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玉卻是不解,自那日鄭王府賞菊宴之後,她對白葉就有種莫名的崇拜和敬畏,此時見她停住腳步只看着她,不由心底有些發慌,下意識道:“我說錯了嗎?可是這馬上就年下了,若是母親一直不出來的話,難免會有人說閒話,對大姐也不好的……”
她越說聲音越低,不管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求情放淩氏出來薛如玉都是有私心的。
薛如銀心中有些不快,她自問這些天來管家並未虧待過薛如玉,或者任何一個人,甚至還在薛海天跟前幫着薛如玉說好話,先放了她出去。卻沒有想到,薛如玉轉頭就得隴望蜀,想着她幫淩氏和薛如珠求情。
她下意識摸到了早已經恢復的臉頰上,那裡淩氏曾經一言不合大耳瓜子扇過去給她刮出了一條傷口。如今傷口早已經癒合,塗上脂粉也看不出痕跡,然而晚上睡覺前還是需要塗上藥膏,繼續消除可能留下的傷痕。
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卻讓薛如玉心中更是發虛,糾結了半響只得低下頭去什麼也不說了。
白葉卻是從自己大膽的設想中回過神來,看了眼薛如銀緩緩道:“三姑娘說的確實有理,如今快到年節下了,若是夫人一直閉門不出,你初來京城,怕是有人要說閒話了。”
這世上,若是太在意旁人的閒言碎語就沒法好好過日子了。可是,若是全然不在意的話,只怕不用那些說閒話的人,御史臺都要給薛海天一個內宅不寧的罪名了。
這點白葉之前也是沒有想到的,還是昨天在端王府的時候楚容若提醒了她一句。她這才知道,御史臺竟然連着官員家裡的後宅之事都能管。
當時楚容若是怎麼說的?
“你真以爲凌遠侯府是吃素的?縱然薛夫人只是凌遠侯的庶女,那也是凌遠侯家出來的。而薛海天做到如今的位置上,下面又有多少人看着呢。”楚容若當時說着還輕輕晃動了下手中的摺子,暗示都快變成明示了。
白葉這才清楚自己的眼界還是不夠,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官場這種地方,是真正的牽一髮而動全身的。
她原本昨日就要說的,結果回來就遇上了楚雲容讓人給她和薛如銀遞了請帖,慌忙之下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薛如銀聽得她這般說一愣,轉而才緩緩放下了手看着薛如玉道:“你且放心,這兩日我就挑父親心情好的時候,我們一起過去求情,父親定然會答應的。”
“嗯,我讓大哥和二哥好好做功課,到時候咱們一起。父親看着他們功課進步,定然會更高興的。”薛如玉這才鬆了一口氣,用力點頭的模樣如同搗蒜一般。薛如銀見狀也只是笑了笑,又問了幾句話就讓她回去休息了。
白葉卻是那之後就沒再說話,只想着心中那個猜測。看到了薛如玉的時候她纔想起來,實際上除了蘇倩蓉之外,她還算是得罪過一個人的。
那個跟她姓氏相同的白夢籮。
具體來說,得罪人的應該是薛如玉才
對,只是當時爲着幫薛如玉出頭,也爲了薛如銀能夠站穩腳跟,所以她那個時候站出來幾乎是用一個不算講理的辦法定下了白夢籮的推人落水的罪名。
回想當時的情形,白葉覺得白夢籮不是沒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而她脫籍也不過是這一段時間的事情,薛家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對外宣揚,白夢籮不清楚也是有可能的。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白夢籮那日見過蘇倩蓉對她刁難,而蘇倩蓉給白夢籮消息的時候故意隱瞞了這點。
白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再回過神來就見薛如銀捧着一杯茶在旁邊,見她回神就遞了過來。
“夫人和二妹妹的事情,我想明白了,確實不能就這般讓她們一直被關着。”薛如銀低聲道:“不然不說外面,就連着家中怕也是不安寧的。大弟弟和二弟弟如今對我還算是尊敬,我也未曾苛待他們。更何況當初是夫人和二妹妹做錯了事情,然而關的久了,怕是他們就要惱恨我這個做姐姐的。”
白葉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薛如銀說的是什麼事情,下意識點頭道:“你能親自去找薛大人去說就再好不過了,我想着,如今薛大人也是左右爲難,你等他回來就親自去說,想來薛大人心中應該是滿意的。”
她說着把楚容若的話透了出來,薛如銀沒有想到楚容若竟然還知道薛家這點兒小事,只覺得心口小鹿亂撞一般,片刻之後臉就微微發紅起來。
“是我不懂事,倒是讓端王殿下費心了。”
白葉遲疑了下,隱約明白薛如銀怕是誤會了什麼,然而這般事情她也不好解釋,只能夠糊弄了兩句,轉而就問道:“你可知道賞菊宴那日,推了乾墨下水的那個白夢籮是什麼來歷?”
“白夢籮?”薛如銀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麼一個人,加上也是一兩個月前的事情了。賞菊宴之後白夢籮更像是從京城的交際圈中小事了一般,所以她仔仔細細回想了一下才道:“聽聞她父親是兵部的人,四品。哦,對了,她是被養在白夫人膝下的,因爲白大人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所以很是喜愛。”
白夢籮的事情當初她還特意去過林家,試探這問過一二,就怕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給家中招來無端的禍事。
“才四品?”白葉揚眉,想起薛海天可是三品大元,家中女兒都不見得有資格參加賞菊宴呢,白夢籮哪裡來的臉面?
薛如銀這時候反而都想了起來,很是肯定地點了下頭道:“正是四品,不過他們是白家分支,聽聞護國大將軍白崇山是白夢籮的叔父,加上當年白大將軍丟失過一個跟白夢籮年紀相仿的女兒,將軍夫人就把她當做是自己女兒一般疼過兩年……”
“咳咳咳!”白葉猛然的咳嗽聲打斷了薛如銀的話,她嚇了一跳,連忙過去輕輕幫白葉拍着後背,“你慢慢喝茶,又沒人給你搶。還好這會兒蘭嬤嬤不在,不然又該唸叨你了。”
自從白葉的身份不一樣之後,蘭嬤嬤對白葉的態度也轉變
了不少。不過也不是不管她了,反而是把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拉到了和薛如銀的標準,按照世家姑娘的方式教導了起來。
白葉身上原本奴僕的氣息就不重,有也是特意僞裝出來的。然而,蘭嬤嬤的教導還是讓她這些日子吃了不少的苦頭。這會兒聽得薛如銀提起蘭嬤嬤,她連忙忍住咳嗽擡頭瞥了薛如銀一眼,又喝了薛如銀遞到脣邊的水順氣,這才問道:“你是說,白夢籮跟護國大將軍是親戚,且小時候被護國大將軍夫婦當做女兒一般疼愛?”
想起前不久楚容若告訴她的那些十年前的秘聞,白葉不得不承認,這世上真是無巧不成書呢!
薛如銀不明就裡,只點頭問道:“你是懷疑尋了人當街攔車的是她?”
白葉卻是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思及那一日白夢籮面對薛如玉揭穿她害人舉動時的反應,越發覺得這是她的行事方式了。像蘇倩蓉那般一言不合就動手,又或者挑釁的,一般而言布不了這般的長線。
“那兩人還未來?”她說着擡眼看過去,“新綠也不曾回來嗎?”
回話的卻是祁紅,祁紅笑着道:“還未曾回來呢,想來那兩人不會輕易放棄。大姑娘和白姑娘在馬車中是沒看到,那兩人很是落魄,若真是來尋親的,怕是……”
祁紅不知道白葉之前的懷疑,卻也隱隱懷疑那兩人的身份,說話並不很是肯定。
“想來怕是見着了白姑娘的話,更不願意走了。”
白葉聞言卻是回過神來,不管這兩人究竟是誰找來的,她總該做好萬全的準備纔是。
“讓人把我從老宅帶回來的衣服尋出來,挑最差的那一套!”她說着雙眼靈動,“等人來了,我就換上,這樣才更像樣子。”
“你原先的衣衫都不能穿了吧,更何況當時只帶了兩三套換洗的秋裝,冬日的棉襖都被蘭嬤嬤給留下了。”薛如銀搖頭,笑着道:“去尋兩套去年的府中丫鬟的衣衫過來,給白姑娘穿的,要合身些。”
祁紅畢竟是林家調教出來的,這會兒就明白了兩位姑娘究竟想要做什麼,笑着點頭應了就退下去,不一會兒就帶了兩三套舊衣衫過來,由着白葉挑。
這衣衫倒是洗的乾淨,也沒有異味,仔細看過去也沒有什麼破了的地方,只是下過幾水顏色就發舊了。白葉挑了顏色最爲暗淡的那身,正跟薛如銀商量着細節,就聽得外面小丫鬟叫嚷着。
“新綠姐姐回來了!”
白葉擡頭就見新綠已經進來了,她連忙道:“別折騰了,快說那對夫婦是怎麼回事?”
新綠還是屈膝行了禮,這才直起身道:“是真的有個孩子被寄放在幾條街外的一個婆子家,依着奴婢看那婦人對那孩子也很是親近。對了,這對夫婦姓常,女子自稱是您的姑母,早年嫁出去,您父母隨着去了薛家老宅就斷了聯繫。”
“這倒是也說得上。”白葉緩緩道,“安排在了哪裡,你去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