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空蕩的破廟之中只剩李鬼一人,他還躺在雜亂的酒罈之間睡意酣然。
突然,李鬼一個翻身,一腳踢在一旁的桌上,桌上的酒罈和酒碗打碎一地,李鬼也在響聲中驚醒。
一看四下無人,李鬼撓了撓腦袋打着不願醒來的哈欠。
走出破廟,一看婁夏正孤身一人在山腰處眺望東邊的旭日,四下打量了一陣也不見歷晉南的蹤影。
“大哥,二哥去哪了?”李鬼還一無所知的問道。
“你看,東邊的太陽漂亮嗎?”婁夏指着東邊問了一些摸不着邊際的話。
“你看像我這樣的粗人是會看風景的人嗎?”李鬼自我嘲諷道。
“不會正好,免得風景害人。”婁夏意味深長的說道。
“一大早你怎麼神叨叨的?二哥去哪了?”李鬼再次問道。
婁夏已然不作回答,只是靜靜的注視天邊。
“太陽每天都會東昇西落,你說第二天升起來的還是昨日落下去的那個嗎?”婁夏若有所思的問道。
李鬼直覺對方神經叨叨的,於是伸手摸了摸婁夏的額頭。
“大哥,你是不是發燒了?”李鬼傻乎乎的說道。
“不會是,一定不會是,再美風景都無法復刻,既然留不住那麼一開始就不想着去留。”婁夏自言自語道。
婁夏一直自說自話,這讓一旁的李鬼完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喂,你是不是有病啊?”李鬼忍不住了破口大罵道。
“三弟,願意隨大哥一起離開嗎?”婁夏突然轉身望着李鬼問道。
“去哪裡?”李鬼好奇的問道。
“天下七州何處不是我們安身之處?”婁夏指着眼前廣袤的山河說道。
“這不錯,我離家.....”李鬼激動的說道,眼看就要說漏嘴了,李鬼趕緊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我離家時父親就告誡我好男兒志在四方,也是時候出去走一走了。”
“好,那我們立刻動身。”婁夏說道。
“啊,這麼快,現在嗎?”李鬼驚訝的問道。
“沒錯,就是現在,我從來沒有如此拋下牽絆不管不顧過。”婁夏也略帶激動的說道。
“不等二哥了嗎?”李鬼好奇的問道。
“等不來了。”婁夏有些傷懷的說道。
“發生了什麼?”李鬼雖然神經大條但不是沒腦子的人,他立刻發現婁夏話語之中另有隱情。
“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都是拜把子的兄弟。”婁夏望着李鬼說道。
“這是自然。”李鬼肯定的說道。
“等小琪回來,我們立刻動身去紫州。”婁夏說道。
說罷,二人一起朝着東邊的旭日望去。
此刻雖然身體還是原地不動,可從婁夏和李鬼二人的眼神中不難發現心已經神遊在赤州之外。
自從得知婁夏離開花淵之後,英雄臺近日來生意慘淡的幾乎凋敝,那些堅信婁夏還會回來的人也已經不在堅信了。
今天是七月初十,距離七洲花淵劍擂過去已經半個月了。
今天赤州城裡的大街小巷又貼滿了告示,告示下方留有赤州花淵的字樣,當告示上方那張畫像上的人臉似乎已經不是婁夏。
世人對於陌生總是充滿好奇感,然而關於赤州新花淵劍王歷晉南這個的議論總是還圍繞在婁夏身上。
“喲,花淵又來新劍王了!”看告示的人羣中有人議論道。
“可不是嗎?這婁夏走了,我們看誰舞劍去,再不找人來我看這花淵就沒有開下去的必要了。”又有人跟着議論道。
這時,人羣之中擠出了幾個年輕的小姑娘,她們衣冠卓著、配飾金銀,一看便是有錢人家的千金。
“呀,這新花淵劍王長得還挺俊的。”姑娘花癡的說道。
“這只是畫像,不知道見了真人是什麼樣?畢竟像婁夏這樣的美男子已是人間極品了。”另一姑娘在一旁附和道。
告示下方寫着一串小字,一男子讀到:“赤州花淵新劍王歷晉南將在七月十一與前花淵劍王婁夏於英雄臺一決高下,誠邀赤州朋友一同見證。”
“今天是初幾?”姑娘大驚道。
“七月初十。”另一姑娘說道。
“啊,趕緊去買席位,晚了可就來不及了。”姑娘火急火燎的說道。
說罷,兩人結伴向着花淵的方向跑去,剩下一羣無聊的男人們在原地嘮嘮叨叨個不停。
“我還是看好婁夏,畢竟做了十年的七州花淵劍王,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打敗的。”一富家公子說道。
“我倒是很看好這位新劍王,江湖嘛也需要薪火相傳,花無百日紅。”另一富家公子反駁道。
“好,我們打個賭,五千兩賭婁夏贏。”方纔那富家公子豪氣的說道。
“你太小氣了,一萬兩賭歷晉南贏。”另一富家公子也毫不示弱的說道。
說罷,兩人結伴朝着花淵走去。
此刻,赤州花淵門外排着的長龍都已經排到了東城那邊。
老鴇蘭姑站在門口維護着秩序,只見門口的下人們一箱又一箱的往裡面擡着銀票。
當然有金主的地方也少不了乞丐,乞丐們伸着手裡的破碗一個勁兒朝這些達官貴人哀求着賞賜。然而,始終沒有人往這些破碗裡丟一丁點兒散碎銀兩,更有甚者因排隊等候心生焦躁對乞丐們大打出手。
而此時花淵之中,歷晉南還在勤練劍法,從昨晚深夜歸來他一直練到現在,身上的白色披風早已被汗水浸透。
盛世煙已在遠處觀望了很久,對於這個他一手培養出來取代婁夏的人她應該還是比較滿意,畢竟她臉上掛滿了笑容。
“好,好劍法。”盛世煙拍手叫好道。
聽到盛世煙的聲音歷晉南立刻停了下來,盛世煙走上前來拿出懷中的手帕精細的爲歷晉南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
“累了吧,歇會吧。”盛世煙溫柔的說道。
“不,我的時間不多了,明日花淵劍擂之上我只能贏不能輸。”歷晉南說道。
“放心吧,你不會輸的。”盛世煙笑了笑說道。
“爲什麼?畢竟我纔剛學會婁夏的隔世劍法,若真打起來我只有一成把握。”歷晉南心生怯懦的說道。
“你一心求贏而婁夏一心求輸,你不早已經贏了嗎?”盛世煙說道。
“那我何必還要煞費苦心的學他劍法?”歷晉南問道。
“這樣可以讓他敗的更徹底,輸在自己兄弟和自己的劍法之下,像這樣的一個失敗者才永遠沒有站起來的機會。”盛世煙惡狠狠的說道。
歷晉南望着盛世煙的眼睛,只是望了一下便不敢望第二眼。
“你爲什麼不敢看我?”盛世煙問道。
“因爲你太可怕了。”歷晉南迴答道。
“你要知道女人的江湖比你們男人的江湖更加兇險,我能在女人的江湖裡活這麼久,若是不可怕或許下場比婁夏還慘。”盛世煙說道。
“好,我知道了,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婁夏不來。”歷晉南焦慮的說道。
“不用擔心,他一定會來的。”盛世煙說道。
“你爲什麼如此有把握?”歷晉南好奇的問道。
“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盛世煙神神秘秘的說道。
說罷,二人朝着花淵深處走去。
繞了幾條走廊和院落,二人停在了上次與血天仇見面的那間小屋門口。
“進去看看吧。”盛世煙說道。
於是,歷晉南推門而入。
只見小屋陰暗的角落裡蜷縮着一個受了驚嚇的小姑娘,小姑娘手腳都被綁着、嘴巴也被堵住。
見歷晉南走了過來,小姑娘眼神之中充滿了驚詫和憤怒。
“小琪,怎麼是你?”歷晉南望着小姑娘說道。
“花淵對付人有千百種辦法,我相信婁夏不會不來救這個小丫頭片子吧。”盛世煙微笑着說道。
“你們居然?”歷晉南有些氣憤的說道。
“怎樣?這一切還不都是爲了你。”盛世煙嬌蠻的說道。
歷晉南搖了搖頭,他雖一心求勝貪戀名利,但畢竟面對一個如此可愛並與自己相識的單純小姑娘,他的良心之中那些惻隱之心還在。
“小琪,你好好待在這裡一天,我保證你可以好好離開這裡。”歷晉南說道。
說罷,歷晉南便憤怒的離開了。
此時,小屋之中只剩下盛世煙和小琪兩人。
莫名的殺氣也不知從哪升起的?盛世煙上前摘下堵在小琪嘴裡的東西,並且一臉嬌媚的凝視着對方。
“婁夏和你什麼關係?”盛世煙問道。
“我和大哥哥什麼關係與你何關?”小琪倔強的反駁道。
“我並不想知道你們什麼關係,但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他和我的關係。實不相瞞早在十年前婁夏便與我結爲夫妻,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誰也無法從我手裡奪走她他,若是哪個女人強行來犯,我一定會讓她死的很難看、讓她這輩子都後悔做女人。”盛世煙惡狠狠的說道。
“也許大哥哥很愛你,但畢竟他還是選擇離開了你,你難道不應該好好反思一下嗎?”小琪說道。
“呸,我不用你來教我怎麼做女人?”盛世煙冷冷的說道。
說罷,盛世煙狠狠的甩門而去。
而這頭,婁夏和李鬼見小琪一天都不曾歸來也甚是着急,兩人唯恐小琪一人在山中遇到豺狼虎豹,於是二人分頭在山裡搜尋着。
直到夜色來臨,二人才歸來破廟碰頭,結果發現都沒有帶回小琪。
“不用找了。”正值二人着急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破廟之中響起。
婁夏和李鬼聞見聲音紛紛朝破廟望去,不知何時盛世煙來到了這裡?
“是你乾的?”婁夏憤怒的問道。
“沒錯,是我乾的,不然明日那場戲誰來演?”盛世煙嫵媚的笑道。
“我說你人長得挺漂亮的,爲何干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李鬼望着盛世煙說道。
“小子,花淵的事你儘量不要饞和進來,否則你十條小命也不夠你死的。”盛世煙說道。
李鬼正準備繼續言語攻擊,不料一旁憤怒的婁夏已經按耐不住了。
只見婁夏像一股風一般閃到盛世煙跟前,單手掐着盛世煙的脖子一直將對方推到破廟牆上,盛世煙似乎也有恃無恐並無着急或是反抗。
“你不怕我殺你了嗎?”婁夏惡狠狠的問道。
“不怕,若是對方擄走了我,我相信你會殺對方全家而不是在這裡跟對方廢話。”盛世煙自信滿滿的說道。
說罷,婁夏也就漸漸鬆開了手。
縱然眼前之人十惡不赦但她是盛世煙,任何人都可以殺她只有婁夏下不去手。
“你走吧,明日我會準時前來陪你們唱完這一出,但請你幫我護好小琪,算我最後一次求你了。”婁夏無奈的說道。
“婁夏,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只要你願意明日擊敗對方,發生的這一切沒有人會知道,你還是那個七州花淵劍王。”盛世煙勸說道。
“那個男人怎麼辦?”婁夏冷笑着問道。
“除了你其他男人在我眼中都不算人,頂多算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動物。”盛世煙輕描淡寫的說道。
“何時你已經成了如此蛇蠍般的女人,算了不必多說了,你放心明日我會讓婁夏這個名字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婁夏冷冷的說道。
“可是......”盛世煙還不依不饒的想要勸說什麼。
“你走,你走呀。”婁夏衝着盛世煙大聲吼道。
他們之間再也無法交流,或許從這一刻起他們纔算真正的決裂。
當二人背影相對離去再無回首留戀時,那怕還有愛、恨也應該更多。
盛世煙始終都沒有放棄婁夏,但如今她不得不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