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開始放下身段,有了喜怒哀樂,變得大度起來,陽光越來越多,雨水也不停歇地往下倒。晚間雨白日晴成爲常有的氣候形態。這樣的天氣很舒適,雨水澄淨,空氣清香,萬物也在陽光雨露的滋潤中用力生長。
每年這個時候,同學們都會卸下厚厚的着裝,繼而換上各種輕薄的衣服,繾綣春光。
而相比之下,今年出現在視野裡的T恤圖案可能是最單一的。
某一天起,學校裡突然多出來許多賣T恤衫的攤子,攤主有外來的商人,也有學校的學生。他們賣的T恤大多價格便宜,雖然樣式難看而且做工粗糙,但還是抵不過學生們的熱情。只要衣服一亮出來,攤前立刻排起長龍隊伍,要不了多久就銷售一空,學校保安還不會去驅趕他們。同學們也前所未有的默契,一天之內,彷彿校園都穿上了相同圖案的T恤,大家打招呼的方式也變得格外統一:看人之前必先對其衣服行注目禮。不僅如此,外面大街上也增添了許多一樣的T恤,沒從正面相遇,都不敢確定前面那個人就是每天早上和你打招呼的鄰居。
走在路上,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昂首挺胸,春風洋溢——因爲在印有奔跑的“京”字和五環標誌圖案的衣服裡,升起的是驕傲、自信和希望。
學院突然下發通知,各年級加強公選課的管理,任課老師也增加了點名的頻率。如此一來,逃課者人人自危,只好減少“課外”時間,課程好像糊里糊塗的突然多起來。
不僅如此,學生公寓同時還搞起了規範化建設,開始進行衛生評比。那羣人還裝模作樣地設置出五顆星的評判標準,評測結果以最後所剩星星數爲準:三顆星以上爲合格,五顆星優秀。優秀寢室給予獎勵,不合格的將受到金錢懲罰,一週一次。
喲呵,學校真來勁兒了。我拿過評分標準一看,要命勒,這衛生內容也太不靠譜了吧。什麼早上八點半有未起牀人員扣一顆星,被子不整、衣物不齊扣一顆星,寢室有紙屑、菸頭等明顯垃圾,衛生打掃不乾淨的扣一顆星......媽媽呀,這是要回到軍訓的節奏啊,我們大聲抗議卻無可奈何,心裡叫苦不迭。
學校裡從不缺乏個性張揚的學生,這在最初的衛生檢查中被屢屢印證。有讓同學鎖上門自己在裡面矇頭大睡,上演金蟬脫殼的小謀士;有在寢室接上電器,燒菜煮飯的家庭先生;還有買來電腦、複印機等,把寢室裝成打印店的生意精們......我不得不發自內心地感嘆:我校真是羣英際會,藏龍臥虎啊!
由於查處人數衆多,同學們很興奮,坐等罰不責衆。學校則很氣憤,堅持嚴懲不貸。用他們的話說,這叫沒有紀律,缺乏思想上的重視。最後的結果,這些個性的刺兒頭在繳完罰款後名字還被貼上通報牆,“光榮”地接受全院師生的“膜拜”。
我們寢室沒能倖免,在幾次檢查中全軍覆沒,這裡麪包括喬彬的菸頭和我的懶牀。
一個春日懨懨的早晨,我還在周公的課堂上學習禮樂,不知從哪裡伸過來半隻爪爪拍我的被子:“哎,同學,起牀了,醒醒……”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半晌愣是沒認出來爪子的主人是誰,難不成還在第二夢?
“你誰啊,大早上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同學你好,已經不早了。我們是學生管理委員會的,現在已經過了早起時間,請你配合。”
我心裡不爽,這不仗勢欺人嘛,於是揉着眼睛說:“那你們先出去吧,我就起來。”
“爲什麼我們要出去呢?”他有臉問。
“我不習慣別人盯着我看。”
神獸們顯然已經見慣這等二手伎倆,不依不饒:“這不符合規矩,我們還是等你吧。萬一你又睡過去被老師查到後還要遭懲罰,划不來啊。”
我來氣兒了,一把坐起來:“睡覺你們也管!好吧好吧,我起來,但那位,”我指着站在門口的一個女生,“女的總要回避一下吧,我沒穿衣服。”
女同學可能看我態度不好,針鋒相對地來一句:“沒事兒,我不介意,我課餘兼學人體藝術的……”
我重重地躺下,重新拉過被子來,繼續挺屍:“那記上吧,我叫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