是酒再沒也不要貪杯啊。咱們一處說話,慢慢地飲酒不是更雅緻?”
這時候毓嬪也道:“是啊,一杯接着一杯,一會可不要醉了嗎?”
淑妃道:“貴人今日是不是有傷心事觸動了心腸?所以借酒澆愁啊?”
這一句後,我們都看向葉貴人,她自己只是低垂着眼簾悶不出聲。她與毓嬪比起來算是個爽利的性子了,只是一直不得恩澤,被人踩在腳底,被磨得已經沒有什麼性子了。
富察常在道:“淑妃娘娘,您就別問了。”說完她點點淚光閃現在眼眶中,我們三人皆是互相看着彼此。
富察常在接着道:“我與葉姐姐和她本來是一處住着的好姐妹,沒有雨露的時候過得相安無事大家也倒快活,如今……她得勢了,咱們的日子反倒跟着難過了。”
“別說了,今天是中秋節,咱們何必說這樣不高興的話。”葉貴人阻攔道,“來咱們還是行酒令吧?”
宮中女子飲酒的時候多喜歡玩些行酒令一類的酒桌遊戲,方覺的夠盡興。淑妃道:“此時各宮都下鑰了,咱們在這裡行酒令不好,不如叫人拿了篩子來擲如何?又安靜又好玩的。”
就這樣我們五個人便胡亂地擲篩子,把酒賞月,排遣宮中的漫漫長夜,直到了寅時我們才散了。
第二日晨省,我三人皆是疲憊的,皇后道:“昨兒,散的很早,你們怎的都有疲憊之色?可是自己貪杯去了?”說完又對芯芮道:“昨兒皇上在鳳鸞宮宿下,今兒早起下朝怕是也在這用膳,你去準備着。”
后妃都到了,只是沒有貞妃與祥嬪,皇后面上不悅,道:“祥嬪呢?”
皇后身邊的沈英祿道:“祥嬪娘娘一早去送可汗了,皇上親準了的。”
“這個祥嬪太不懂事了。即便是去送可汗,只回了咱們皇上算什麼,也要回了娘娘纔是啊。”伉妃道。
“哼,往後她目中無人的日子還多着呢。姐姐,您是中宮之首,是該好好管管她了。您瞧她左在交泰殿的樣子!”多羅晴柔一邊故意挑撥着。
皇后輕笑道:“她還年輕,又是打苗疆過來的,不懂宮裡的規矩也是有的,若妹妹想教她只管自己去就是了,你貴爲貴妃,她會聽你的。”
皇后三言兩語便把這個難纏的皮球踢了回去。不多時,皇上身邊的李德福過來回話:“皇后娘娘,皇上說下朝覺得乏了,便在乾清宮用早膳了。”
皇后有些許地失望,又道:“皇上自己嗎?”
李德福回道:“祥嬪娘娘在服侍着呢。皇上還讓奴才過來知會娘娘,說今晚就要祥嬪主子專夜,讓內務府準備去了。請芯芮姑姑傍晚過去延禧宮服侍祥嬪娘娘。”
李德福走後,皇后臉色蠟黃,柔貴妃也是氣憤不已,她道:“娘娘,新入宮的后妃沒有冊封第二日便專夜的,這不合規矩!”
“一定是那個白桑吉勾引咱們皇上。”伉妃拍案道。
“都給本宮住嘴!”皇后厲聲斥責着,“現在知道着急了?早本宮就說過,現如今也無法了,皇上喜歡難道本宮去阻攔不成?你們各自看各自的本事吧。散了吧!”皇后最會極其無力,對衆人擺擺手便扶着沈英祿離開了。
夢貴人道:“那個祥嬪就是會狐媚妖術。真是不知道廉恥,呸。”她啐了一口,憤怒之外扶着小紅的肩膀。
正巧葉貴人經過,她和富察常在手挽着手輕笑着
從夢貴人身邊經過,三人皆是不語。我看在眼裡卻覺得可惜,往日多麼相好的三人,我甚至還曾經羨慕過能有這樣的姐妹。
傍晚,我已經微微有些睏意,只聽有人在砸漪紅閣的大門,小計子出去看着,不多時夏菡帶着葉貴人並富察常在進來,我見她二人皆是單衣披身,髮髻蓬鬆,臉上清淡,便知道是已經睡下過了。
“這麼晚了,姐姐們過來可有事嗎?怎麼穿的這樣?也沒個服侍的人嗎?幻月,去那我兩件斗篷給兩位小主披着。”趕緊又讓下人斟滿茶水給她二人。
富察氏見到熱茶,捧在手裡便不自覺地掉下淚來。葉貴人只得好言相勸。“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富察姐姐爲何啼哭啊?”
葉貴人道:“不怕貴人笑話,我倆今晚想在貴人這裡借宿一晚。明日去討皇上皇后的主意去。”
她一面替複查常在擦拭淚痕一面苦苦地道“我倆其實都睡下了,誰知道那夢貴人因爲祥嬪的事情生氣,便拿我們出氣,在薰華宮大罵不說,還到我們的寢殿裡一通吵擾,我二人氣不過了,便也和她理論,她只說自己不好過便要拉着我們一起受罪。
打罵奴才,稱自己是薰華宮的主位了。富察常在膽子小,我們便躲了出來,左不過挺過今夜,明天一早回了皇上皇后去。誰知道她還不許奴才們服侍我們,否則便要送回內務府,打發了。
我倆想着這般狼狽也不好去別處,就奔着妹妹這裡來了。”葉貴人氣得也是要哭出來了,她氣性不小,當時又是三人中爲長者,如今夢貴人這樣作踐折磨她們自然是心中抑鬱難耐的。
“夏菡,去收拾出兩處給小主們住下。”我看着還在哭泣的富察氏便提議“我也沒了睏意,今晚是十六,咱們別辜負月色,我這有好茶,再讓幻月她們做些吃食,咱們一處樂樂?”
“以茶代酒?”葉貴人道,她也覺得很新奇,一時興奮對富察常在道:“哎,好妹妹,你快別哭了,咱們今天先在冬古貴人這好好痛快一晚,明日去回了皇上皇后就是。”
富察常在止住了哭泣,我們三人對着月色,品着香茗,寂靜的夜晚除了有夏末的蟬還在啼鳴,這後宮裡便靜的沒有一絲聲響。不知道乾清宮中現在的祥嬪是不是也和那一晚的我一樣,正在瑟瑟發抖?
她應該不會吧,她那樣大膽,她一定極會逢迎皇帝,只是軒轅天佑也會像對待我一樣對待她嗎?大抵也不會吧?他表明了很喜歡祥嬪的,他們現在一定正在溫存綿長吧。
我苦笑一下,隨即搖搖頭,葉貴人道:“妹妹笑什麼?可是想到什麼好玩的了?”
我道:“也沒什麼,只是想到了一首詞,覺得很好。”
“早就聽說妹妹學識淵博,今夜就咱們三,不如給我們念念,也叫咱們長長見識。”富察常在道。
“嗯,也好。”我輕咳了兩聲清理了嗓子,緩緩地念到:“幾日行雲何處去?忘卻歸來,不道春將莫。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車系在誰家樹。淚眼倚樓頻獨語。雙燕飛來,陌上相逢否?撩亂春愁如柳絮。”最後十分悲涼地又續上最後一句“悠悠夢裡無尋處。”
富察常在聽得神往,靜靜地看着投入地我,道:“雖然我不大懂得,只是覺得這些句子都很美的,而且還有些許的傷感。”
葉貴人最終略有所思,道:“冬古貴人是在思念皇上嗎?”
聽聞之下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極力地否認,只是再也瞞不住自己了,一絲絲異樣的情緒悄然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