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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命紫蘇和春生兩日一起送李氏回去,到了劉家門口,紫蘇只下車送李氏進門,囑咐春生在外頭等一會兒。

紫蘇才進門,就從袖中掏了一張銀票出來,遞給李氏道:“這是我剛出來的時候綠柳塞給我的,應該是奶奶的意思,大娘您拿着。”

李氏打開一看,是一百兩銀子的銀票,有想起方纔劉七巧說的話,便也沒有推辭,只開口道:“這事情可不能讓杜家知道了,怎麼說七巧這麼做也不合規矩。”

“哪能呢,在說這些銀子也不是杜家的,是之前太后娘娘賞的,奶奶平常在杜家也用不了貼己銀子,還多着呢。”

劉七巧在杜家過的日子,李氏也是看在眼裡的,自然知道劉七巧不會吃苦,只收起了銀票,見奶孃抱着九妹往外頭來,便喊住了道:“大妹子,我閨女生了,這事兒你也知道,我尋思着九妹也大了,如今她那邊缺人,你就去杜家吧。”

那奶孃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杜家是什麼人家,臉上雖然帶着笑,可嘴上卻說:“那我走了,九妹可怎麼辦呢?”

“九妹如今也不怎麼吃奶了,我喂她就好了,你過去好好的服侍我閨女,我另外謝你,只是有一點,杜家不比在我們家,規矩嚴着,哥兒也是有奶孃的,你過去主要還是以帶孩子爲主,別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李氏說完,只轉身看了一眼紫蘇,繼續道:“這會兒紫蘇在,你去收拾收拾東西,跟她過去吧。”

奶孃只點了點頭,李氏上前接了九妹在懷裡,見奶孃進屋打點行李了,這纔對紫蘇道:“她是個老實人,奶了九妹半年多了,一直都規規矩矩的,月子裡七巧自己不能累着,有她帶着哥兒,我也放心。”

不多時,趙奶孃就整理好的行禮,李氏送了她和紫蘇出門。劉七巧過門之後,趙奶孃纔來的劉家,所以對劉七巧的脾氣也不太瞭解,只是聽說劉七巧就是京城裡人人盛傳的送子觀音,總覺得有些高高在上。

“紫蘇姑娘,咱們家姑奶奶的脾氣好嗎?我這平常在屋子裡帶孩子,也沒見上她幾回,她有什麼喜好,你倒是跟我說說。”

“奶奶沒什麼特別的喜好,你不用緊張,你過去就是帶哥兒的,屋裡還有三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你也忙不到奶奶身上。就是平常奶奶喊你的時候,耳朵機靈點,就行了。”奶孃只一邊點頭,一邊應了下來,臉上多少還有些惶惶不安。

福壽堂的戲,到了申時三刻就三場了,老太太們年紀大了,天黑了路上也不方便,杜老太太就把她們都給放回去了,幾個人只約好了,過幾日等七巧的身子稍微精神些了,再一起來瞧她。

杜老太太陪了一天的客人,這會兒也有些累了,只先回房稍微緩和一會兒。杜芸原本在品芳院溫書,聽說福壽堂那邊散了,便想着要去向杜老太太辭行了。他今天是和姜梓丞同車回來的,兩人約好了一起回去,姜梓丞方纔先過去陪姜姨奶奶看戲了,所以杜芸這時候只一個人過去了。

福壽堂那邊剛剛三場,寧夫人帶着兒媳和閨女也正往如意居過去,杜芸從品芳院過來,遠遠的就瞧見一行人往這邊來。杜芸記性極好,只一眼就認出了那走在中間的婦人就是那日在訪古齋偶遇的那人。

杜芸稍稍放慢了腳步,往假山後面躲了躲,讓寧家人先過去了,這才問身後的小丫鬟道:“方纔過去的是什麼人,你認識嗎?”

“是大少爺的舅母一家,邊上那個姑娘就是我們大少爺的表妹。”赤芍是出名的消息靈通,這些事情她一早就弄明白了。杜芸只嗯了一聲,嘴角微微一笑,見那羣人走遠了,這才往福壽堂去了。

寧夫人回了如意居的時候,杜太太正在炕上歪着,丫鬟進來回了話,杜太太這才起身迎了出去道:“我方纔聽着吹吹打打的似乎是停了,料想戲也該完了。”

寧夫人笑道:“你還是這樣,從小就不愛熱鬧,原以爲你如今年紀大了,也總會喜歡起來的。”

“我喜歡安靜,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老人家喜歡熱鬧,這種日子要是不熱鬧一把也說不過去,以前我們家是從來不請戲班子的,如今的侄媳婦喜歡,倒是也熱鬧的像模像樣了。”

“你當我不知道,只怕你不請戲班子,是不想讓外頭人太在意了杜家,畢竟杜家根基在這裡,百年望族,若是過於高調,那也不是好事,你那些心思,我還是能猜得到的。”寧夫人接了丫鬟送來的茶,低頭喝了一口,繼續道:“京城有錢的富戶多得是,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生意,可不好做,誰家也不敢搞那麼大的排場,也就是那些個有權有勢的公侯府邸、位高權重的京官家,喜歡請戲班子。”

杜太太只搖搖頭道:“可不是,就是因爲這樣,大家越發覺得把戲班子請回家是件有頭臉的事情,哪家熱鬧都喜歡請一回戲班子,有時候幾家請了同一個戲班子,還有對上乾的,豈不是麻煩,依我看,這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事情。”

寧夫人也覺得杜太太說的有道理,只略略點頭,又道:“我還沒去看外甥媳婦和小外孫呢,聽說老太太不準外人去擾了她休息,也不知道我這個親舅媽算不算外人。”

杜太太只笑道:“親舅媽自然是自己人的,走吧,我下午也沒過去,我跟你一起去瞧瞧。”

寧夫人只起身跟着杜太太一起出去,將自己的兒媳和女兒還坐着,只開口道:“你們也一起跟我過去看看你們表嫂吧。”

劉七巧吃過了東西,精神不錯,暫時還不想陷入吃了睡、睡了吃的死循環,只伸了一個懶腰道:“大郎,你扶我起來走一走,我這都在牀上睡一整天了。”

丫鬟們聽說劉七巧要起來,只急忙上前阻攔道:“奶奶你別說胡話了,你這會兒起來走什麼呢?還嫌身子不夠虛嗎?”

身子自然還是虛的,可劉七巧知道,醫院規定順產的產婦四小時之內必須要起牀走動的,劉七巧昨晚下半夜才生下孩子,一覺睡的比較長,所以就忘了這件事情,可這會兒若還不起來走動,那可真的就是偷懶了。

杜若見劉七巧堅持,只上前扶着她道:“那我們就在房裡走一圈,不要去次間和中廳,外頭有風。”

劉七巧只點點頭,杜若扶着她從牀上站起來,那一瞬劉七巧真的有一種虛脫的要跌倒的感覺。以前每次大姨媽來雖然也是痛不欲生的,可比起現在這樣,也不知好了多少。杜若見劉七巧身子晃了晃,只急忙攔腰將她扶住,繼續道:“怎麼樣,要不要坐下歇一會兒。”

“不用,躺太久了,站起來有點暈,你就扶着我在房裡繞一圈。”劉七巧深吸一口氣,果然好了不少,只繼續道:“人越睡越軟,還是要起來動動的好。”

一衆丫鬟見勸不動這位固執的主子,只都蹙眉看着杜若扶着劉七巧在房裡挪步,臉上表情都僵了。正這時候,外頭有小丫鬟進來道:“太太和舅太太過來看奶奶了。”

劉七巧和杜若兩人才走了幾步,就聽說杜太太來了,連翹只急忙道:“大少爺快把奶奶送牀上去,這要是讓太太知道了,又要說我們奴才不懂服侍主……”

連翹的話還沒說完,誰知道已有丫鬟挽起了簾子,杜太太從外頭進來,就瞧見劉七巧正靠在杜若的懷裡,慢悠悠的挪動着腳步呢!

寧夫人只疑惑道:“這是做什麼呢?昨兒才生過孩子的人,你今兒就讓她下地了?”

杜太太也擔憂道:“大郎,快扶七巧牀上躺着,這纔多長時間,下地幹什麼?”

劉七巧見杜若這會兒也是一臉無辜,只開口道:“娘,沒事兒,是我讓相公扶我起來走動走動的,老牀上躺着,沒什麼力氣,我……我就是想去淨房裡頭更衣去。”

“傻孩子,你要更衣,只管讓丫鬟把恭桶搬過來,何必親自起來,我看你平常停聰明的,這麼這時候還這麼死腦筋呢?”杜太太只笑着嗔怪道。

“剛纔還挺急的,這會兒下來走了一圈,倒是沒了,可能還是躺多了,渾身不得勁,這會兒當真好了很多。”劉七巧方纔確實是躺多了,身上軟的厲害,這會兒下來走了幾步,倒是覺得力氣回來了一點,只扶着杜若往前挪了幾步,兩人又挪到了牀邊,杜若這才扶着劉七巧又靠下了。

劉七巧道:“娘,你瞧吧,我這會兒好着呢,能有什麼事情。”

寧夫人看着劉七巧這一路走回去,臉上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知道的人生過孩子,沒有幾個不要躺上好幾天起不來的,可這劉七巧居然第二天還起來在房裡走了一圈。寧夫人想起那些說鄉下女人生完孩子就能起牀做飯的傳言,倒是覺得有幾分可信了。

“到底是年輕,恢復的快,我們那會子,別說第二天能起來,就是過個三五天,那也是起不來的。”寧夫人看着劉七巧,頭一次覺得娶個鄉下兒媳婦,別說還真是一件有好處的事情。