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貴妃腹中的胎兒是死的,皇帝雖然親自來看望了,可明明知道是個死胎,再等下去確也等不到什麼好消息,對於皇帝來說,這還是很失落的一件事情,所以樑貴妃來了之後不久,皇帝便推說政務繁忙,先走了。
房中敏貴妃還在奮力的生產,外頭自己的男人卻已經離去了,這對一個女人來說,無論如何也是一件悲傷的事情。更何況明知孩子是死胎,還要拼了命的生出來。劉七巧想到這裡就爲這些宮裡的女人不值。
樑貴妃聽說劉七巧來了,送走了皇帝之後,便由宮女帶着入了偏殿,想和劉七巧聊幾句。生孩子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衆人乾等着也不是辦法。劉七巧見樑貴妃進來,便急忙起身行禮,樑貴妃見劉七巧腰身已經能看出懷相來了,只急忙上前,親自扶了她起來道:“快免禮吧,怎麼今兒你親自來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情,你如今有了身孕,是要好好休息的。”
樑貴妃雖然生了一對龍鳳胎,如今卻早已恢復了苗條的身段。她雖然入宮最晚,奈何仗着皇帝的寵愛,如今已是在貴妃的位置上,後宮諸事都由她處理,言談話語之中,隱隱有了幾分後宮主人的感覺。在她的眼中,或許別的嬪妃沒了孩子算不得什麼大事,可劉七巧卻不能這樣看待。
“民婦也只是進宮想勸慰一下敏貴妃,畢竟四皇子夭折不久,如今連腹中的胎兒也保不住,敏貴妃的命,也確實有些苦。”劉七巧知道自己跟這些人打啞謎是佔不到半點好處的,便也實話實說了起來。
樑貴妃雖然明白敏貴妃的苦處,可是想起當日她在月子裡,敏妃前去挑釁的事情,心裡頭多少還有些芥蒂,只淺笑開口道:“也是,你多安慰安慰她吧,不過,如今你懷着身孕,敏妃卻沒了孩子,只怕你安慰她,她未必肯聽得進去。”樑貴妃雖然對敏貴妃有些意見,可劉七巧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對劉七巧也是真心關心的。
劉七巧低下頭,略略的想了想,視線停留在貴妃榻上的玉枕上頭,外面的宮女進來送了茶,劉七巧瞧見是方纔那個帶她過來小憩的宮女,便只開口問道:“這位姐姐,敢問貴妃娘娘這枚玉枕是從哪裡來的,我方纔靠了靠,倒是覺得舒服的很,只是民間沒瞧見有得賣。”
那宮女見劉七巧問起這麼,又見樑貴妃也在,只笑着道:“這玉枕是兩個月前樑貴妃送給我家娘娘的,娘娘平常白日裡不喜歡在牀上睡覺,就喜歡在這貴妃榻上睡,這玉枕墊在上頭,倒是正好,就一直用到今日了。”
樑貴妃聞言,只笑着道:“難得你們家娘娘喜歡,只可惜當時徐妃姐姐只送了一隻給我,不然的話,也送一個給杜夫人你了。”
宮裡人說話都藏着機鋒,劉七巧不過隨口一問,這玉枕的由來倒是牽扯到了兩個後宮高位。只是……樑貴妃的話到底要不要相信,劉七巧終究還是吃不準,便只又笑了笑道:“這麼好的玉枕,若是我得了,斷不肯送人的,也就是樑貴妃闊氣,拿出來送人。”
樑貴妃見劉七巧這麼說,便只笑道:“那也得給識貨的人,纔能有它的作用,本宮一小睡不得這些硬邦邦的東西,留着倒也佔地方,聽說上回敏妃姐姐的玉枕摔碎了,這才命人送過來的。”樑貴妃原本就長得小鳥依人,如今多了幾分氣度,說起話便讓人覺得有一種不容質疑的氣勢來。
劉七巧想了想,這關於玉枕的話題,終究還是不要在繼續的好,樑貴妃何等聰明之人,若是讓她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只怕是要禍及自身的。劉七巧心下便有了主意,只笑着道:“反正好東西就是要用來用的,娘娘以後要是有什麼留着佔地方的東西,儘管賞給我好了,我從不嫌棄好壞,全部照單全收。”
樑貴妃聞言,立時就笑了起來,只點頭道:“好好好,再不會少了你的,過年時候本宮賞你的東西,你可都收着呢?”過年的時候,樑貴妃和太后娘娘各賞了劉七巧幾箱緞子、一匣子首飾。劉七巧原本是要進宮謝恩的,誰曾想從法華寺回來就遇上了杜太太的事情,便耽誤了進宮謝恩的事情。
“我原是要進宮謝恩的,誰知我婆婆大年初五生了,一家子人忙的腳不着地的,我也脫不開身了,倒是我的疏忽了,今兒應該先去娘娘那邊謝恩纔是的。”劉七巧這話說的坦誠,她雖然是現代人,但到了古代也要遵守古代人的規矩,這拿了人的東西,自然是要謝恩的。
“跟本宮就不必客氣了,我也是才從永壽宮來,太后娘娘說你進宮了,我想着見你一面,就來了。”樑貴妃說話的時候溫婉的很,有一種江南女子的優雅。劉七巧又不自覺瞄了一眼那玉枕,便覺得這事情只怕沒那麼簡單。
正這時候,外頭的宮女跑了進來道:“杜夫人,貴妃娘娘要生了,杜太醫讓您過去瞧瞧,看看孩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劉七巧正在想事情,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才道:“那我同你過去好了,樑貴妃,民婦先失陪了。”
樑貴妃略略點了點頭,自己則坐在偏殿裡頭,端着一杯茶盞慢慢的喝了起來。
劉七巧進去的時候,敏貴妃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賀媽媽將全身發紫的胎兒從敏貴妃下身接出來的時候,劉七巧也上前看了一眼。胎兒臍帶完好,並沒有繞頸,孩子在母體裡死亡時間大約在兩到三天,屍體完整,並沒有溶質。若是放在現代的話,還可以根據科學鑑定的辦法,來查驗胎兒死亡的原因,可是在古代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敏貴妃剛剛經歷了痛苦,可是孩子出來之後,她的情緒卻已經穩定了下來,當賀媽媽拿着白布將胎兒裹起來的時候,敏妃忽然強撐着身子,從牀上探出半個身子道:“這位嬤嬤,能告訴我這一胎是男是女?能讓我看看我的孩子嗎?”
賀媽媽略略遲疑了半刻,劉七巧示意她把孩子帶走,只開口道:“娘娘,是個姑娘。”
敏貴妃的臉上的表情稍稍的淡然了一點,只往身後的大引枕上靠了下去:“原來也不過是個姑娘,罷了。”
其實劉七巧方纔看的真切,那是一個五月成型的男胎,但是礙於古代重男輕女的觀念,也許說是女孩,敏貴妃就不會那麼傷心了。果然,善意的謊言還是得到了一些成效,可劉七巧心裡頭確是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
敏貴妃聽聞是女孩之後,整個人似乎都鬆散了下來,衆人見狀,便也不打擾她休息,跟着宮女一起出了敏妃的臥房。
外頭杜若正等着劉七巧出來,見了她便問道:“敏妃娘娘無礙吧?”
“自然是無礙的,後面就看你們怎麼給她調理身子了。”
賀媽媽處理完了胎兒,也從外頭進來,劉七巧見了她,只開口道:“賀媽媽,敏妃娘娘誕出的小公主,已經處理好了嗎?”
賀媽媽略略一怔,但瞬時也明白了劉七巧的意思,方纔敏貴妃孩子出來的時候,不過就只有她和劉七巧看清了孩子的性別,如今只要她們兩個口徑統一,那這景陽宮的人自然人人都認爲敏貴妃生的是女孩子,這樣對於敏妃來說,或許還能少些傷心。
杜太醫給敏貴妃診完了脈搏,來到外間,見衆人都在,變開口問劉七巧道:“這胎兒你也看見了,七巧,依你看,這孩子到底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沒了?”
劉七巧將腦中的各種想法盤旋了半日,最後還是擰着眉頭搖了搖頭,只開口道:“或許只是個意外罷了,或許也同我說的一樣,優勝劣汰,這也是人類的規律。”
不過這些話對於杜若和杜二老爺來說,似乎還有那麼些深奧,這時候樑貴妃也從偏殿進來,見了幾人便開口道:“本宮奉太后娘娘之命,來看望敏貴妃,還有就是想問問杜太醫,這敏貴妃腹中的胎兒,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纔沒有的?”
杜二老爺雖然行醫多年,這樣的事情也沒遇到過幾次,一時間卻也不知道怎麼回話,便聽劉七巧開口道:“之前二叔檢查過敏貴妃的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妥當的,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依我看,唯一能解釋敏貴妃胎死腹中的原因,大概還是因爲小公主和敏貴妃娘娘之間沒有緣分,所以纔會等不到出生,就草草的離去了。”
樑貴妃也是一個信奉佛祖的人,聽劉七巧這麼說,倒是有一份佛理在裡頭,只合手唸了一句佛,小聲道:“看來小公主非但和敏貴妃姐姐無緣,和皇上也無緣啊。”
不過當今皇上已經有了七個公主,多一個少一個,對皇帝來說,壓根算不了什麼,樑貴妃說着,只繼續道:“兩位太醫辛苦了,去往太醫院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