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僅僅用了兩天,我以最快的速度隔斷了過往的一切,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那晚莫雪離開以後,我不知怎樣打發走的饒毓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找了家旅館住下。我只記得,一夜的未眠和恍恍惚惚中,莫雪不斷向我走來,然後拉着我的手,哭着求我不要離開。我也哭,撕心裂肺地哭,但卻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推開,哭完了又不停地尋找。尋找看不清楚的莫雪,尋找看不真切的老媽。
第二天,我沒有曠工,而是準時到達公司,並且胡編一個藉口,拒絕師兄總經理的挽留,遞交了辭職報告。然後我約上聯繫好的搬家車輛,晚上便寄居到了Crazy的住處。
離開公司時喬彬只是多看了幾眼,而饒毓婷送我出門口。
我想到她的委屈,對她說:“以後你多保重,要是有人爲難你,只要不過分,請你多包涵。”
她點點頭:“放心,我沒事的......倒是你,飛哥,你要堅強點......我永遠是你的朋友。”
我很感動:“我的事情,請你一定保密。”
“恩。”
也很感激:“還有,謝謝你假裝我的女朋友......”
城市裡面有一個理論,關於狼和羊的。
說有一個偌大的草原,上面有豐茂的青草,有可口的水源,還生活着兩個龐大的物種,狼羣和羊羣。
但令人遺憾的是,草原上並沒有能隔開他們以使之能和諧相處的柵欄,因爲羊是吃草的,而狼卻要吃肉。
自然的,狼羣佔據着草原食物鏈的頂端,而每天都有羊被吃掉。狼羣對此樂此不疲。
但情況原本不是如此,神奇的地方就在於,狼是羊變的。那些精明的羊,不甘的羊,無奈的羊,他們逐漸放棄吃青草,改口吃肉,吃同類的肉,慢慢地,就變成了狼。因爲他們明白,如果不吃,就面臨被吃掉的命運。
吃與被吃,是這裡的一項生存法則。
那麼,如果讓你面臨選擇,你會做羊呢還是做狼?
高中時Crazy睡我下鋪,和我性格相投,關係很要好。他自從畢業後就在成都工作,少有變動,上班是在武侯區,一家做軟件、芯片之類的公司,他負責微波調試。
由於工作性質的原因,Crazy很是繁忙,平日晚間屢屢加班,甚至週末也常難逃“厄運”。
因此,雖然寄居在他的租房裡,但我和他反而“聚少離多”,他忙着應付公司,而我則急於找到一份賺錢的工作。
工作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選定的,你心裡越着急,現實越是不盡如人意。我找了半個月,依然毫無斬獲,不是公司輕視我的學歷和能力,就是我瞧不上公司的休假和工資。
因而,在找工作的間隙,我也接觸一些行業的兼職,想着能多掙一筆是一筆。
幫郵局裝信封,幾分到幾毛的勞動,當是鍛鍊手力。去餐廳做服務員,給客人倒茶遞水,寫單端菜。混跡保險公司,每天看同事們慾望爆棚地彙報戰績,跟上級學習銷售技巧。糊里糊塗跟別人學紙藤花,並糊里糊塗忽悠年輕的學生和無業人員學習和加盟。加入成都兼職大本營,和素不相識的人們搶着發傳單,搞培訓,拉下線。
我卑微地做着各種兼職,賺取微薄的工資。雖然認識了各式各樣的朋友,但內心卻像一片沒有任何花草樹木的荒原,了無生機。
而每當我向Crazy感嘆缺少人民幣的時候,他總是露出與平常不一樣的憂傷表情,然後給我背誦那篇廣爲人知的文章:
人有80後者,初從文,未及義務教育之免費,不得高等學校之分配,適值擴招,過五關,斬六將,碩博相繼,寒窗數載,二十四乃成,負債十萬。覓生計,背井離鄉,南下深圳,披星戴月,秉燭達旦,十年無休,蓄十萬。樓市暴漲,無棲處,購房金不足首付,遂投股市,翌年縮至萬餘,抑鬱成疾,入院一週,傾其所有病無愈,因欠費被逐院門。尋醫保,不合大病之規,拒付,無奈帶病還。友憐之,贈三鹿奶粉一包,雞蛋數枚。翌日,卒。
背完後又跟吃了奶粉一樣興奮地給自己打氣,說錢總會有的。而我總是接一句,面對現實,活在當下,我現在就很需要錢。
我沉浸在自己的忙碌中,不知不覺已經在Crazy的屋檐下寄宿了一個多月,吃住免費。過年後他稍微清閒一些,我還是老樣子,迷迷糊糊的,瞎忙。
某天,Crazy心血來潮,說武侯祠有大廟會,我們一起去逛逛,放鬆放鬆,說不定還能邂逅個美女。
我說,祝你美夢成真吧,我只想撿箱金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