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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昨兒下半夜喝過了解酒湯和藥之後,總算是安安心心的睡了一個安穩覺。這一覺只睡到辰時初刻,醒來的時候除了嘴裡有些發苦,身上沒什麼力氣之外,別的倒是沒什麼地方不舒服,就是胃裡頭空蕩蕩的,有些犯惡心。

杜若醒來的時候,春生早已經不見了,只有錢喜兒和另外一個小丫鬟兩人一起坐在墩子上看着杜若。見杜若醒了,錢喜兒只高高興興的吩咐一旁的小丫鬟道:“青兒,快去告訴夫人,說姑爺已經醒了。”

青兒只急忙就站起來出去回話,兩條小辮子一跳一跳的就走了。錢喜兒雖然是窮苦人家出生,如今在劉家也是當小姐養的,慣不太會服侍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問道:“杜大夫,您好些了沒有,想吃什麼不?”

杜若只點了點頭,稍稍露出些笑容來,小聲道:“我沒什麼事了,你出去玩吧。”

“那可不行,大娘去給你熬粥了,囑咐我一眼不眨的看着你呢!我可不能出去。”

“春生哥哥呢?”

“春生哥哥在外頭吃早飯呢,大娘讓我看着你,杜大夫有什麼吩咐,只管告訴我就成了。”錢喜兒見杜若臉上沒血色,嘴脣乾裂,想了想才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溫水過來。杜若這會兒嘴裡發苦,便支撐起了身子,稍稍靠在牀上,就這錢喜兒遞來的水杯喝了兩口,才覺得稍微緩了一些回來。

卻說紫蘇一大早就跟着杜太太吩咐送禮的婆子小廝一起,駕着馬車往劉家來。紫蘇走的時候也沒想着帶什麼東西,所以路經鴻運路的時候,去路邊的店裡頭給錢喜兒和九妹扯了幾匹面料。劉七巧如今算是嫁入了豪門,手上的面料不是綢緞就是雲錦,那都不是像劉家這樣的人家能家常穿戴的,不過就是一年四季沒一季做一套衣裳,出門應酬用罷了。

紫蘇到了門口,命小廝在門口等着,只帶着婆子一起進了劉家。李氏這會兒正親自在廚房熬粥,外頭的婆子見紫蘇回來了,只急急忙忙的就進來回話道:“夫人,那跟在大姑奶奶身邊的紫蘇姑娘回來了,還帶着一個婆子呢,您是不是親自去看着。”

李氏聽說紫蘇回來了,少不得知道這是劉七巧請她回來打探消息呢,只下了圍裙,遞給一旁的婆子道:“趙媽媽,您給我看着點火候,熬好了在這邊熱着,仔細一會兒姑爺醒了要吃,我這就出去看看。”

紫蘇平常這時候回來,李氏多半都已經在前廳的廊下做針線了。錢喜兒要是聽見她的聲音,也一早就跑出來迎人了,可誰知今兒院子里居然空蕩蕩的,連個人影也沒有,紫蘇正納悶呢,春生從廚房隔壁的小飯廳裡頭出來,見了紫蘇便道:“你怎麼來了?大少奶奶跟着一起來的?”

紫蘇見春生一下子就變了臉色,便知道出事了,只拉着春生的手臂道:“出什麼事了?你這一驚一乍的,快給我老實交代。”

春生一臉爲難,可想着這會兒杜若沒準還沒醒過來,若是劉七巧來了,那就抓了個現形了,只開口道:“你先告訴我,大少奶奶也跟着來了?”

紫蘇只搖了搖頭,抱着東西一路往廳裡頭走,一路說:“大少奶奶沒來,聽說劉大伯昨晚喝醉酒了,大少奶奶讓我回來瞧瞧。”又指着一旁婆子抱着的東西,只繼續道:“這是太太讓送的東西,我先招呼卞媽媽進去做一會兒,你別走,跟着進來老實交代。”

三人一行進了大廳,李氏才從廚房趕了過來,見了紫蘇便道:“你怎麼會來了,七巧呢?”

“奶奶沒回來,囑咐我回來看看。”紫蘇只忙引了卞媽媽過去道:“大娘,這是卞媽媽,太太讓她送些補品給大伯,跟我同路來的。”

李氏急忙就招呼兩人坐下,命小丫鬟送了茶上來,若是都是自己人,李氏也就把杜若喝醉酒的事情給說了,可眼下還有一個卞媽媽在,李氏倒是也不好開口了,只想了想道:“你大伯他沒什麼事情,已經好了。”

紫蘇便問:“那大少爺呢,怎麼沒見大少爺在?”

李氏只擰着眉頭想了半天,纔開口道:“那個……大郎他一早就去太醫院去了。”

“春生怎麼沒去?那大少爺怎麼去的呢?”紫蘇可聰明着呢,李氏這樣拙劣的謊言,哪裡能騙得了她呢!

春生眼看着就要露餡了,只急忙道:“我這不是大少爺非要我留下來照顧劉大伯嗎,不然我肯定跟着大少爺去的。”春生一邊說,一邊給紫蘇使勁打眼色,紫蘇一開始還有些疑惑,後面想起這卞媽媽還坐着,自然就有些明白了,只笑道:“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

一旁丫鬟又送了一些糕點進來,李氏命小丫鬟取了一吊錢,賞給卞媽媽,那卞媽媽得了賞錢,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連連就給李氏謝賞,一旁紫蘇便開口道:“卞媽媽,我還要在這邊待一會兒呢,您看您要是沒什麼事情,先回去給太太和奶奶回個話吧,就告訴奶奶,我一會兒下午就回去,請她別記掛了。”

跑腿的事情本就容易偷懶,卞媽媽得了賞錢早就想走了,這樣一來還能在街上逛一圈,聽紫蘇說她要到下午纔回去,心裡早想着走了,便只笑道:“紫蘇姑娘您就放心吧,我回去跟太太、奶奶說,您就在親家太太家多劉一會兒,不打緊。”

李氏只忙請人送了卞媽媽出門,回來又只嘆了一口氣,紫蘇這會兒心裡有數他們瞞着事兒呢,只開口問道:“大娘,這到底是怎麼了?好歹發個話啊,奶奶還等着我回去回話呢!”

春生只唬着臉道:“實話告訴你吧,不是劉大伯喝醉酒了,是大少爺昨兒喝多了,舊病復發了,老爺怕回去老太太擔心,所以就讓大少爺在這邊住了一宿,這會兒還沒睡醒呢。”

紫蘇一聽,頓時拉下個臉道:“你怎麼不看着點大少爺,奶奶不是說了不讓大少爺喝酒嗎?”

“大少爺喝酒的地方,我一個奴才怎麼可能進去呢,你來了正好,快去服侍少爺去,我下半宿都沒閤眼。”春生打了一個哈欠,紫蘇果然見他眼圈黑乎乎的,只氣得搖頭嘆氣。

紫蘇往後面房裡頭去了,見錢喜兒正在那邊站着,杜若這會兒還躺着,看上去精神不濟的樣子。紫蘇急忙上前喚了一句道:“大少爺,你好些了嗎?”

杜若見是紫蘇來了,只睜開眼點點頭道:“好多了,七巧沒來吧?”

“奶奶沒來,大少爺你這是怎麼搞的,奶奶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你這不是讓奶奶傷心嗎?”紫蘇這也是頭一次瞧見杜若這麼躺着,心裡着急,說話難免就沒了輕重,才說完又覺得自己逾越了,只嘆了一口氣,轉身吩咐錢喜兒道:“喜兒,你去打一盆熱水來,讓大少爺洗洗,再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大少爺能吃的東西,稍微端一些過來,先墊墊肚子,然後再吃藥。”

這時候李氏已經端了一碗小米粥進來,遞給紫蘇道:“一早上才熬的小米粥,我怕大郎嘴裡苦,稍微擠了一些蜂蜜進去,你快喂大郎吃幾口,要是今兒再起不來牀,那這戲也做不下去了,七巧到時候準跟我們一窩子人生氣呢!”

杜若只點了點頭,靠在身後的引枕上,紫蘇坐在牀沿上喂他東西,杜若勉強吃了幾口,覺得精神好了很多,才舒緩了一口氣道:“我也沒預料到那一碗酒這麼厲害。”其實杜若昨晚不過就是一股子血性上來,覺得若是不喝這碗酒,有些事情就好像沒個了結一樣。一碗酒雖然傷身,可是杜若喝下去之後,只覺得整個人都暢快,所以,再杜若心中,這一碗酒喝的還算值得。

紫蘇不好再說什麼,倒是李氏忍不住又數落道:“大郎,不是我說你,你以後可千萬不能這麼逞能了,這酒喝下去萬一出點什麼事情,怎麼向七巧交代,七巧如今還懷着身孕呢,萬一急出個好歹來,你這是作什麼孽呢!”

杜若被李氏這麼一說,頓時又清醒了幾分,這會兒想一想,倒是有些後怕了,只不好意思道:“娘,我以後不了,昨兒世子爺大婚,不過就是要我喝一碗喜酒,要是這點面子也不給,那也不好,好在現在我沒什麼事情,就是七巧那邊,還請娘替我瞞着。”

“瞞着就瞞着吧,你先彆着急走,在我家裡再多睡一會兒,等下午氣色好一些了,再走也不遲。”李氏瞧着杜若蒼白的小臉,終究還是不忍心苛責他。

紫蘇見杜若這會兒看起來好了很多,便只起身道:“大少爺好好休息,我出去給你熬藥去。”春生纔要跟着紫蘇一起出來,又被紫蘇趕了進房道:“你回房裡去看着大少爺,奶奶不在,我也不好一個人在大少爺房裡服侍的,這不合規矩。”

春生一想,可不是這個理嗎?只急忙點頭道:“那行,那我進去陪着大少爺,他睡覺的時候,我也跟着睡一小會兒,總可以吧?”

“睡你的去吧。”紫蘇瞪了春生一眼,只跺腳往外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