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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虧了方夫人的梅子,劉七巧總算是又有了些人樣,在大海上又飄飄蕩蕩了十來天,小丫鬟們也從原來的興奮變成了現在的無聊了。杜若和船老大商議好了,今天晚上靠到碼頭上去,明兒在呂鄉逗留一天,補給船上的水米油鹽,以及一些新鮮的花果蔬菜。現在這個時候雖然已入了深秋,但是蔬菜放的時間長了,還是會不新鮮,船上住着老人和孕婦,這些東西必定是要多備一些的。

到了晚上,船隻進了碼頭,果然就瞧見密密麻麻的船都靠在一起,船老大選了位置,攬了繮繩將船固定好了,在船板上吆喝了幾聲,幾個跟船的船伕便都從艙底下給出來了,笑哈哈的跳上岸去了。

紫蘇只不解道:“怎麼才靠岸,他們就都跑了呢,這麼晚了出去,還回來嗎?”

劉七巧瞧了一眼紫蘇,覺得對於這麼純潔的娃,還是不要告訴她,他們是去做什麼的好了。偏生這話卻被站在一旁的杜若給聽見了,只笑着道:“他們是出去放風的,在海上呆了十幾天,沒什麼葷腥。”

劉七巧見杜若嘴不把門,只扭頭瞪了他一眼,可腦子忽然就晃了一下,把自己給嚇了一跳!他們在海上已經漂了十來天了,漂得連自己大姨媽的日子錯過了都不知道了。劉七巧頓時覺得後背拔涼拔涼的,伸手抓着杜若的手臂,睜着大眼睛看着他。

“那個……明兒上岸給我買些梅子吧,我覺得我吃梅子就不暈船了,這幾天都吃了方夫人好多梅子了,怪不好意思的。”

杜若只無奈的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我看你就是嘴饞,你還整天說暈船。”

劉七巧無辜的看了看杜若,撇撇嘴心道:這回只怕不是我嘴饞了,是你兒子嘴饞,這可怎麼辦呢……這叫啥事兒!這運氣,買彩票都夠了!

劉七巧在船上唉聲嘆氣的了一個晚上,杜若只當她是想跟着自己一起上街,還勸道:“老太太一個人在船上怪悶的,你陪着她,我就去半天就回來。”

第二天一早,劉七巧醒來的時候,杜若已經走了。杜老太太知道劉七巧暈船辛苦,從不命丫鬟來喊她。劉七巧一個回籠覺睡到了晌午,正喊了紫蘇送了幾樣吃食進來,她雖然最近食慾不佳,但若是不吃的話,也覺得餓得很,便很勉強的喝了幾口清粥,吃了小半個酥餅。

外頭忽然傳來帶着哭腔的焦急聲音,劉七巧在海上漂得時間長了,聽見人聲音都覺得親切,趕緊命紫蘇出去打聽打聽。

紫蘇剛出去一會兒,便急衝衝的回來說給劉七巧聽道:“前面船上有人難產,從昨兒晚上一直到這會兒還沒生出來,剛纔是那邊船上的婆子又去找穩婆呢,那穩婆不肯接,說是胎位不正出不來,她不想找了這晦氣。”

劉七巧一聽,頓時就來勁了,只趿了鞋子跑到了甲板上,衝着那邊喊道:“找穩婆是嗎?我會接生!”

那穩婆聽了劉七巧這麼說,只推開了兩個婆子的手道:“那小媳婦說她會接生,你們找她去,我看着你們家奶奶是不成的,我今年還沒失過手呢,不想爲這事兒破了。”

兩個婆子不急拉住她,就被那穩婆給溜了,那兩個婆子只轉身上下打量着劉七巧,開口道:“這位少奶奶,您真會接生?我們家奶奶是難產,已經換了三個穩婆了,這人生地不熟的,眼看着就快不行了!”兩個老媽媽說着,已經忍不住落下淚來,看着讓人心疼。

劉七巧聽了,只轉身對紫蘇道:“你去把大少爺的藥箱背上,跟我過去瞧一瞧。”

碼頭上的船那都是並排的靠着,那家人的船就在杜家船前頭幾艘船開外。劉七巧上了跳板,轉身對茯苓道:“跟老太太說一聲,我去幫人接生,一會兒就回來。”

劉七巧才走了幾步,那邊船老大就對那幾個婆子道:“你們家少奶奶有救了,知道我這船上載着哪家人嗎?京城寶善堂的老太太和他們家大少爺大少奶奶,他們家大少爺還是宮裡頭的御醫呢!”

那兩個婆子聽了,看劉七巧的眼神頓時都放了光,只開口道:“那再好不過了,這下少奶奶有救了。”

劉七巧上了岸,頓時就覺得神清氣爽了起來,看來自己還是旱鴨子屬性,對於水上生活不大適應。兩個婆子聽了船老大的話,急急匆匆的就上來迎了劉七巧,把她往自家船上帶過去。一邊走一邊道:“我們奶奶是早產,按道理還有一個月光景才生呢,可誰知她暈船,在船上吐得死去活來的,我們少爺就讓船靠了呂鄉,打算過幾日在走,沒成想昨天晚上就破水了,鬧了一整夜,請了三個穩婆過來,都說是蓮花胎,腳朝下,壓根生不出來。”

劉七巧一邊聽,一邊安慰道:“媽媽你彆着急,如今你們奶奶怎麼樣了?精神還好嗎?”

“就是看着精神不好,前一陣子暈船暈得厲害,人都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哪裡來力氣生孩子呢,昨兒倒是有個穩婆說,孩子瘦小,要是胎位正,沒那麼難出來的,可是偏偏揉了一晚上,那胎位就是不回正,那穩婆鬧了一晚上,今兒也扛不住回去睡了。”老媽媽說着,只擦了擦眼淚道:“後半夜還聽奶奶不住的叫喚,這會兒嗓子已經再發不出聲音了,只還是不住的疼,我家少爺都快哭死了,說早知道這樣,就不回家去了,橫豎在京城裡頭生了再說。”

劉七巧聽那婆子說的這麼兇險,也只稍稍緊張了起來,看這光景,只怕他們家少奶奶是再沒力氣能自己生下來的,要是身子還弱,經不起剖腹產,只怕是要一屍兩命了。劉七巧如今自己有了身孕,便不像那時候那樣大膽了起來,竟也擰着眉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走了大概五百來步的光景,便看見前頭有一艘超級豪華的大船,上面雕樑畫棟,堪比現代的超級油輪。船上掛着旗子,寫着大大的草書“洪”字,看着特別有氣派。劉七巧對京城一帶的大戶人家還是有所瞭解的,卻並沒有洪家這號人物。況且這船做的這樣招搖,自然也不應該是官宦人家,大抵只有別處富甲一方的商賈,纔有這樣的財力。

劉七巧上了船,那邊媽媽急忙進去找了小丫鬟傳話道:“快去回少爺,京城寶善堂的大少奶奶來給少奶奶接生了。”

話音剛落,小丫鬟便急忙忙的進去傳話,雖然臉上神色焦慮,可舉止卻還是得當有禮,顯然也是訓練有素的。

不一會兒,一個約莫二十五六的年輕俊秀的男子迎了出來,臉上還帶着幾分凝重的神色,見了劉七巧卻毫不含糊的作了一個深揖道:“久聞寶善堂大少奶奶的名號,如今能有幸在此巧遇,是拙荊的福分了,大少奶奶快請!”

劉七巧也不去問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這兩年但凡在京城待過的人,知道她的也不在少數,況且前一陣子她才爲樑貴妃接生了一對龍鳳胎,只怕聲名遠播了,也是有的。

“這位公子不必多禮,快帶我進去瞧一瞧產婦吧。”劉七巧並不贅言,讓紫蘇跟在自己的身後進去。那公子往前領了幾步路,進了一個諾達房間,裡頭隔了幾道簾子,到了最裡面的時候,便有一個老媽媽站了出來,臉上卻是少有的嚴厲,看着頗有管事的霸氣,這開口道:“少爺還是不要進去的好,產房血氣重,不乾淨。”

劉七巧見那洪公子一臉擔憂,只笑着道:“有什麼不乾淨的,洪公子小時候也是從產房裡頭出來的,若說不乾淨,那也在裡頭待過了。”

那老媽媽臉上那兩道略帶刻薄的眉毛就攏了起來道:“這爲奶奶不知是從哪裡來的,洪家的家務事,這位奶奶還是少干涉的好。”

劉七巧這會兒越發覺得有意思了起來,只忍不住笑道:“我是誰不重要,我是來給少奶奶接生的,這位媽媽若是會接生,那我就回去了,若是不會,那麻煩讓一讓,省的以後若是少奶奶有個什麼閃失,外頭人傳言不好聽,說什麼刁奴欺主,耽誤了主子生孩子,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

那媽媽頓時臉色變色,只開口道:“我是宇哥兒的奶孃,在洪家還算是說的上話的。”

劉七巧瞧了一眼那洪少爺,大抵知道這老媽媽口中的宇哥兒應該就是他,便只笑了笑道:“奶孃就不是奴才了嗎?這道理我委實沒聽過,洪少爺,救人要緊,麻煩把你這氣勢洶洶的奶孃先請出去。”

那老媽媽憑着自己奶過大少爺,又是太太的心腹,從來都端着半個主子的架勢,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一時間臉色憋得通紅的,只見洪少爺開口道:“你們快扶趙媽媽出去休息休息,她也忙一整晚了,也累了。”

丫鬟們聞言,便只上前好言勸慰趙媽媽離去,而方纔出去請劉七巧的那兩個媽媽看着趙媽媽板着一張馬臉,只縮着脖子跟在劉七巧身後進了產婦的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