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吧出來我們沿着街道閒逛,順便醒醒酒。這個時間雖然寒冷,但還沒有聚集起霧氣,不過置身久了,倒有一股潮溼的氣息。
走累了,喬彬一屁股坐在道路的沿上,拿出打火機點上一支菸,卻不叫我。我挨着坐下,從他包裡抽出一支菸,一起吞吐雲霧。
在煙快要抽完的時候,喬彬終於問我:“你爲什麼不接受饒毓婷?”
我答:“感情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
“不需要。”
“放屁!你覺得她不漂亮?”
“不是。”
“她不善良?”
“不是。”
“她對你不好?”
我接着搖頭:“也不是。”
“那是爲什麼?”喬彬的樣子像在審問犯人。
“不喜歡唄。要什麼理由。”
“少他媽鬼扯!你騙得了饒毓婷,騙不了我。她那麼貼心對你,你心裡還記着莫雪不假,但經過這麼長時間,你對她不會一點好感也沒有。老子在你下鋪睡了四年,兄弟不是白當的,難道看不出來?”
我也知道,睡在我下鋪的兄弟,只有在動氣的時候他纔會爆粗口。
“那又怎麼樣?”我反問,“喜歡能當飯吃嗎?”
“你也不應該一點機會都不留下。”
“接受就等於拖累她,我現在沒有資格去戀愛。你也說了她很好,我能去害她嗎?”
“我就知道。”喬彬狠狠甩掉菸頭,“又是因爲這件事。難道你以後就不去交朋友,不生活了?”
“你醒醒吧。”我明白他的執著,“現在都什麼社會了?一切只看金錢。你跟我談什麼精神,什麼愛情,嘿嘿,我們配嗎!我不是***、富二代,那些東西都是有錢人茶餘飯後裝點生活的奢侈品,因爲他們永遠不會失去,他們什麼時候都不晚,都有選擇重來的機會!而我算什麼?他們口中的癩蛤蟆而已。我不想吃天鵝肉。我只是活着,僅此而已。”
喬彬嘆口氣:“阿姨生病我們也很難過,但你要明白,我們是你的兄弟姐妹,是好朋友,我們會盡自己的力量去幫你。說句不客氣的話,雖然沒有血緣親情,但我們的友情也不是一文不值......”
我想起什麼,哼哼冷笑一聲:“兄弟怎麼了,朋友就靠譜嗎?我們所謂的友誼也只不過是剛好同寢,剛好那幾年在一起吃飯睡覺而已。要真遇上什麼事,你能保證誰一定還會和你稱兄道弟?我實話實說,友情算什麼,有時候他還真不如人民幣來得實在,它至少可以讓我安心。你和秦川不也是這樣嗎?還是因爲錢鬧翻了......”
喬彬不可置信地看向我,眼裡有數不清的憤怒:“于飛,我一直都覺得,你是我們當中最重感情的一個,我真沒想到有一天你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告訴你,我和秦川之間的事情和錢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他很憤怒,像仇人一樣盯着我,令我突然沒有勇氣看他。
“于飛,你知道我最討厭你的是什麼嗎?就是你的自作聰明,自以爲是!”他指着我,像家長訓斥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我和小琪給你表態過多少次,可你打死不開這個口,是你不相信我們,所以才把我們拒之門外。沒錯,我們這一羣朋友都不是官宦子弟,也沒投胎到出生在大富大貴的家庭。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就該自輕自賤,自認卑微!相反,你看看我們周圍的朋友,雖然都很平凡,但哪一個不是勤奮、努力地在生活。正因爲如此,我們纔會比別人真實,也更加懂得珍惜......”
說到後來,喬彬近乎於咆哮,我不敢接話,恨不得把頭埋到地底下。
也許他說的對,最可笑的人始終只有我一個。我不但丟掉愛情,質疑友情,還一直關門據守着滿屋子的淺薄和所謂的卑微尊嚴。我丟失的遠比自己想象得多。而他們,在情感構築的縹緲世界裡,與我緊緊相伴,只因我們是朋友。
我突然覺得羞愧難當。
見我不再說話,喬彬也選擇沉默。身邊一輛輛大小車子揚起囂張的喇叭,呼嘯着飛離而去。
又一支菸的星火熄滅後,喬彬準備回家。
他站起身,對我說最後一句話:“于飛,我知道你不一定會相信,但我還就告訴你,別看輕自己,也別低估了我們這一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