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欒殿上正中端坐着皇后赫赫巴孟和與皇上軒轅天佑,今日的皇上穿着朝服,想來是下了朝便直接來了。
皇后今日卻也身穿明黃的赤金緞繡九龍朝服,頭戴赤金銜東珠的朝冠,左右分別掛着紅珊瑚的朝珠,胸前一串東珠最爲耀目。面上輕露笑容,琺琅掐金絲的護甲好好地放在腿上,看着是那樣的幽靜端莊,頗有着母儀天下的風範。
“臣妾,貴人冬古宛兒叩見皇上皇后,願皇上萬壽無疆,願皇后娘娘千歲金安。”依照之前教我的禮儀,畢恭畢敬地跪着,沉重的頭飾在我的耳側叮噹作響。整個大殿沒有一絲聲響。
“平身。”皇上悠悠地道,接着仍舊是內監將我冊封的聖旨再一次宣於衆妃嬪之前,曉諭六宮。
我只得再次跪下,聆聽聖旨。接下來是對皇后行六肅三跪三叩大禮。禮畢以額貼地,大氣也不敢出。這可不是什麼禮數了,這是在等待皇后的訓話。
她沒有立即開口,略微遲疑了片刻,隨即金口一開道:“冬古宛兒,軒轅元年六月初八冊封爲貴人,本宮望你今後和睦宮闈,上養太后及皇上,下延子嗣,性嫺禮教,謹修婦德,躬儉化人,謙遜乖覺。”
“是,臣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一定勤謹奉上,不敢有違。”仍舊是恰到好處的柔順和謙卑。
“好了,起來給柔貴妃及貞妃、淑妃、伉妃見禮吧。”皇后揚手示意帝后座位下分裂左右端坐着的四人。
屈膝行了四肅兩跪兩叩的大禮,然後嘴裡恬靜地道:“貴人冬古宛兒,給柔貴妃、貞妃、淑妃、伉妃姐姐行禮了,願姐姐們歲歲安康福澤綿長。”
爲首的是柔貴妃,她是那樣的明豔秀麗,身材最最纖小,碩大的旗頭壓得她脖頸有些搖晃,眉目間有意無意地瞟着皇上的方向,若是撞上皇帝的目光便是一陣的柔媚,身上的服飾也是份外的尊貴,僅次於皇后但遠勝於他人。在滿族中我相信她應該是頂頂標緻的人物了,那樣嬌小的身子已經讓人慾罷不能了,何況還有那自我優憐的妖媚感。
貞妃卻正好相反,她清冷的眉目間雖然也帶着笑意,只是讓人不願親近,透着無限的寒冷。她的服飾最素雅,頭飾也很簡單,看着我的神情似笑非笑讓人脊背發涼。
淑妃的面相倒是那種與世無爭的樣子,和善地瞧着我,服飾及頭飾都是依照禮數而佩戴穿着的,略微豐腴的身子,臉龐也相對圓潤些,只是貌不驚人。
伉妃的身材恰到好處,衣着也不及柔貴妃,但相貌卻是這幾個人中僅次於柔貴妃的,雖然沒有出挑的五官,但卻有着極其美麗的臉型,是標準的瓜子臉,滿族人中如此清秀的面龐可是不多。端莊穩重,但是眉眼有着無限的哀傷和落寞。
這哀傷想必是因爲我這個新人入宮。所有後妃中只有她的哀傷是那樣溢於言表,其他人肯定也是一樣的辛苦,只是全部掩藏的很好。因此對這位伉妃多了一份憐惜。
柔貴妃是何等的嬌弱乖巧,她見我還跪着趕緊招過
身邊的小侍女道:“巧兒,快扶起貴人啊,怎麼叫她這樣跪着,待會着涼了本宮心下可要不安生了。”然後又是一個媚眼飛到皇上的眼裡,接着道:“若是妹妹病了怕是要讓皇上也跟着心疼了。”說完拿着帕子在裙襬上摩挲着。
我終於落座了,心想着這柔貴妃竟然當衆拈酸吃醋,可知這是有失體統的,若皇上斥責一點也不爲過。正心下擔憂之時,皇上卻一改往日的冷厲道:“柔兒這是醋話,若是換了旁人說,必然是有失體統的。獨她說了讓朕心疼又喜歡,多了分孩子氣。”
皇后臉上沒有一絲不悅,而是跟着溫柔的笑着道:“是呢。柔妹妹是最可人心的,有她每日陪伴皇上是臣妾最最放心的了,臣妾知道她必然能讓皇上開懷一笑的。”
皇上聞言,扭過頭,感念的拉住皇后的手道:“皇后賢惠。”然後看着我道:“冬古貴人,今後你要對皇后禮敬尤佳。”說完擡起頭環視四周道:“你們也是一樣。”
唬得衆妃子跪倒在地齊齊地道:“臣妾等謹遵聖諭。”
皇上非常滿意地站起身,拍了拍皇后的肩膀道:“朕傳了大臣來議事,不陪你們了。”說完朝殿外走去,皇后與柔貴妃等起身行禮恭送皇上。
待皇帝離開鳳鸞殿,各位妃嬪歸位,皇后看着衆人道:“冬古貴人入宮第一日,且是漢人女子比不得大家,日後有什麼不懂得可問過本宮或各宮姐妹。”
“是,臣妾一定儘快熟悉宮中的禮儀規矩。”仍舊是謙卑和順地答話。
“雖然冬古妹妹是漢人女子,但她是皇上的貴人,同咱們一樣,今後大家都是自家的姐妹。本宮在這後位一日便要你們和睦相處,不能分了滿漢,更不能私下結黨,這也是太后與皇上的意思。”
“是。”周遭的嬪妃們又是齊齊地答道。
又說了半晌話,大家各自散去。柔貴妃根本沒有理會我直接上了攆轎。淑妃和伉妃對我微一點頭,我到了萬福後,她二人在宮女的攙扶下也走了。其他妃嬪也是三兩成對的走了,沒有一個人與我多話的。這個時候貞妃站在我身後道:“貴人是不是覺得清冷沒人味?”
這一句讓我心裡一驚,這樣不好聽的話是絕對不該一個妃子去說的。我趕緊俯下身子行禮,接着柔柔地道:“貧妾如何敢這樣覺得,貞妃娘娘說笑了。”
她哼了一聲道:“你覺得也沒關係,這後宮本就是沒有人情味的,過不多久你也會學着冷酷無情的,都一樣。你們漢人都是膽小懦弱的,讓人生厭。”說完她十分蔑視地掃了我一眼,接着用修長的護甲輕輕地擦過我臉頰道:“不過這張臉倒確實標緻,遠遠勝過多羅晴柔。”
“娘娘謬讚,宛兒愧不敢當。”我心裡直發毛,趕緊屈膝半跪。她冷冷地笑了幾聲後轉身離開了。
莫影上前扶起我,沒有一句言語,仍是那樣的不動聲色,這一刻我的心裡差點失去了理智。這宮裡的人都是那樣讓人無法親近,唯一與我說話的還是個像瘋子一樣
的貞妃,她的表情總是那樣的神經志,話語也是那樣的大膽不知收斂。身側跟着的老嬤嬤一言不發也就算了,我帶進宮來所謂的心腹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冬古宛兒啊,你完全是掉進了冰窟裡了,這裡確實沒有半點人情味啊。
老嬤嬤在前帶路,莫影在我身側,我斜睨她一眼,悄悄地道:“你倒是震驚。”
“奴婢跟着主子自然不敢驚慌。”她亦是小聲嘀咕。
“你知道是跟着我這個主子就好,可別以爲事不關己。”說完我丟開她的手,心裡惱了她。往日也就算了,如今這樣的時候她的臉上一絲關心也沒有,宮中只有她和幻月,她仍舊是這樣讓人猜度不出,這些日子我對她和幻月是一般的好,她卻沒有絲毫地動容。
我也沒理會她,對帶路的老嬤嬤道:“嬤嬤,貴姓?”
“老奴的名姓哪敢擔的小主一個“貴字”?您喚奴婢芯芮就是。”
“原來是芯芮姑姑,姑姑是御前當差嗎?在宮中時日不短了吧?”我有口無心地問着。
她退後兩步轉而跟在我身後道:“奴婢是打入關前就跟着皇上的,皇上和皇后大婚後,奴婢就跟在皇后娘娘宮中侍候。”
心裡道這個姑姑萬不能小瞧了,打入關前就跟着軒轅天佑,那情分不比一般的主僕,如今在皇后身邊想必也是得臉的,隨即稱讚道:“怪道姑姑這樣得體持重,宛兒初入宮中什麼都不懂得,心裡十分惶恐,姑姑若是得空是來漪紅閣中多教教宛兒,來日得了機會一定報答姑姑呢。”這話說得極其可憐與卑微,聽得我自己都覺得噁心。
這芯芮姑姑哪裡受的,雖然是御前當差,但必然沒有受過主上這樣的話,臉上越發受用了道:“貴人小主是折煞奴婢了。這宮中,奴婢確實待得久了,若是貴人有不明瞭的,可喚奴婢去問話,老奴一定知無不言。”
“姑姑肯教我就好。”我扶起她,順手將我腕上上好的雞血玉環脫了下來塞到她手中,她趕緊推脫,這雞血玉環在川州至少能買上十畝田地了。這可是臨上京前,三姨娘好容易淘換到的,這芯芮在皇帝近側多年,即便沒有這樣的首飾也是見多了的,當然知道它的貴重了。
“芯芮姑姑千萬別推辭,這是宛兒的一片心意,請收下。”
她面露難色,我隨即接着道:“姑姑收下它,宛兒是有事求您的。”
“貴人如此說老奴便收下了,不知道小主有何事吩咐。”
“芯芮姑姑,就爲我介紹一下這宮中的一些瑣事吧,及各宮娘娘的住處吧?宛兒初到宮中一切都是不知道的。”
她面上得意地道:“小主這是問對人了,奴婢別的不抵事,可論及對諸宮的瞭解,沒有比奴婢更清楚的了。這各宮小主第一次專夜前都是奴婢去各小主的住處伺候的。”
從鳳鸞宮中出來,一路硃紅的圍牆,圍牆中一條直通遠方的小路,芯芮扶着我一邊朝漪紅閣走去一邊緩緩地對我講述着這宮中一些前塵往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