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時間像長滿輪子的火車,哐當哐當不停,穿過撫柳清風,草長鶯飛,駛到了六月份。
“六月”是一個討人厭的詞。因爲一旦碰到六,就表示你只剩一年中僅有的一半珍貴,就表示你要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去到新的遠方。
那是分手的終結,遠走的開端。
發畢業證的前一週,班級組織了最後一次聚會,經典的火鍋餐。
所有人都來了,因爲大家清楚,在最後的晚餐上遲到意味着一輩子的缺席。我清楚地記得那頓飯從頭到尾餐桌上的菜都沒怎麼變,但酒下得很快,連平日裡不怎麼沾酒的女生都破例喝到頭暈臉紅,沒一會兒親愛的同學們已經喝的東倒西歪。
老王本來酒量一般,啤酒至多也就四五瓶。但那天他來者不拒,接下了所有同學的敬酒,還沒到散場已經吐得昏天暗地。後來幾個班幹部合夥將他攙送回去。
韓梅梅和陳琴在座位上抱着對方的頭哭,說這輩子恐怕除去家人就數對方和自己睡在一起的時間最長。韓梅梅前兩個月去參加她家鄉的公務員招考,已經順利進入面試,畢業後就打算回到瀘州,認真準備。陳琴家裡已經商定好,八月份回老家結婚,然後和老公一起在當地工作打拼。
李勇喝到不省人事,最後也是幾個稍微強壯點的男生攙扶着擡回去的。拿到畢業證他就要去山東了,因爲上學期在那兒實習,表現不錯,公司希望能繼續合作,他也打定主意出去闖一闖。
還有許多同學,要麼在大廳裡勾肩搭背地喝酒,要麼在店外的夜色裡說悄悄話。他們當中,有繼續留在學校讀研的,有去到沿海城市的,有的回到東北老家,有的去奉獻服務西藏。
天南海北,各奔東西。
最後一週,所有的好友聚在一起,紮紮實實地沉醉在幾年來教我們養我們的校園中。看一場舒服的電影,認認真真吃兩頓曾經無比抱怨的食堂飯菜,唱歌唱到嘶啞流淚,漫步走走學校的每一個角落,到很少駐足過的地方拍照留念。寢室的每面牆壁,用小刀和畫筆留下略顯傷感的文字。把牀單掛在陽臺外,筆墨上“師妹們,別留戀傳說,哥已經走了!”的話語。在公寓樓頂拉上橫幅,揮毫“兄弟姐妹們,一路走好!”的祝願。
我們和每一次的畢業相同,迫切地想在校園裡留下自己最精彩的一筆。
可其實,我們和每一次的畢業生一樣,都只保存下自己那一份珍惜的回憶。
興許許多年以後,你已經不記得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那時的青蔥歲月。甚至絞盡腦汁,也記不起來一個同學的名字。但你仍不會遺忘,分別的那天,陽光回照的校門,人海茫茫的車站,看着漸漸模糊的身影,你久久地站立路口,在歲月裡悠悠揮手。
6月24日,開畢業典禮,頒學位證書。我們在教學樓下,將學士帽扔向空中:我們的青春,我們的大學,再見了!
6月25日,送別。韓梅梅,陳琴,李勇,楊敏,一個接一個踏出校門,坐車離開。最後送何宇亮,他考研失敗,卻簽下一所涼山州縣城裡的村小。我很清楚,那個地方遠在山區,條件艱苦。我不知道何宇亮是怎樣的想法,但在最後提着箱子將他送上車擁抱說再見時,我分明看到幾年來一直積極和堅強的面孔,流下一行淚水。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們,無比清冷。而明天,這幾個人也要出發。
莫雪沒能在成都找到實習單位,只好服從學校的安排,留在本市的醫附院。我給老媽作了彙報,她支持我在成都發展,鼓勵我要勇敢一點。我和莫雪揪心離別,答應她週末會常過來探望。而喬彬和秦川,在我的提議和說服下,三個月以前就與我一樣,成功應聘上一家在成都的污水處理公司,公司的老闆還是大我們十多屆的師兄。這樣的結果,羨煞多少同學好友,也樂壞了我們。而周小琪,因爲上次回湖南老家喬彬表現良好,深受長輩們喜歡,故而她也能留在成都。早在去年她就已經開始準備當導遊,後來一切發展順利,也通過考試,拿到資格證,與旅行社簽訂合同。現在一到成都就可以開始接業務,大幹一場。
寫到這裡,大學真正結束。我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眼前閃現出熟悉的牀位,熟悉的寢室,和熟悉的校園。
那會兒的事情,歷歷在目恍如昨日。
那會兒的同學,音容笑貌近在眼前。
似乎這一切永遠都不會忘記,好似上天給予我的恩賜。這恩賜無比珍貴,卻又令人落寞絕望。我無法承受這時間的寵溺,容我站起身,緩和一下情緒。
末了,我想爲所有曾經的同學們獻上一首歌,不管天涯海角,祝福他們:
祝你一路順風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當午夜的鐘聲敲痛離別的心門
卻打不開我深深的沈默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後
我們一句話也沒有留
當擁擠的月臺擠痛送別的人們
卻擠不掉我深深的離愁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萬語卻不肯說出口
你知道我好擔心我好難過卻不敢說出口
當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榮耀
我只能讓眼淚留在心底
面帶着微微笑用力的揮揮手
祝你一路順風
當你踏上月臺從此一個人走
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
深深的祝福你 最親愛的朋友
祝你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