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還是灰濛一片,時珂便蜻蜓點水般掠過碧波湖面,徑直往零微殘憶的房間而去。
“憶!”
時珂推門而入,不想迎面卻飛來一物,似是暗器,心下一驚,腳下生風,飛快地閃躲開去,暗器因此直射在了門楣上。看向那記暗器,卻見是枚鐵蓮花。
“是你?”房中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時珂看去,卻發現牀幔垂散,零微殘憶未起,可牀邊卻椅坐着個青衫男子。他正一臉不滿地看着她,英氣的雙眉也有點皺了。
“無憂,你怎麼會在這?”時珂驚疑之下連忙問,“這是憶的房間!”看了看牀上已經被驚擾的人,又看了看無憂,眉心皺起。看樣子,無憂根本就是一夜都待在憶的房間裡了。
瞥了眼時珂,無憂便無視她,起身走向門口,將鐵蓮花取下,再次收入懷中後,大步流星地踏出了房門,徑直離去。
“哎,無憂!”時珂不滿地嚷道,似想把無憂喊回來回答她的問題。
“吵什麼呀?一大清早的!”零微殘憶揉着眼支起身,用一隻手掀開幔帳,發現是時珂來了,無奈地皺了皺眉。“阿珂,你幹嘛?這麼早就來吵我,有什麼事嗎?”
“憶!”時珂連忙上前,上下打量了番零微殘憶,還動手擼起她的衣袖,甚至想拉開她的衣領來看。
“你幹什麼呀?”零微殘憶驚慌地打落時珂的手,連忙拉過被子遮住自己的胸口。“幹嘛動手動腳的?”雖然大家都是女人,可我還是覺得彆扭。“阿珂,你到底想做什麼呀?”
看到零微殘憶的警惕,時珂頓覺委屈。“什麼我想做什麼?憶,無憂在你房裡待了一夜,我是擔心你被他欺負了。”
“無憂欺負我?”愣了下,明白過來時珂指的是什麼,零微殘憶忍不住拍着牀板仰頭大笑了起來。“阿珂,你,你在亂想什麼呀?無憂,他怎麼可能欺負我,而且還是那種欺負?”
時珂冷靜想了下,無憂確實不可能行那般禽獸之事,可是,“可是他怎麼會待在你房裡?如果不是心虛,剛纔我進來,他幹嘛用暗器射我?”
“阿珂,”零微殘憶無奈地搖了搖頭,“無憂是擔心我的安全,才每晚都守在我房裡的。你一大清早闖進來,他還以爲是誰要對我不利呢,自然順手取出暗器傷你了。”
想到巫雲揚要殺零微殘憶的事,時珂也就明白了,不再計較無憂剛纔的舉動。“可爲什麼是他來保護你?星魄呢?”他昨晚不是早就走了嗎?
“星魄要守着楚兒,無憂只好自己來囉。”說着便起身下牀。
楚兒?時珂心下一動,見零微殘憶要穿衣服,連忙從屏風上拿過衣衫遞給她。“憶,那個楚兒是誰呀?爲什麼我從沒聽說過?”
“哦,他是我表弟,”零微殘憶也不再隱瞞了,一邊穿衣服一邊說着,“是當年詩儀撿回來的。但他自孃胎裡就帶着劇毒,大夫說活不過三個月,爲了救活他,我就讓甘露一直在醫治他。讓靈蔓加入我們,一半的原因也是爲了他身上的毒。一直沒和你們提起楚兒,是因爲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說了只會讓你們跟着擔心難過。不過現在好了,他已經完全康復了,所以今年中秋,無憂和溶月才讓他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時珂有些明白地點了點頭,“那怎麼不見他出來?既然病已經好了,而且人就在離山,爲什麼不讓我們見見他?”
“因爲現在來了羣不速之客呀,”零微殘憶穿好了衣服,便坐到梳妝檯前,開始梳理長髮,“我自己的安全都無法保證,怎麼能讓他出來涉險?雖然那孩子聰明機靈,像個小大人,可他到底只是個五歲的孩子,所以我才讓星魄去守着他了。”想到楚兒,零微殘憶輕笑,“不過讓他和星魄待在一起,倒真是對他們兩個而言都是番折磨。”
這話時珂倒是聽明白了,楚兒是個孩子,玩性大,天生好動,怎會安分地待着?星魄必深受楚兒的耍弄吵鬧,而楚兒面對星魄這個面癱木疙瘩,自也很不爽。
“對了,阿珂,”突然想起什麼來,“你一大清早的跑到我這來,到底有什麼事?”
時珂這纔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我是來把這個給你的。”從袖中取出張摺好的牛皮紙遞給零微殘憶,“我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已經把地圖畫好了,你看哪還需要改的。”
“這麼快?”零微殘憶有些意外,展開地圖,粗略地看了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挺好的,完全不用改,你這就去交給北冥昊宸吧。”遞給時珂,可她卻遲遲不接,還一副遲疑和爲難的樣子。“怎麼了?”
“那個,憶,可不可以你自己去呀?”
“爲什麼?”
“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單獨面對北冥昊宸。”躊躇了一下,“你也知道,我偷了他東西的。”
“那又怎樣?”零微殘憶不以爲然,“那是我叫你去偷的,而且已經還他了,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不是這個,”猶豫一番,時珂還是如實交代了。“其實那次在廣陵府,我就遇見他了。那時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就又從他身上偷回了這個東西。”從懷中取出了那塊玉佩,交到零微殘憶手裡。“從他身上偷的,你說他會不生氣嗎?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看到手裡這塊夜目玉佩,零微殘憶有些愣。是這塊玉佩?它又回到我的手裡了,這,就是緣分嗎?無意識地用指腹輕撫着玉佩,冰涼的觸覺卻讓她莫名欣喜,似是本以爲斷了的劍,又複合如初了。
聽到時珂的那句“大不敬之罪”,零微殘憶只覺好笑。“你對他不敬的又何止這一件事?怎麼?夜盜三千的天下第一神偷也知道怕了?”
“憶!”時珂嬌嗔地叫了聲。
“好了好了,不開你玩笑了,不過你得老實交代,這玉佩,你是怎麼偷來的。它怎麼會在北冥昊宸身上?”
“我也不清楚,”時珂走到牀前,一屁股坐下,回憶着當日的情形。“那天和你分開後,我爲了躲南宮烈,就想跑進錦繡坊躲躲。誰知道就看到他拿着這塊玉佩往當鋪的方向去,我以爲是他順走了你的玉佩想當了換錢,一時氣憤,就衝動地偷了回來。”
當鋪?零微殘憶驚愣,下意識看向緊閉着的衣櫃。他是爲了買那件衣服,纔打算進當鋪嗎?想到那日她在錦繡坊前遇到北冥昊宸,他說過遇到了個賊,想來說的就是阿珂了吧。零微殘憶暗自一笑,甜蜜溫暖之餘,還有些苦澀。
“不過說來真奇怪,他堂堂一國之君,出京時一定帶了很多錢纔對,怎麼可能需要進當鋪呢?再說了,就算真沒錢,他一個皇帝怎麼肯進當鋪?”時珂不解地撓了撓頭,“也許,是我看錯了?不過也是,那條街上那麼多鋪子,誰知道他是不是去那家當鋪?”只好用這個理由解釋了。
而零微殘憶卻知道,北冥昊宸當時去的就是當鋪。他放下皇帝的尊嚴,男人的顏面,爲的不過是給她買那件衣服,博她一笑,真是傻極了。正是他的這份傻勁讓她爲之動心,把她冰封的心融化了。然而,她卻不能去愛他。想到這,溫暖感動又化作了苦澀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