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今

我們所在的公司是一個小型的循環水處理廠,主要業務是爲客戶企業服務,包括分析客戶廠區水質,根據用水量大小及實驗結果選擇反應藥劑和出售儀器設備,以達到廢水循環利用和減少排水污染的目的。你也可以理解爲污水處理廠。

人都說工作要進大企業,高端大氣上檔次,擡身價。要是再進個國企外企世界五百強之類的,那更了不得,說出來都可以唬住人,倍兒爽。

我是沒那志氣了,還挺自得其樂,覺得自家小公司也不錯。上班朝九晚五,不簽字不打卡所以也不扣錢。每週雙休,很少加班。偶爾去外地出差,吃客戶喝客戶,回來還可以報銷生活費用。再加上公司的老大是我們同校畢業的,爲套近乎私底下幾人都稱其“大師兄”,喊的多了心裡平添出幾分孃家人的底氣,於是哥幾個乾脆自封爲“皇親國戚”,在新晉的外校同事面前趾高氣昂,特拽。

和喬彬我們同時進入公司的新同事還有三個,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的也分到研發部,喜歡和我們扎堆,外號胖娃。另外一個女生剛上大四,在公司實習,我們關係不錯,名叫饒毓婷。

說到這一男一女,要簡介一下,因爲後來和他倆有挺多交集。

胖娃其人不高,小眼睛小耳朵小鼻子,但體型稍稍過大,卻不結實,屬於虛胖型。他這人優點挺多,譬如我比較讚賞的爲人大度、仗義疏財、助人爲樂等,但有個最大的缺點:花心,或者叫****(可能只是相對於某些人而言)。在以後共同出差的日子裡我見識到了他的這一點。而饒毓婷是個長相古典的乖乖女,剛好九零後。雖然聽起來和我們其他八零人士有一個不知誰劃定的等級差,但你不去深究的話,大家都像是學校裡的同學一般,相處愉快。

和我們幾位舒服的大男士相比,周小琪的工作反而要辛苦上許多。

在我們處理水的同一時間,周小琪這位美女導遊已經開始在省內接單帶團,起初是成都境內,後來也去稍遠的地兒。

由於文化差異和初涉此行,剛開始她遇到不少的困難。口齒伶俐和知識儲備是基本的,還要知道怎樣逗客人歡心,吸取好感;怎樣做好行程安排和安全工作,避免投訴;怎樣處理各方關係,保持旅途順暢。這些都成了阻礙和考驗的因素,在帶團的過程中沒少給周小琪出難題。甚至第一次帶團去九寨溝時還被開車師傅丟在路邊不管,嚇壞了她,也聽得我們心驚肉跳。不過畢竟是英語系出身的才女,還是我們家裡響噹噹的二女將之一,自然巾幗不讓衆鬚眉,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後,鳳凰涅槃,出去也可以獨當一面了。

成都作爲西部舉足輕重的特大型城市,當然在諸多領域都遙遙領先,牢牢佔據着西部第一的位置。但要問到最令本地人自豪的是什麼,答案也許並非它的建設、它的教育、它的經濟,而是源遠流長的,深入蜀中人們骨子裡的,文化。

成都的文化可以追溯到幾千年前,在歷史的長河中它也有過繁華和衰敗,周而復始。成都作爲主要記錄者,一直勾勒着它的孤單和蒼白,璀璨和繁盛。然後,他將所有的一切封存打包,塞進光陰的揹包,一代代傳承,流年不忘。

直到今天,偌大的揹包已經鼓囊出數不清的璀璨炫麗,耀眼金光。

而三國,就是這些華光裡最奪目的一個。

那是一個已經逝去的羣雄逐鹿的年代。東漢末年,天下三分,劉皇叔稱雄成都,川蜀大地上英雄兒女輩出。一時間風雲激盪,家國天下、愛恨情仇不斷上演,真實而悽美,轟轟烈烈。

時至今日,當你行走在川蜀的每個角落,踏着那些以“黃忠”、“趙雲”、“馬超”等命名的巷道時,駐足諸葛亮當年運籌帷幄、屯兵抗敵的街口時,彷彿還能聽見金戈鐵馬的嘶吼長嘯,彷彿還能聽見蜀國英雄兒女的疾馳呼喊。

彷彿,你就站在他們中間,在同一片土地上。

在工作閒暇之餘,週末大好豔陽天,爲活動筋骨,舒緩壓力,我們會組織遊覽成都美景。

最先去的,肯定是武侯祠——全世界影響最大的三國遺蹟博物館。

地方不難找,在一環內,屬於來成都旅遊人士的必訪目的地之一。那麼作爲土生土長的川中人,我們豈能落於人後?

有了周小琪這個現成的導遊作講解,的確增添了不少趣味,比什麼都不知道的要強,不然我還傻傻以爲剛進去就看見一隻烏龜趴在那兒呢。

祠內挺大,我們挨個逛過去,不光看碑看廟,也讀一些歷史事件,瞭解一些名將的生平。雖然歷史人物衆多,我們有點記不住,但知道他們都是英雄,欽佩之情自然不會少。往裡處有一個桃園,說是模仿當年劉關張結義的地方,許多遊客在此處拍照留念。我們也拍,還說要不喬彬、秦川和我也來個現代版的“桃園三結義”,可惜最後找不到刀子割手腕喝血,只好作罷。

最後去看惠陵,劉備的陵寢。

陵墓的正前方落一鼎,門前磚牆上刻有“漢昭烈皇帝之陵”幾個字。陵冢呈一個大圓形,周長180餘米,四周用漢磚砌高約一米的垣牆。垣牆內是封土,上面栽有柳杉和各種低矮藤蔓,彼此盤繞。泥土外已經鋪上一層新落的枯葉,遮蓋掉了之前的表面,或許不久後它們也一樣跟着化作春泥。

聽導遊說幾十年前新中國第一代領導人曾留步此處,爬上過封土,躊躇良久。我們無法得知當時的情景,他們都想些什麼,說些什麼。也許是在隔着時空,豪氣干雲,指點江山。也許什麼都沒說,只在蟬蟲鳴唱間靜靜捕捉跨越千年的迴音。也有可能,什麼都沒有,只是在朝陽升起的那一刻,一位老人,負手傲立,輕輕而吟: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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